蒋婆婆突然笑出了声，她捂着胸口，“真好笑啊。”
“让我猜一猜，你是什么时候见到她的呢？应当是你媳妇怀上蒋煜的时候吧，那时候我去求了安少爷，求少爷给你安排个能往外多走走的活计，长长见识，这样日后也能在安家的铺子里寻个二掌柜的活计，再安安稳稳的升到大掌柜，这一辈子也就安稳了。”
就在蒋婆婆缓缓说着的时候，蒋升脸色阴晴不定，很显然都被蒋婆婆说中了。
原本，若是蒋升没有打蒋青，还骂杜芳不会教女儿，杜芳这会儿估计已经和蒋婆婆吵起来了，必然叫蒋婆婆不能继续说下去。
可这会儿杜芳正在一旁赌气，蒋婆婆便趁机把话彻底说开了。
“那会儿安老爷身体还能坚持，少爷年纪小，老爷是想着给少爷培养班底，加上我这么多年在安家一直忠心耿耿，所以就带着你往县城里多走走，我想也就是那时候你见到了她吧？”
蒋婆婆说几句便轻叹一声，“说起来，当初我和你亲娘也是情同姐妹，我们一齐到白家当丫鬟的时候都是八岁，后来到了十六岁，我求了主子放我出去嫁人，你亲娘却不愿意回乡下，我以为自此我两不会再相见。”
“直到你娘突然来找我，我这才知道她还是未嫁之身，却已经怀孕五个月，后来你足月生了下来……”
说到这里，蒋婆婆顿了一下，“让我猜猜你娘是怎么告诉你的？她是不是哭着对你说，当年她并不想抛弃你，可我嫉妒她能生孩子，所以趁着她昏迷不醒把你抱走了？至于她这么多年来没有找过你，是因为她只是二老太爷身边一个微不足道的妾，没有人手，所以不知道我就在距离东墨县如此之近的和桥镇？”
“蒋升，你告诉我，你相信了她的话，对吗？”
蒋升立刻摇头，“娘，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不对……我没见过什么亲娘，我的娘就你一个人！”
蒋婆婆放声大笑，“蒋升啊蒋升，你是我养大的，你是什么性子的人我还能不知道吗？”
“现在，我就把当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你蒋升，跟我蒋红樱，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亲娘让我把你溺毙，我觉得稚子无辜，把你留了下来，告诉你亲娘你已经死了，然后带着你在和桥镇讨生活。”
“我能去安家做事情也跟你亲娘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安老爷看我在白家当过八年丫鬟懂得事理，请我去照顾夫人。”
“至于你亲爹是谁……”
蒋升面色大变，“娘，你别胡说，你就是我娘，是我亲娘，我没有什么别的亲娘……”
蒋婆婆突然笑得恣意，“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嗯……让我猜一猜是谁告诉你的？是你亲娘？不对，她才不会把这么屈辱的往事拿出来说，她那么怕死，直到你在肚子里四个月了才知道自己怀了孕，又听说喝药流掉孩子以后再也不能生不说，还有可能死，她便宁愿把你生下来也不肯拿掉你，她是不会说的，说出来她在白家，那是要被浸猪笼的。”
“哦……我知道了，是你亲娘从白家旁支抱过来养着的那个孩子告诉你的，对不对？”
“白家二老太爷不能生，想尽办法往房里纳妾，当年在白家，多少丫鬟挤破了脑袋也要往二老太爷房里挤啊，个个都想给二老太爷生个儿子，然而一茬茬的挤进去，又一茬茬的送出来，你亲娘当年可看不上二老太爷，她心气高着呢，想着的那是三老太爷的床。”
“只可惜了，心气高也没用，叫一个……”
“你住嘴啊！”蒋升几欲发狂，竟然想着要冲上来打断蒋婆婆的话。
一直守在蒋婆婆身边的老林头扁担往前一递，抵住蒋升胸腹中间，然后一推一拍，就把蒋升和蒋婆婆彻底隔开。
蒋升无法靠近蒋婆婆，又没办法阻止蒋婆婆说出真相，喉中发出一声低吼，脸上痛苦、后悔、怨愤等神色交加，最后竟是抱着头蹲了下去，口中甚至传来呜咽之声。
原来，蒋婆婆猜测的蒋升知晓自个亲娘的时间也是错的，蒋升的亲生娘亲本姓石，名字不过村里随便取的，早被她抛却，后来一直用的都是她到白家之后管事看着院子里的石榴起的红榴。
石红榴和蒋婆婆不同，她爹娘生了一堆女儿也没盼来儿子，这生的多的女儿也养不活，小小年纪就被卖了出去，石红榴早年被卖给了牙婆，跟着牙婆几度辗转才被白家买回去当丫鬟。
因此这石红榴便在心中暗暗发誓，她一定要留在白家这样的富贵人家。
当蒋婆婆认真踏实的当丫鬟的时候，石红榴不过十三四岁就谋划着要爬白家哪个爷们的床。
那时候白家嫡枝兄弟三人，正是如今还在世的大老太爷，二老太爷和已经过世的三老太爷。
彼时大老太爷刚过而立，正接手家中生意，极少留在东墨县，多数时间都在青州城，甚至往来玉京，三老太爷好读书，已经考中了秀才，正刻苦读书以期更进一步。
而二老太爷却不同，当时的二老太爷是东墨县最大的笑话。
当时二老太爷不过二十多岁，却已经娶过了两任妻子，第一任妻子进门不过三年便被他以无子为由休了，而第二任妻子和他在一起四年后，却主动和离了。
许是和离时闹的不快活，二老太爷的第二任妻子在和离之后竟把二老太爷房事上不行，所以连续两任妻子并诸多妾室才生不出孩子来。
当时二老太爷震怒，许是因为这上面不行，性子便越加的扭曲，他房里原有的几个妾室接二连三的被折磨死，导致他的名声越发的差，更加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这样的二老太爷自然不会是石红榴的目标，石红榴一直觉得自己名字中带着石榴，而石榴有多子多福的寓意，她是要傍上一位主子，然后给主子生下儿子，再母凭子贵的。
而二老太爷这样的，任凭她是多么能生的肚皮，遇到不能耕田的牛，那也是白瞎。
石红榴当时看上的，是身为读书人的三老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