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中下旬里,潘晓妹抽空将那边的事情全都料理的差不多了,便陪着王江湖回了上海。新的住处是周文清找的,就在他家旁边,也是一个车库改的,房东潘晓妹也认识,是一个比潘晓妹小个七八岁的单亲妈妈,房租是王秋月争着抢着预付的。至于王夏竹,前不久她刚用自己的钱将舅舅们垫付的医药费全都还清了。关于两个姐姐家之前拿出来的医药费,原本王家众人包括两个女婿都觉得理所应当的事情,结果却引来了一小波的众怒。在有些泯顽不灵的老古董眼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懂事明理”的娘家人无论如何都不该再让已经出嫁了的女儿再往娘家拿钱。 为这事,自从王江湖他们回上海之后,不少守旧派的亲戚好友借着探望的由头来行批判之实。每每这时,王江湖便会拉着原本就脾气比较火爆的潘晓妹,让她不要发表什么言论,但对于女儿们坐在那跟那些长辈们打擂台、搞辩论的事却充耳不闻。要是见两边实在是吵得厉害了,长辈们要摆架子,开始拍桌子的时候,夫妻两还是很默契的出面劝架,嘴里时不时的念叨一句:“都还是孩子,她们才多点大啊,又是女孩子,不懂什么大道理,倒是你这么大年纪了,就不要跟小孩子们动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划算。”
当然也会有些辈分跟王江湖和潘晓妹他们一样、但年龄要小些的长辈,在这时他们便会梗着脖子回怼道:“她们还小啊,孩子都生了,还小个P啊小,成年人了!”
“那我都是一个成年人了,我过什么生活,怎么花钱,干什么事,还用你在这兴师动众的过问?”
王秋月的包里总是有吃不完的零食,还在喂奶期的她这时候总会坐在那剥核桃吃,怒火中烧时碎个核桃也算是一种发泄。 “我那是关心你们,要不是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又有这么多年的情分,谁愿意来这这么苦口婆心的跟你们费一番口舌?”
说完这句,来人通常又会调转枪头的对着潘晓妹说道:“你说是不是啊,老板娘?”
“小妹啊,我知道你们夫妻两这两年日子不好过,但我们也确实是为你们好。你说她们俩,都是嫁出去的姑娘了,再从婆家拿钱贴给娘家,这说不过去的。”
旁边的人这时又跟上了一句,“你说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就是希望这些小辈日子能过好些吗?自己苦点就苦点咯,一把老骨头了,还能怎么着呢。她们这么贴补,一次两次还好,长久下去,婆家怎么受的了。这现在不比过去,一结婚就是一辈子,动不动离婚的,跟家常便饭似的,但说到底这些事都发生在城里,我们农村可不比城里。你说你家姑娘要是为这么点事,搞得婆家心里有了意见,这可怎么好。你家还有那么多未出嫁的姑娘呢,有的还在读书,那么好的前程。。。”
“就为这个事就要离婚?那他要离就离咯。开玩笑,我爸生病我出个医药费这么点事情,这么理所应当的事情。。。”
王秋月坐在那都气笑了,手里的核桃都能轻易捏碎了,“我都不知道这么点事情有什么好说的。”
“你现在是有家庭的人,你的家在夫家。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懂吗?亏你还读过几年书。”
许是被王秋月的言论刺激到了,那人又接着声嘶力竭的说道,“要是都像你们一样,都出嫁了,孩子都生了,还心心念念的只想着贴补娘家,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是啊,你结了婚那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要孝顺你也该孝顺公公婆婆。”
年纪轻一些的人状若随意的小声嘀咕道,“你说对吧,老板娘?”
“我不知道哦,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懂什么!”
潘晓妹有些生气的说道,“只不过按你这说法,我们这些只有女儿的,合该孤苦一身,死了也没人收尸就是咧。”
“那不是,那当然不是,没有儿子还有侄子嘛。老祖宗的规矩,总归不能归了外人。”
那人抽着烟连忙摆手说道。 “按你这说法,我爸这医疗费还得去找侄子们出一份才对啊?”
王秋月接过话茬说道。 “那不行,那不行。侄子料理的那都是。。。哎呀,你个小丫头什么都不懂,在这胡说。”
那人摆摆手,笑着说道。 “你家不还有好几个未出嫁的闺女吗?特别是老三,那么能挣钱,都舍不得她嫁的,不该再去花别人家的钱的,还真想好处全占了啊。”
年轻一些的翘着个二郎腿说道。 “合着我们嫁出去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我们是出嫁了又不是死了?怎么就叫花别人家的钱了?”
