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网罪科那边刚刚已经以突击检查的名义对云衡制药的相关数据进行了核查，除了一部分涉及到商业机密的内容我们暂时没有充分的理由查看外，其他的数据档案并没有什么问题。”
凌飞皱眉道。 “你的意思是，在我们突击检查前，云衡已经把季医生提到的问题数据处理干净了？”
局长道。 “这个可能性很大，也有可能是处于机密资料中，我们没有看到。”
“这究竟是一份什么数据？”
局长疑惑道。 “这个季医生也不清楚，只是确定这数据和云衡制药的阴谋有关。”
凌飞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脑海中又想起一小时前和季晓霜通的电话，通过现有的证据和迹象，季晓霜对他讲了关于B1特效药的推测，结果令人心惊。 “B1是一种消炎特效药，消炎速度快，我们很担心它对人体产生的不良影响，并且发现云衡制药似乎在有意模糊和掩盖它的副作用，隐瞒一部分临床试验结果。我和元岐从头梳理了整件事，从贾宇提出合作到了解B1的相关情况再到听到研发主任的只言片语，我们推断：B1虽然见效显著，但是副作用较大，它对于肝和肾产生的毒副作用，除了消灭病菌还会大量吞噬人体免疫细胞，对免疫系统造成损害，导致人体免疫力下降。长此以往，每使用B1治疗一次，人体免疫力就大幅下降一次，对功能性器官的损伤也是不可逆的，于是患者越来越容易生病。而使用过这种高强度的特效药后，普通的消炎药自然对病症不起作用，故而患者只能长期依赖B1治疗。”
如果这是真的，那云衡制药的野心绝不仅仅在于垄断锦城市的医药市场……想出这种办法，还真是够毒的！ 凌飞冷笑了一声，又道：“不过我想，那大概是B1特效药的一部分临床试验数据吧，很可能这药真正的危害性就体现在这些受试人身上。”
“按理说，每种新药的开发和临床试验都应该在药监局有备案，如果被查出有问题，那么药品项目从一开始就会被叫停，看B1的情况，应该是马上就要发布上市，这个云衡制药还真是‘厉害’啊。”
局长点了支烟，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凌飞道。 “您是说……”凌飞思索了几秒，忽然眼前一亮道，“我们可以从别处下手，如果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抓到了一只，另一只也就逃不掉了。”
“呵，孺子可教。”
局长笑了笑。 “我一会儿就带兄弟们去药监局那边走一趟。”
凌飞想了想又道，“对了局长，季医生还发现那名研发主任也是国际商会的人，在他的钥匙串上发现了和容烟以及之前跟踪季医生的神秘人身上相同的图案。”
“嗯，这也证实了我们之前的猜测，云衡制药和国际商会之间存在某种联系，这次的B1特效药，甚至四年前的事，也许都和这个国际商会有关……我再给你增派一队人手，要加紧行动了，最迟月底，国际刑警组织的协查通告就会到我们这，到时候我们要用现有的证据和线索配合他们，一举拔除这颗毒瘤。”
“明白，无论是四年前的事，还是当下的事，也都应该有个了结了。”
凌飞深吸了一口气。 “一切小心，现在还没到最终收网的时候，别打草惊蛇。”
局长嘱咐道。 “局长放心。”
翌日，济德堂门诊。 昨日从云衡制药出来后，季晓霜把从研发主任那里听来的话告诉了何翊，她一直担心何翊真的签了那份捆绑销售的合同，没想到何翊却机警得很，以济德散的实际效果尚未可知为引，三言两语就让贾宇生了犹疑之意，最后双方约定，待济德散本次临床试验结束后再议。这看似是在保全云衡制药的利益，实际上也是为季晓霜的调查留出了时间，不出意外的话，警方也会在这段时间彻底查清云衡制药的问题。 不愧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倒是自己的担心多余了。季晓霜淡淡地笑了笑。 事情进行到如今这步，只怕她再想获得更多的线索有些难了，毕竟贾宇早已对她撕开面具，露出了丑恶的嘴脸，而她最近也没有其他机会再进入云衡制药，接下来要怎么办呢？虽然昨天在电话中，凌飞已经告诉她接下来的事就交给警方了，但越是无所作为的等待，越会让人更加焦灼。 尤其想起昨天告别时，贾宇那阴恻恻的目光，季晓霜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 这时间，诊室里暂时没有患者来问诊，季晓霜索性拄头沉思，在脑海中将事情从四年前仔细想了一遍。无意中望向大厅时，她发现周涵秋正透过落地窗向门外张望，神色有些奇怪。 “小周，怎么了？”
“啊，季老师。”
