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吟笑什么,是不是觉得那个时候的我们很傻?”傅君泽突然问话。
长歌摇摇头,柔声回答:“不,我反倒觉得那个时候无忧无虑,天真有趣,如果人可以一辈子都活在自己制造的快乐中,没有那么多的烦恼,也不会出现天下纷乱局面。”
长歌的语调听上去有些哀伤,傅君泽心中一凛,望着长歌的眼睛悠悠问道:“是不是跟着本宫颠沛流离,觉得很苦?”
长歌自觉刚才不知不觉说错了话,像傅君泽这样的人,一直都觉得女人不该参与朝政,更加不该议论朝政,她恐怕是逾越了那条线。
“殿下,您误解了,愁吟只要能跟在殿下身边无论吃什么苦都心甘情愿,只是殿下千金之躯,连拿回本该是您的东西都要担着生命之忧,愁吟只是觉得憋屈。”
望着长歌无比真诚的面容,丝毫不躲闪的目光,傅君泽的心瞬间柔软,还好,他两个最心爱的女人还在他身边支持他,背叛他的人,他最不希望的就是身边这两个。
夏青柠笑笑,伸手挑开马车侧帘,看着外面的景致发呆。
“殿下,即便现在离开帝都,不久之后我们还会回来,对吧?”语气中有对傅君泽的信任。
傅君泽看着外面掠过的帝都景色,一副壮志未酬不罢休的神色,像是保证什么:“爱妃放心,我们一定会回来。到时候,本宫会带着你们看尽帝都最繁华最美的风景,你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整个帝都城都是我们的。”
谁都知道傅君泽说这话什么意思。
“……看尽帝都最繁华最美的风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夏青柠盯着外面匆匆掠过的树木,心中一阵酸楚,她希望和那个人一起看尽世间美景,可是,没有机会了。
这样的神情落在傅君泽眼里,却是对未来无限的憧憬,更加坚定了他要胜利的决心。
不论皇位还是美人,他都要他们臣服在自己脚下。
彭云选取的马都是小国进贡的好马,快马加鞭之下,不多时便来到了浦江之边。
傅君泽一下马车就变了脸色:“彭云,你找的船只呢?”
只见浦江面上静寂一片,哪里有船的影子。
彭云脸色大变,他明明差遣手下在此静候,为何不见踪影。
不好的预感陡然升起,两人对视一眼,彭云大喊道:“蓝卫队保护好大皇子和大皇子妃!其他人,睁大你们的眼睛,给我仔细搜寻周围,一旦有情况立即向我汇报。”
彭云有种感觉,尽管不想承认,他们现在很可能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嗖嗖”的箭羽之声划破长空,密密麻麻朝向江边,一时间哀嚎悲鸣声不绝于耳,虽都是精兵强将,少不了贪生怕死之徒,乱作一团,不堪重击。
傅君泽红了眼睛:“彭云,给我瞧准了,但凡后退一步者,一律斩杀!”
彭云答应着,手起刀落结果一个向浦江方向跑的逃兵。
其他人一看,前后都是地狱,向前进攻,还有一线生的可能,最不济一死,向后右彭云将军坐镇,手持大刀虎视眈眈,死盯着逃兵不放,一定是死路一条。
剩下的人都发了疯似的呐喊着向前冲,却也如被砍倒的树一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长歌拉着青柠躲在马车的另一侧,两人面色苍白,谁也没经历过这样的阵势,恐惧都写在脸上。
傅君泽不放心她们两个,就守在她们前面,手中剑格挡开任何有可能伤到两人的箭羽。
长歌心中却是升起一阵凄凉,她怕死,更怕死在傅易之的手中。
眼前的箭羽丝毫没有顾忌,这是傅易之的命令吗?完全不考虑她和青柠姐姐的安危。想到这儿,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怒火,抓住青柠的手也不觉用力了很多。
“在生气吗?”身边的青柠在她耳边小声问道。
长歌鼻子里轻“哼”了一声,脸上却出现窘色,她想什么青柠总是能一眼看穿。
“别怪他。”青柠轻声安慰,“他心里有分寸着呢,只不过情势所逼,毕竟不能让傅君泽看出端倪。顾全着你,以傅君泽疑心重的性子,一定会把背叛者的名头安在我们头上,对你我岂不是更不利?”
话是这么说,可不知道为什么,长歌心中总有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说不怨是假。
“彭云!”傅君泽大喊,“将大皇子妃和愁吟姑娘带到安全的地方!”
在危急时刻,傅君泽最先想到的还是她们两个。
青柠望着傅君泽拼全力保护两人的背影,鼻头泛酸,泪水就那么的流了下来。
“俊泽,我要和你死在一起。”青柠忽然从掩护的马车一侧站起身,走到傅君泽身边。
正在指挥作战的凡影一看不好,忙叫人在傅君泽的方向打开了一个口子,箭羽朝向青柠的方向少了很多。
傅君泽手中剑不停,杀红了的眼睛回头迎上青柠满是泪光面庞。
“青柠,你……”不等傅君泽说话,箭羽忽然停了,凡影的身影出现在山丘上。
“凡影!”傅君泽冷哼,“没想到你的速度如此之快,本宫倒是低估你了。”话虽说得强硬,可听得出来,已经没有多少底气。
凡影笑笑,眼角余光搜寻到马车之后长歌的身影,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
“殿下过奖。您现在悔悟还有商量的余地。”凡影无可奈何地说出这句谎话。
傅君泽仰天大笑:“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傅君泽什么时候失败过,以前我一直不服傅易之,凭什么他就比我多得到那么多,父皇的关爱,太子之位,还有朝廷大臣的赞赏,百姓的拥戴,包括……”他回头看了一眼,声音中带着挫败,“包括青柠的爱……”
“可是如今怎么样,他也不过平平如此,朝廷大臣多半都是我的人,百姓对我的称赞胜过他,可父皇还是让他霸占着太子之位,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明明能力比他强,为什么不能成为太子!”
