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壶递给锡南,他又灌了一大口。
金粉姨看向他,神情有些落寞:“等这小丫头伤愈,你们也要走了吧!”
锡南的嘴微微动了半天,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傻子,连骗我一句都不会吗?”
锡南赶紧说:“我不骗人。”
金粉姨的唇贴在酒壶口好一会没动。
“你,跟我们走吧!”
“去哪里,回你们的家?那是什么地方我都不知道,再说,我为什么要跟你去?”金粉姨呵呵大笑:“我有我的责任未尽,你们有你们的路要走,也许咱们的交集就到此为止了呢。”
锡南低头沉吟,说不清此刻的心情。
金粉姨斜倚在酒缸上,抬头透过顶上的气窗看向高升的日头,眉梢眼角有了难言的寂寥。
“一个人呆久了,总会寂寞。你瞧,这样的日头,我日复一日这样看着,天长日久也是乏味。”金粉姨的话,像是说给锡南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遇上你,我明知是不可能的事情,却还是忍不住,想在你身上寻些慰籍……至少有你陪着喝酒,总有人能看着我笑。”
锡南的头几乎要低入尘埃,金粉姨还在继续:“可我知道,时间长了,这样的日子就该结束了。你要回去你的地方,我也要继续过我日复一日的苦闷生活,这就是各有天命吧。”
“不开心,为什么留下?”
“我还有责任。”
“什么事,我帮你做。”
“你?帮不了我的。”
“小主人可以,我,也可以拼命。”
“怎么,死过一回就不再怕了吗?”
锡南立刻睁大了眼睛,“我……你知道?”
金粉姨闭上一直望向他的眼睛,“我不想你为我再死一次。”
锡南心中忽暖,难得轻笑,“小主人在,我不会再死。”
“你有心就成,”金粉姨从身旁架上取过另一壶酒,依然是自己先灌一口,再递给锡南,“我身上的事情太重,压死我一个也就算了,不必再拖累上你们两个。”
“你不信我,也不信小主人?”
“我信她,”金粉姨满眼含春,故意靠近锡南耳边,“我更舍不得你。”
锡南红了脸,并不是发狂时的那般赤红。
“我要找一个几乎不可能出现的人,我已经找了十几年,却还是连她的半点行踪都寻不到。”
“要是,一直找不到呢?”
金粉姨摇头:“我在先辈面前立过誓,一日找不到她,我便一日不得救赎,仍要继续寻找下去,直到生死无尽之日。”
锡南沉默一瞬,第一次主动伸手拉上她的柔荑,“既然找不到,跟我们出去,也许,会有转机。”
金粉姨莞尔笑道:“还是想拐我出去?成,到时候我好好送你们一程。”
此时,一旁沉睡的荼荼突然一阵呻吟,应是伤口依然疼痛。
“秦老爷子的药虽好,却也只能救急,想要彻底治好这丫头,应是还需要些别的药材。”
锡南放开她手,“要什么,我去找。”
“福安堂如今应是还乱,不能再去打扰他们。东巷还有药铺,我去比你合适。”
“小心!”
“你这是让谁小心?”
“你,小心。”
“我是谁呀?到现在还没听你叫过我的名。”
“三娘,小心。”
金粉姨扑哧笑出了声:“看在你还知道关心我的份上,暂且放过你了。看好这丫头,我去去就回。”
锡南猛地点头,目送她缓缓推门离去。
“好像呀!为什么这么像她?”
至于像谁,应是他记忆最深处藏着的那个人吧!
此时,福安堂中,艾宝宝正对着炕上不断抽搐的玖儿施术急救。
“天将守律,地只卫门,元辰用事,灵光常存,众符护身,疾!”
瞬间掷出的无数黄符将半悬空中的玖儿团团围住,金黄色的光芒一时大盛,不断输入玖儿体内,可即便如此,玖儿的脸色依旧灰暗无比,只是抽搐的情况有所缓解。
胥玄站在一旁扶着秦爷爷,满脸担忧毫不掩饰。
“怎会还是不行?”
艾宝宝咧嘴苦笑,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决绝,还是被一旁时刻关注她的胥玄看了个清楚。
“丫头,你要做什么?有什么事说出来,我可以帮你。”
“玄哥哥,道术之事,你想帮也帮不了的。放心,不过是要用上威力大些的符箓,我只有分寸。”
言罢,艾宝宝飞身半空,将手中的赤金镇魂钉高高扔过头顶,随即用尽全力凌空绘出紫符。
“引上元雷令,驱邪护身,神符宝箓,启!”
原本凌空画符对她来说已是勉强,更不要说如此仓促之下,要绘出威力更加巨大的紫符,除了用上全部法力之外,艾宝宝怕是还要用命。
所幸,在她的努力之下,紫符隐约成形。
可她的法力终归还是难以为继,刚刚成形的紫符渐渐露出消逝的迹象。
艾宝宝心道不好,手中却再无法力可以调动,唯有立即动手划破自己的腕子,将大量精血撒向半空,用于稳固紫符。
“成了!”
幸好这结果并未让她失望,紫符光芒大盛,直接射入玖儿体内,顷刻间将他的颤栗止住,更是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魂魄消散对他身体带来的伤害。
“玖儿没事了,玄哥哥,接住玖儿,快!”
“好,你自己小心。”
话音刚落,胥玄飞身上来,接过缓缓下落的玖儿,正要护在胸前。
突然听见“啊”的一声,艾宝宝像是脱力,直接从半空中猛然坠下。
“丫头……”
胥玄急忙将玖儿塞进秦爷爷怀中,转身去救,可惜还是慢了半分。
砰——艾宝宝直挺挺地砸到了地上,溅起一团烟尘,同时喷出一口热血。
胥玄立刻冲了过去,面露心疼愧疚之色:“丫头,你有没有怎么样,伤到哪了?”
“先,先别动我,”艾宝宝缓了半晌,又咳出一口淤血,才勉强借着身旁胥玄的手臂坐了起来,可还是头晕眼花,特别是左腿痛得根本动不了。
胥玄见她有意蜷缩着身子止疼的狼狈模样,心疼地有一刻差点停跳,却也无法以身相替,只能小心翼翼地将她揽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