这一问把李易河的目光也吸引了过去，两人走到周涵秋的身边，一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门口那两个人这两天每天都来，就坐在树下面，一直盯着咱们门诊里面，不知道要干什么。”
周涵秋露出了警惕的目光。 正是七月的天，亮得刺眼的阳光斜斜地落在地上，烤得柏油路滚烫，似有肉眼不可见的青烟升腾起来，一阵阵地催着柳树，逼得它们愈发蔫了起来。树下的两个人，一个靠在树干上闭着眼睛，另一个手持一把上面印着中小学补习班广告的塑料扇子给他扇风，不时向季晓霜他们的方向张望，一双浑浊而充满焦躁的眼睛像是在诉说着某种欲言又止的情绪。 “季老师，看起来不像坏人。”
李易河小声道。 “走，去看看。”
季晓霜拿了两瓶水，走到他们面前道：“两位小哥，有什么能帮助你们的吗？”
靠在树上的那个听到她的声音后睁开了眼睛，另一个见状连忙接过水，说了句“谢谢”后，给他喂了一些。 “脸色这么苍白，是哪里不舒服吗？”
季晓霜注意到靠在树上的男人额角一直冒汗。 另一个咬了咬嘴角，像是下定决心般，忽然拉住季晓霜的胳膊道：“医生，你救救我哥吧！他胃疼快三天了，要虚脱了！”
“所以你们这两天一直在外面坐着，其实是要看病？”
李易河道。 “是，医院门口有保安，不让我们一直待着……” “来，小李，先把他们扶进去。”
“不不不，不用了，我们能不能不进去……您就看看这病吃去痛片行不行？”
男人的目光中有些绝望。 “我需要先帮你哥哥做个检查，然后才能判断是什么病。”
“就、就在这不行吗？”
“你说你哥哥的胃痛已经三天了，他现在处于半昏迷状态，这肯定不是简单的去痛片就可以解决的，有病得早治。这外面天这么热，万一你哥哥中暑昏迷了怎么办？”
季晓霜耐心道。 “我……我们没有钱。”
男人窘迫道。 “没关系，先进来，他的情况不能耽误。”
诊室内。 季晓霜把男人放倒在诊疗床上，按压着腹部进行检查，片刻后，她皱眉道：“你们是做什么工作的？”
一旁站着的弟弟道：“我、我叫李生，他是我哥李根，我们在附近的建筑工地上班。”
“工地的伙食不好吧？”
“是啊，一年到头，盒饭里连块像样的肉都没有，哎……”李生叹了口气道。 李易河向季晓霜投去询问的目光，后者示意他自己去看看。半晌，李易河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胃结石？”
“嗯，结石体积还不小，已经能摸着感觉出来了。”
“结石……”李生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哥哥之前是不是经常胃痛，严重的时候还会出现恶心、呕吐的情况？经常反酸、烧心？”
季晓霜问道。 “是……几乎每天都要疼一阵，我让我哥去医院检查，他说要省钱，偏不去，现在这可怎么办……”李生抱着头使劲搓了搓。 “其实诊断胃结石需要做胃镜的，但你哥哥的情况结石已经很明显了，现在主要就是通过胃镜观察结石的位置和体积，制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这个要去医院做胃镜检查，我们社区门诊暂时还没有这个条件。”
“医生，要是不治……会死吗？”
“如果不治疗的话，会对以后的生活产生很大影响，正常的进食会出现问题，而且结石随时会刺激胃黏膜引起局部出血、溃疡，更严重的可能会引发胃穿孔危及生命，所以……” 李生的目光黯淡了下来：“可是……我们没有钱。工地已经拖了我们大半年的工资了，去年过年我们都不敢回家，之前攒的钱也花没了，我们现在……连东西都吃不上，更别说治病。”
诊室内一时间静默了，季晓霜和李易河对视了一眼，心中叹息。 “医生，求求你，给我一些去痛片吧，虽然我们没钱治病，但……但我不能让我哥这么疼着。”
他颤抖着从兜里拿出一张十元的纸币，递向季晓霜。 “你们的工地在哪？是在我们社区吗？”
季晓霜思索了一会，忽而又问道。 “就在边上，临水湾三期工地。”
“嗯。”
季晓霜点点头，又从抽屉里拿出钱包，取出几张纸币塞给他道，“这钱你先收着，吃饭用。”
“不不，医生……” “之前社区办了一个爱心公益金，专门给一些没有能力担负医药费的人提供帮助，我现在帮你联系社区的工作人员，会有人帮你的，别担心。”
季晓霜拍了拍他的肩膀。 “真、真的吗？”
李生的眼神又亮了起来。 “小李，先开一针止疼针，然后给他们买点饭。”
“好的，季老师。”
“医生，谢谢，谢谢你。”
李生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床上的李根也口齿不清地呜咽了几声。 爱心公益金成立这么久，总算是要派上用场了，季晓霜欣慰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