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珍珠中部甲板上放了二十匹棉布卷轴,水手们围成一圈,个个发愣。 一张张黑人问号脸。 “杰克,我们要这么多布干什么?难道要找个港口卖掉?会耽误行程吧。”
史密斯船长苦笑道。 “船长,兄弟们的破衣烂衫多久没换了,我看有些人的屁股蛋子都露出来了,我们可以给大家一人做两套衣服,剩下的留着。”
陆去病笑着指指背朝着他黎老六春光乍泄的屁股。 “这个主意好!水手们有了钱就花天酒地,哪会去买衣服!黑珍珠号一眼看去,全都是乞丐般的男人。只有一个问题,怎么做衣服,谁来做衣服?”
约翰摊手道。 “我们有近七十个弟兄,总有在裁缝铺或卖衣服经历的兄弟,都问问,卡雅是个女孩子应该也会一点吧。”
陆去病犹豫的问道。 “咳咳,我以前干的都是粗活,喂马杀猪倒是很熟练。对了,炮组有个被毁容的加戈以前家里是裁缝铺的,我给他换纱布时聊起过。”
很快,一个脸上红肉翻卷,奇丑无比的汉子被找了上来。 加戈明白了船长的要求,默不作声的点点头,比划着要人帮忙。 “给你派十个兄弟,你带他们搞起来,不用管什么款式,只要像件衣服像条裤子就行。”
史密斯船长立刻分派了任务。 厨师长则接收了茶叶,说每顿饭可以给水手们一杯茶,补充些维生素。 厨师长叹道:“还是杰克医生懂得生活,每次我们把抢来的东西都卖了,换一点微不足道的钱和酒,好东西都不知道自己享用,流浪汉过的都比我们好。”
陆去病剪了一小块棉布,戳了不少小洞,又带人搞起了红果酒的过滤。 整条黑珍珠号,开始为提高生活品质忙活了。 史密斯船长、约翰和老周等管理层虽然觉得黑珍珠号变的有点奇奇怪怪,水手们倒是嘻嘻哈哈挺高兴,他们也就乐见其成,拉着卡雅商量航行路线去了。 指着简略的航海图,卡雅皱眉道:“现在我们转而向东,三四百里后会接近一连串的岛屿,我建议穿过这些岛屿再转而南下。有了岛屿的遮拦和休憩,我们被发现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同时也可以找一些无人岛采集淡水。”
“这片海域远离主航道,海况、天气都不清楚,会不会太危险?”
约翰摇头。 “总比被人追杀的好,就听卡雅的。”
史密斯一言而决。 黑珍珠号确定了航线,风帆拉起,向东疾驰。 在大海上航行久了,陆去病便觉得枯燥了,周围目光所及全是海水,没有人没有船没有陆地,看到一只海鸥都让人高兴半天。 当火红的晚霞慢慢黯淡,只有晚餐可以期待了。 今天的晚餐有鱼,有蔬菜,甚至还有清亮的红果酒。 甲板上欢声笑语,聊天的,划拳的,还有扭打在一起开玩笑的。 卡雅端着个酒杯坐在船头,双腿荡在船舷外,表情平和闲适。 “杰克医生,以前,出海后兄弟们便郁郁寡欢,吃的差、过的苦,都把出海之旅当成最苦最危险的事儿,现在都变成度假了。”
“难道我腐化了兄弟们钢铁般的意志?”
陆去病笑着和她碰了碰杯。 “怎么会!我们都是普通人,哪来什么钢铁般的意志,不过艰难求生、报团取暖罢了。”
…… 天边的夕阳慢慢落入了大海,就像一个火团浸入了水中。 毫无意外的熄灭了。 暮色笼罩,黑珍珠号大半的风帆被放下,速度降了下来。 甲板上,就餐的水手们在收拾刷洗,喧闹的现场变的安静。 陆去病走到甲板角落,正要关心下还在过滤红果酒的黎老六等人,一股恶风吹过,船帆忽地剧烈摆动。 “不太对劲,小刀呢,别喝酒了,赶紧上主桅看看!”
大副老周的声音在甲板上响起。 “没错,起风了,清空甲板,进入战备状态!”
史密斯手持火把站在船舵边往下大喊。 陆去病帮着收拾了一会儿,从楼梯跑上船头甲板,举着望远镜极目远眺。 东南不远处有闪电闪烁,点点微光下能隐约看见上方黑色的云层。 云层正在向黑珍珠这个方向运动,速度快的令人诧异。 “积雨云正在向我们靠拢!风越来越大了。”
小刀尖锐惶急的嗓音在黑珍珠号上空飘荡,水手们的脸色都变了。 “约翰,带兄弟们固定甲板上所有的东西;摩根,带手下把大炮和弹药都固定住;老周,升起主帆! 舵手,右满舵!抓紧时间跑出云团范围。”
卡雅从船舱里跑了上来,黑长的直发都被吹了起来,她接过陆去病给的望远镜看了几秒越来越近的云团。 大声的喊道:“父亲,来不及了,云团跑的太快了!水汽夹杂着风已经来了!”