傅君泽就像一条脱了水的鱼,垂死挣扎,但是没有人愿意把他扔回海里。
“哎呀,殿下还真是愤世嫉俗啊!早知道这样就不该留你性命到现在,白白浪费那么多的箭羽。”谢言摇着扇子慢悠悠走出来,责怪地看着凡影,“你呀你,偏偏逞强,说什么就算不是瓮中捉鳖,也能让他全军覆没,你看看现在,不过就是多了一丁点的军队吗,大军呢大军呢,我怎么看不到?”
谢言诚心的,傅君泽过不了浦江就调遣不了大军,谢言这张利嘴不放过丝毫寒碜傅君泽的机会,就算他死也要让他死不痛快。
傅君泽却是一个凌厉的眼神看向了彭云,彭云一惊:“殿下,属下没有透露半点。”
傅君泽的目光在自己的军队中扫过,每张脸都有可能是背叛者。
谢言假装吃惊,扇子掩嘴道:“呀,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见傅君泽一脸怒气冲冲的望着自己,却又不能把他怎么样的极力忍耐,谢言哈哈大笑,笑声阴历可怕,两军作战的军队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谢言,他用了内力。
忽然,谢言止了笑声,脸上的无赖样子浑然不见,眉目清明,一股子浩然正气,手中扇子一指傅君泽:“傅君泽,之所以叫你一声‘殿下’,是念在你好歹是太子的大哥,在你死到临头时对你最后的尊称。你在太子、皇上身边安插眼线,我们同样可以在你身边安插眼线。只可惜,你败了。”
最后一句话谢言用了十分内力,震得在场的人耳朵嗡嗡响,冲击力可谓强大。
傅君泽瞪大眼睛盯着谢言,好似从来不认识一般。
“十年前,你囚禁太子于伏虎城的墓室中,今日,就是你惨遭报应的时刻。”谢言提高生硬,望着傅君泽愈加瞪大的眼睛,发出命令,“传太子令,傅君泽造反之罪,杀无赦!”
“慢着!”傅君泽未等谢言手中的扇子落下,开口阻拦,他脑子中似乎有什么一瞬间炸开,“你说谁?太子?”
谢言眯眼看着他:“怎么?很吃惊吗?从你囚禁太子,我离开帝都城开始,你就应该后悔当初没有把太子杀掉,让我有机会用十年的时间把他救出来。”
傅君泽支着剑,瘫坐在地,目光空洞,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一句话:傅易之没死,傅易之居然没死!
彭云见这个时候大皇子神智已经有些许混乱,不得不出来主持大局,有些事情他必须帮助大皇子搞清楚,另一方面也是拖延时间,等大皇子缓过来的时候,寻找时机冲出去。
“可是,你们怎么知道我们会渡过浦江,又怎么知道会有大军将至?更奇怪的是,你们时间掌握的也太过凑巧了吧?”
他们知道现在的人群中有背叛者,却并不知道是谁。
这下凡影和谢言都没有说话。
彭云自顾自地在那里分析:“知道这个计划的只有大皇子、我、还有……”
彭云没有说话,脑海中却是闪过了不可思议的念头,转头看向长歌和青柠。
“大皇子妃、愁吟姑娘?”彭云声音不大,傅君泽却是听了个清清楚楚,心中同样一凛,不可思议地看向两人。
长歌心里打鼓,现在挑明,就真的没有退路可言了。她回头看了看浦江水,不想死在傅君泽的手里,那么听天由命,跳进浦江吧。
“是我!”
长歌惊讶抬头看向青柠。
傅君泽更是拿看仇人的目光死死盯着青柠,长歌心中“咯噔”一下,分明看到了傅君泽眼底烧起的熊熊火焰。
“为什么?”
傅君泽强压着怒气问道,身体接着剑的支撑缓缓站起,逐渐逼近夏青柠。
凡影和谢言一看不好,本来他们已经想好随便从对方的精兵队伍中找一个替罪羊,没想到还没实施,青柠就承认了。
其实两人心中都明白的很,彭云已经把矛头指向了青柠和长歌,不是长歌就是青柠,或者两人都是叛徒。青柠的做法,只是为了保全长歌。
长歌起身要当在青柠身前,不料青柠却是回头瞪了她一眼,用前所未有的语气说道:“我喜欢傅易之,这是你从小就知道的事实,可即便这样,你仍然不放过我,不放过易之。我在静心院恨了你十年,不过老天开眼,傅易之回来了,我又怎么会不助他除掉你这个丧心病狂的人!在你眼里,除了皇位看不到任何人,包括,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