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梦一进李宁玉的房间，就看见她盖着被子背对着门口，安静地躺着。
即使是在气头上，顾晓梦也不忍心打扰她睡觉，更何况她身体还虚弱着呢。叹了口气，顾晓梦把门轻轻地关上，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人。
顾晓梦不知道自己盯着她看了有多久，忽然，李宁玉翻了个身，回到平躺的姿势。
两人的眼睛一下子对上。
顾晓梦顿时心又火起。原来，她一直都没有睡着！亏自己还心疼她好心没有吵醒她！知道她来了还不和她说话！？
谁知，李宁玉就一直这么蹙眉看着她，不发一语。
顾晓梦撇了撇嘴，试图压制自己心底的火气，闭上眼，随后又睁开，问道：“李宁玉，你就不跟我解释解释吗？！”饶是她已经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但话甫一出口，却依旧充满了□□味。
这下李宁玉终于开口了：“解释？我……”看得出来她也有点生气，顾晓梦却不知道在气什么，之后分贝居然还提高了，撂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这……还不是因为你！”然后她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又背对顾晓梦，不再理她了。
因为我？顾晓梦顿时一头雾水，李宁玉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怀孕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等等！
她猛地回想起来就在几个月前……
那是她加入特训班的前一夜，因为要和自己“千金大小姐”的日子说拜拜了，于是她请了在杭州的和她一起在普林斯顿上学的同学集体去酒馆疯了一夜，到结束时她已经喝得酩酊大醉。
因为是偷偷跑出来的，所以她连密斯赵都没有告诉。大家都互相搀扶着回了家，只有顾晓梦住的地方是和其他人比较远的。
一个男同学提出要送她回家，却被顾晓梦一口拒绝：“走开！你那份关心还是留着给你的女朋友吧！”这个男同学有女朋友的事情他自己一直瞒着所有人，就是想借机接近顾晓梦。整个杭州，谁不想攀上顾家，做顾家的乘龙快婿呀！
这下被顾晓梦一下子揭开这个事实，他的酒顿时醒了大半，囧着脸飞也似地跑了。
看着那个男生仓促而逃的模样，顾晓梦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就你那样子，还妄想和我套近乎！我顾晓梦是你说追就能追到手的吗？！哼！”
和其他同学一一说了再见，顾晓梦一边哼着春之声，一路跌跌撞撞地走着。
之后的事情……自己倒是只隐隐约约记得一点点。
她就记得，在回自己早已安排好的旅馆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女人，她身上的气味很好闻，很吸引自己……
她情不自禁地把她也带回了旅馆，然后，自己就……
床上的李宁玉不禁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顾晓梦的场景。可谓是让自己“终生难忘”……
黑夜中的一条不知名的小巷子里，李宁玉一袭黑色的旗袍，低头快速地走着，高跟鞋踩踏地面的声音在四下里交叠响起。
她刚刚和老枪接过头。
今天晚上的会面是老枪亲自提出来的，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自己说，请自己务必抽出时间来俱乐部见他一面。
两人会面之后，老枪开门见山地把一张照片放在李宁玉的面前。
“顾会长，这是……”
“这是我的女儿，顾晓梦。”顾明章在提起顾晓梦时一脸的慈爱，语调也极尽温柔。
李宁玉拿起照片，只见照片上一个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的女孩子手里拿着一束鲜花。女孩长相甜美可爱，一双桃花眼明亮有神，唇角的笑容就像冬天里的太阳，温暖得像一捧春风轻拂过她的心房。
李宁玉看着照片里精致的脸庞，嘴边下意识地泛起了微笑。
这个女孩，不知道生活里的她是什么样的呢？
“宁玉，宁玉……”
顾明章喊了她好几声，李宁玉才回过神来：“……顾会长，怎么了？”
对于李宁玉的微微出神，顾明章并没有在意，继续道：“我这个女儿，刚刚从普林斯顿毕业，前段时间戴笠找到我，说要把她培养成军统间谍，我这才知道原来他已经越过我直接找到晓梦，而晓梦也同意了。我没办法只好也答应了。”
“那会长的意思是……”
“明天开始晓梦就要进入特训班进行培训，训练结束后会直接进入司令部的机要处，到时候我想请你帮我好好照顾她、培养她。”
顾明章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晓梦这孩子，和她母亲一样很重感情。自从她母亲在上海去世后，很多时候她便把自己所有的想法都藏在心底，就连我这个父亲，有时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表面看似聪明又理智，可一旦到了危机情况，她总是习惯性的把情感放于理性思维之前。其实啊，她是最不适合做谍报工作的，因为这样的她随时会把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在危急时刻帮我保护她。这个任务不是作为上级老枪的指示，而是作为一个父亲的请求，可以吗宁玉？”
说到这李宁玉终于明白顾明章为什么要求一定要亲自和自己见一面。这是身为父亲对女儿一颗疼爱的心，是一个父亲保护女儿的心。
她和第二任丈夫有过一个孩子，不过不幸的是，孩子还没出生，就在她接到丈夫被特务暗杀的死讯时跟着父亲一起去了天堂。
毕竟，她也算是做过母亲的人。所以，她在一瞬间就理解了顾明章。
“好，我答应你。”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正在思索间，李宁玉突然听到一个清亮的女声在唱歌，听歌词，貌似是在唱徐志摩的《偶然》。
深更半夜，谁家的女孩子还在外面晃荡，很不安全呐……
就在李宁玉刚走出巷口，路灯的光线还没照过来时，却被一个喝得烂醉的人拦住了去路。
那醉鬼是个女孩，额前留了一个很可爱的小卷毛，穿着很漂亮的白色塑腰小洋装，下身的裙摆随着她说话时扭动的身子一动一动的，煞是好看。
女孩眯着眼睛，一个劲儿地往李宁玉身上靠，鼻子还像一只小奶狗一样用力地嗅着，一边嗅还一边说道：“你好香啊，姐姐……”
李宁玉想把她直接丢在马路上的。虽然眼下是深夜，路上并没有什么人，但是不排除没有日伪或者军统的人在街上晃悠，若是今天她和另一个女孩在一起被这些人看见，日后自己的身份暴露，就有可能连累到这个无辜的女孩子身上。她实在不想把别人卷进这个随时会身死的炼狱中。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借着微弱的灯光，她终于看清了女孩的模样。
她，怎么这么脸熟？
李宁玉的脑中迅速闪过顾明章刚才给自己看过的照片：顾晓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