王秋月气急了站起身说道。 “你那还不叫花别人家钱啊!你挣钱了吗?带着个孩子,母子两都还得靠人家养呢!还好意思的在这大吼大叫的。”
年轻一些的也生气的颐指气使道,“人家男方供你吃供你喝的养着你们母子,你倒好,一天到晚赖在娘家也就算了,现在还好意思拿钱吃里爬外的贴补娘家,你真是白长了这么些年岁了你!”
“什么叫供我吃供我喝?什么养着我们母子?这孩子是替我一个人生的吗?跟我姓了吗?生孩子前我也有工作的,我手里也有存款的!”
王秋月激动的说着。 “嫁过去了,那不就是男方的了吗?连你的人都是男方的。生孩子怎么了?生孩子不是应该的吗?要不然人家娶你干嘛?放家里供着啊?”
那边的两人也激动的抽着烟,像是发泄一般的说道,“要是搁过去,你连姓都得改成男方的,现在的社会就是太抬举你们了。”
“那孩子生了就得有人带孩子,怎么就成了他养我了?按这说法,那我出去工作,你们男的来带孩子就是了,我生都生了。”
王秋月说道。 “男主外、女主内,你懂不懂啊?”
年纪大一些的笑着说道。 年纪轻一些的也几乎同时说道:“男人当以事业为重,怎么好去处理一些家庭琐事。洗衣、做饭、带孩子,这些本来就是你们女人的事,不要想着往外推。我们男的要养家的,很累的。”
刚来这里散完一圈烟,屁股还没坐热的周文清,听到这里,吐了一口烟雾,盯着那年轻一些,跟他差不多大的人直接说道:“你养家哎养了这么久,这么劳苦功高的,家里条件应该不错啊,怎么去年还让你老婆这么大岁数进厂上班去了?你这家当的不合格啊!”
“那夫妻本是一体,家里条件就那样,她出去挣钱也无可厚非。再说了,现在不都鼓励女人出去挣钱,要不然不是不平等吗?”
那人厚着脸皮接着信誓旦旦的说道。 “那既然夫妻是一体,那父母怎么还分个彼此呢?你挣钱,你老婆也挣钱,你丈人丈母娘要是有什么事要用钱,你还像刚刚那样义正言辞的把那话跟你老婆说吗?”
周文清接着问道。 “那不一样,我老婆挣钱啊。”
想了很久,那人眼珠子直转的咧着嘴说道。 “按你刚刚说的,男主外、女主内的那套言论,你现在得混成什么个挫样才能让老婆出去挣钱贴补家用啊?”
周文清不断的抛出问题,让对面的两人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 眼看着烟快烧完了,周文清干脆丢到脚下踩灭了,调整了一下坐姿接着说道:“夫妻!吃住都在一块的自家人,还分什么彼此!我的就是她的,她的就是我的。别说是父母了,任何东西都是一样的。她们俩现在不能挣钱那是因为不想挣吗?那是因为要生孩子、带孩子。要是这样就能义正言辞的高声说了一句‘我养她了’,那真真是不要脸至极了。女人怀孕、生产这一遭我们男的本就没办法分担了,要是这段时间连养个家、花个钱都还要分的那么清的话,那真是枉为人了。孩子也有我们一份的,生已经不用我们生了,带还基本不用我们男的带;但到了,孩子还跟我们姓,养我们老,说到底这事儿我们占便宜的。”
“知道你小子妻管严哦。说这么多,说。。。真的是。”
年纪大一些的侧过身子,往门外那边看着说道,“现在啊,就是太多你们这些不尊礼法的人,现在这社会才成这个样子。真是世风日下啊。”
说完,那人便背着手,摇头晃脑的朝外面走了。剩下的那人孤立无援的,没一会儿,也起身走了。这种事情,在世俗的裹挟下,很难跟不同的人说清楚,更何况每个人的思想都存在差异,每件事情的看法也不一致,说不清楚,也没法去说。在众说纷纭里,潘晓妹和王江湖想了很久,还拉着王夏竹回来商量了几次,最终商量定要还。但两家都没要,于是潘晓妹便想了个办法,出钱给两家刚出生的小孩各买了一对小金镯子,也算是给两家亲家一个交待。但为了这事,王冬儿和王秋月没少掉眼泪,毕竟在两个女儿的心中给自己的父母花钱看病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也几乎是同一时间,王夏竹的婚事被所有人搬上了台面上来议论。25岁的她,云英未嫁,家里人也不急着想办法。结合她前面展露的资金财力,一时间,关于王江湖和潘晓妹不舍得让这个会赚钱的女儿出嫁,为了钱,打算将王夏竹养成一个老姑娘的说法甚嚣尘上。更有些人,打着爱和为你好的名义,不断的借机去王夏竹面前搬弄是非。还有些沾亲带故、打着弯的亲戚开始越过正牌父母,做起来牵线拉媒的事儿,不断的给王夏竹安排着相亲对象,争取早日助她脱离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