“该死的鬼天气!天上的云跑的比海上的船更快,是地狱的魔鬼推动的吗!老周,别升帆了,大风会刮断桅杆的,收起所有风帆。 我们原地等,等风暴过去,或者我们过去。”
史密斯船长气馁的大声喊话,底下水手们个个面无人色。 海上打仗对手再强,还有机会逃脱。 可遇到风暴,黑珍珠便无所遁形又弱小可怜。 除了听天由命别无他法。 大风转眼即到,伴随着如注的暴雨,转眼就进入了地狱生存模式。 史密斯船长冒雨奋力转动着船舵,避开海面上突然升起的一个个巨浪,朝陆去病声嘶力竭的喊着什么,他踉跄的走了过去。 “帆还没放下,去问问老周怎么回事,再这么下去船就要被吹翻了!”
史密斯贴着他耳朵喊着,指指后面降到一半卡住的主帆。 他点点头,滑下楼梯,很快找到甲板中部的老周。 老周正焦急的抬头看着主桅杆上方。 陆去病还没开口,他指指上方:“大风把帆绳搅到了一块,小刀正在切割!”
“来不及了,我也上……” 陆去病话音未落,周围的水手齐声惊呼! 小刀不知怎地,双手乱挥一气,大头朝下,摔向了海面。 不及多虑,陆去病左手抓起甲板上一根粗绳在手腕上缠了一下,身体像装了弹簧般跳上船舷,接着便朝海面上溅起的一点白花纵身跃下! 一个缥缈的声音往后:“固定住绳子!”
老周反应也很快,看着甲板上急剧减少的粗绳,发了一声喊,扑了过去,六七个水手跟着一起扑了上去,总算抓住了粗绳。 陆去病落入海中,借着前冲的力量,迅速潜向双手乱挥的小刀。 大雨滂沱,视线极差,如果不在第一时间找到并救起小刀,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几秒后,他抓住了小刀的腰带。 黑珍珠号还在往前,陆去病左手挽着的粗绳已绷紧! “杰克抓住小刀了!把他们拉上来!”
“真是神人!拉啊!”
在水手们吼叫的号子中,两人被逐渐拉到船舷边。船舷边的炮门里钻出几个瘦小的炮手,帮着将小刀脱了上去。 等陆去病拽着绳子,踩着船身上了船,小刀正趴在甲板上拼命呕吐,他吓坏了。 水手们来不及庆贺,继续晃动主桅杆上的升降绳努力着,主帆还未全部放下。 不是水手们不敢上桅杆,是壮实的上不去,矮小的又禁不住风吹,情况仍是万分危急。 陆去病二话不说,拔出老周腰上的短刀咬在了嘴里,如猿猴般蹿上了桅杆。 平时和悟空朝夕相处,猴子爬树的动作陆去病很熟悉,加之他双臂力量大,十指如钩,稳稳的快速往上。 转眼间,他已升到主桅杆顶部。 双腿盘住桅杆,单手打开手电观察。 陆去病很快便发现了附近空中三根缠绕在一起的粗绳。 毫不犹豫的老树盘根固定住身体,腰腹用力,身体前倾。 右手持刀,口中含手电,左手抓过缠绕的绳结,奋力砍了下去。 十几秒后粗绳应声而断,掉落了下去,跟着主帆也轰然落下!黑珍珠号没有了横截受力的地方,一下板正了过来。 “太棒了!杰克医生是英雄!”
“我一个大男人都快爱上他了!”
“的确是万中无一的辣个男人……”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此起彼伏,盖过了暴雨和狂风声。 卡雅不停撸着脸上的雨水,抬着头看着在桅杆顶部向下挥手致意的陆去病,崇拜和爱慕的眼神逐渐狂热。 奋不顾身的救人,强悍的身体和技能,挺身而出的英雄气质。 这条船上没人比他更厉害了,也许这片海上也没有。 陆去病盘坐在主桅杆顶部,狂风呼啸,暴雨洗面,感受着天地之威,长久以来心中的郁郁之气像是找到了抒发之处。 不由放声高歌! 苦涩的沙,吹痛脸庞的感觉,像父亲的责骂、母亲的哭泣永远难忘记。年少的我喜欢一个人在海边,卷起裤管光着脚丫踩在沙滩上! 总是幻想海洋的尽头有另一个世界,总是以为勇敢的水手是真正的男儿,总是一副弱不禁风孬种的样子,在受人欺负的时候总是听见水手说: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 豪迈的歌声在风雨中肆意飞扬,久久回荡。 甲板上的水手们慢慢跟着哼唱,逐渐变成风雨中的大合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