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妆痕嗤笑一声,从药箱里拿出笔墨写着:“他不会死,不过失血太多,要用参汤养一段时间……还有头上的伤口不要碰水,仔细点,我写个药方你明日镇子上抓药,今晚上参汤不要断了……明日就会醒来,这两日会发烧,两张药方有一张是发烧用的,还有一张是退烧后用的,你分清楚了,不要喂错……”
将写好的药方交给吴母之后,沉月也端着熬好的参汤进来了。
吴母听见她儿子死不了,喜极而泣,若不是旁边的人推了她一下,只怕是都没听到几妆痕交代的话,将药方接过来之后,她真心实意地感谢了几妆痕一番。
听着她真心说的感谢话,几妆痕心里十分复杂,这人是经历重要之人生死之后都将事情看淡了?
随后摇了摇头,没有再想这个问题,吴母的感谢她也受得起,至于吴母是如何想的那就不关她事情了,人心太过复杂,她并不想将这些精力放在不重要的人身上。
人也看好了,让沉月将东西收拾一下,看着正在给吴德喂参汤的吴母淡淡道:“命我救回来了,注意伤口就好,那些药够吃一个疗程了,后面拆线和其它药,你就自己找人看吧。”
吴母猛地一下抬起了头,心想,还会有其他人医术比她更好吗?
她虽然没有说,但眼里的意思几妆痕却是瞧了个明白,或许她今天晚上老实了不少,几妆痕顿了片刻,道:“前面熬过去了,后面也没有什么严重的,镇子上找个好些的大夫他们后面也懂,不用担心。”
说完就带着沉月离开了,最后这一番话她说出来也算是鬼迷心窍了。
吴母眼睛有些发热,从前她是个寡妇,为了养大儿子,不得不斤斤计较,变得刻薄凶悍起来,今日她救了自己儿子,从前的那些恩怨也就随着风离开了,自己甚至还十分感激她,如今走前又温柔对她说了这番话,到叫她心里过不去了。
老妇人见她想开,也欣慰的叹了口气,安慰她道:“日后就好好守着吴德这孩子过,别想些有的没的了。”
吴母哽咽地点了点头,心里酸涩不已,原来别人关心是这样的感觉。
只是想到害了吴德的郭如意,她又忍不住咬着牙暗恨了起来,心里却在琢磨着日后要怎样折腾她。
门外,郭如意没进去,不过刚刚的声音她也听见了,看见几妆痕出来,一双带着恨意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几妆痕也十分无奈,原是想帮一下这个可怜的女子,却没想到是她认识的,和她还有过节的。
那怨恨得眼神也让几妆痕明白,人家本就是存着和吴德一起死的心思,如今自己倒是将吴德给救活了,她不恨自己就怪了。
好心办了错事,她心里也十分懊恼,看着地上的女子,愧疚道:“到底是我干了一件错事,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郭如意盯着她的脸有些恍惚,若是早些有人能这样说就好了。
之前她嫉妒几妆痕的脸,原本她是这个村里长得最好看的姑娘,但又瞧不起她奴婢的身份,才会占着道德的名义去谴责她,后来当自己走了一遍的时候才发现,那滋味真是不好受,那时候的她有多讨人厌。而又不是人人都像几妆痕那般,能自立自强,村子里没人敢当着她面议论她。
郭如意原本见几妆痕进去的时候也看不懂这个女子,吴德一家人给她的伤害还不小吗?为什么还要去救,让吴德死了不好吗?
感觉到了她奇怪的眼神,那时候没有明白,这一刻却是明白了。
嘴角泛起了一抹苦笑,笑着笑着就哭了,“谢谢你。”
几妆痕叹了口气,听着悲戚的哭声,看了她一眼后,轻轻道:“你再想想,她今夜是没有空来管你的,明日我再来找你。”
郭如意见她没走几步的背影,笑道:“我还是要谢谢你,也为曾经道歉,你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不用愧疚什么。”
几妆痕闻言步子一顿,早就冰冷的心在这一刻忽然涌上一丝酸楚,待她正要细想的时候沉月在一旁惊叫了起来。
几妆痕回头就见到郭如意脖子上插着的簪子,还有她脸上的笑意,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挣开的绳子。
她快步走上前,扶住她,气恼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簪子插在气管上,几妆痕也不是神,她也救不了,一时间她生出了许多无力感,这还是个花季少女呢!
郭如意见到她脸上的怒气,想要笑笑可喉咙实在痛,呼吸也十分困难,到底是没能笑出来,在闭上眼的时候,她看见早去父亲和大哥来自己接回家了。
父亲还是那样的温和地看着她说,“二娘,爹爹和你大哥来接你了”,大哥也还是那样宠溺她,真好!
屋内的人听闻惊呼声和愤怒声也纷纷跑出来,看见已经没有气息的郭如意,谁都没有说什么,就连恨极了她的吴母也没有说话。
谁都没想到这个女子会对自己这样狠,转而又想想她若是不狠又怎么会对吴德下那样的狠手?
沉浸了半刻钟,终是有人说道:“打发人去将郭家弟妹叫来收拾吧!”
说完又看向吴母,“她也死了,吴德现在也没有性命之危,这事就算了吧!”
说这话的人是吴家一族的一位族叔,辈份很大。
他发了话,吴母心里就算是在不愿意也不得不顺从,日后她和吴德还要靠着族里帮衬,如今也不能得罪了,更何况那郭如意人都死了她还能怎么办?
吴母张了张口,到底没说出话,转身进了屋子,一旁的人也知晓她这是默认了,急忙去了郭家报丧。
原本好好的喜事,硬是变成了丧事,亲家如今也成了仇家!
几妆痕给郭如意将喉咙处的簪子拔了出来,又将伤口清理了一番,忽略身上的几处伤口和毫无血色的皮肤,她就还像是以前那个温柔的女子,旁边的人将这一切收在眼底,没人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