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赴陵水坊(1 / 1)

桑虞走到外间,跟守在门口的下人细声说了两句,便回到李斯那边的饭局。

长孙荨靠着陆栖迟坐在一起,她把散落在额间的碎发,随意拨开,划入耳后。长孙荨用手臂推了推陆栖迟,她理清思路,正经地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抓到陆锦湛很多把柄?只是因为这些把柄还不足以毁他,所以你在找机会?找个更大的机会,能够让陆锦湛溃不成军,无力东山再起的机会?”

陆栖迟有些欣慰,长孙荨的脑子终于灵光了一次,再傻下去,他都以为长孙荨被人调了包,换个蠢货回来。

陆栖迟点点头,故作高深地说道:“所以你还是趁早把机关盒给我。”

长孙荨切了一声,表示对陆栖迟的不满,机关盒是长孙荨心里的一个梗,她不想陆栖迟是因为机关盒才对她好,她想要从陆栖迟真心实意对她好。

长孙荨很小离家,师父又是个没有感情的杀手,成天拿她做实验,毒死又救活,把她对师父的一丁点感激之情,消磨殆尽。

回到家,父亲娶妻生子,对于她的事,更是避之不理。她的本质上,还是一个小姑娘,也需要人护着长大,给予零星半点关注。

被追杀那晚,看见陆栖迟从天而降来救自己,长孙荨心里不止松了口气,更多的还是对陆栖迟上升的依赖。

那预示着,长孙荨内心对陆栖迟好感的激升,更预示着,长孙荨会踏入陆栖迟的生活,渴望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

门外的小厮,有节奏的敲响房门,三短两长一短三长,长孙荨看向面色不改的陆栖迟,暗暗记下暗号。

小厮推门而入,弯腰看地,把东西放在离门口最近的架子上,又有礼节的倒退出房,将房门关上。

长孙荨暗叹陆栖迟对手下训练有素,这种人不成大事天理难容!长孙荨走到架子旁,拿过布料丝滑通透的衣服,她把红色纱裙举起来,放在眼前,透过薄如蚕丝的纱裙看向陆栖迟,神色严肃地问道:“老实说,你想要我去色诱谁?”

陆栖迟哑然,他也不知桑虞会给她拿这么暴露的衣服,陆栖迟走到长孙荨身边,把纱衣压下去,他挑起放在旁边,几成纱料叠加在一起的襦裙,面不改色地说道:“没事,你色诱不了我,你尽管穿。”

长孙荨怒,她也是有尊严的,什么叫色诱不了他!到时候她就让他试试!

陵水坊,沅水河岸。

雕阑玉砌的高楼里,精心装扮的角妓倚栏卖笑,挥舞手中沾染香粉的绣帕。

挤压在围栏上的胸脯,丰满得轻薄的披风遮掩不住,姿态各异,浑圆半露,反使楼中角妓媚态暗生,引诱着河中画坊上的富甲商人。

其中,从远处徐徐而来的一艘画舫,画舫上张灯结彩,顶上漆有龙凤,船柱丹楹刻桷,当其驶近,才发现打着旋的彩灯,忽明忽暗地显现出栩栩如生丰腴美人。

船上女子或凭或立,皆以轻纱掩面,身着罗衣候在戴冠佩玉的俊俏公子旁。

深秋的夜,巧笑晏晏的青楼女子也不觉冷,如凝脂般滑柔的白皙手臂,虚搭在胡琴上,娇弱的身子,争先恐后往鞠瀛身上凑。

一阵冷风吹来,长孙荨受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混在角妓中,拿着通透的玉笛,暗戳戳捅了捅与鞠瀛面对而坐的陆栖迟。

都来半个时辰了,这俩人不说话,只听曲游景,握杯饮酒是什么意思?

她衣服穿得少,不像俩人早有准备,穿得厚实。

再冻下去,她身体又得虚上两分。

画舫上的角妓也知,船上的男人身份不低,如果有幸成为家妾,这辈子都不会愁吃喝。

突然怀抱胡琴的青衣女子,扭足跌倒入陆栖迟怀中,陆栖迟手中折扇一动,拇指抵着扇柄,用足三分力气顶在青衣女子胸侧,不让青衣女子身上的任何东西,触碰到身上。

陆栖迟右手举杯,敞开笑容跟面容严肃的鞠瀛示意,“鞠大人,你看这天寒地冻的,把这娇弱惹人怜爱的美人都冻跌了,你确定还要听曲?”

鞠瀛对身旁凑过来的女人,露出一抹厌色,这场宴会他不得不来,他能选择的只是保持沉默,装聋作哑。

鞠瀛面不改色地说道:“竟然王爷怜惜美人,那臣先离开。”

陆栖迟勾着嘴角,温柔的眼眸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杀意,他身体微微向后靠,手肘支在旁边的扶手上,下巴半昂,最后一次确认鞠瀛的心意。

“鞠大人,确定要走?”

长孙荨见势,知道鞠瀛再不松口,鞠瀛势必会躺着出去,鞠瀛不能死,她还想要鞠瀛牵制陆锦湛,鞠瀛一死,她把东西给陆栖迟,能牵制陆锦湛的人,只有陆栖迟。

长孙荨学刚才的角妓,扭脚跌往陆栖迟怀里。

长孙荨做好陆栖迟将她推开的准备,她倒向陆栖迟的怀里,只想打断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让陆栖迟放松对鞠瀛的追迫。

陆栖迟察觉到又有人倒向他,他不耐烦地想要使出内力,直接将人推走,一阵熟悉的香气,顺着女人的倒下,越来越浓烈。

陆栖迟知道是长孙荨,他收下掌力,改推为搂,将跌倒的长孙荨收入怀中。

陆栖迟接触到长孙荨冰冷的身体,他眉头微皱,将长孙荨的身体又向怀里搂紧了几分。

长孙荨为陆栖迟的行为感到意外,刚才她都感受到了凌厉的掌风,怎么转瞬间,又消失不见,还将自己搂紧怀里?

长孙荨感受到陆栖迟体内,源源不断传过来的热气,她舒服地向里拱了拱。

记起鞠瀛还在旁边,长孙荨冰凉的双手抱住陆栖迟有力的腰,她戴着朱色面纱,双眼朦胧地看着陆栖迟,声音勾着尾音,颤巍地说道:“公子,奴家好冷,公子,能温暖奴家吗?”

陆栖迟木着脸,一掌将长孙荨的头,压向自己怀里,不知道这人又作什么妖,眼不见为净。

他收拢手,将宽大的锦袍盖住长孙荨单薄的身体,细细打量,见没有漏风的地方,陆栖迟才抬首笑着跟鞠瀛说话。

“鞠大人,二皇兄从南沅私运兵器的事,你可知道?”

鞠瀛看向站在旁边的青衣女子,又看向陆栖迟怀里的女人,他意识到陆栖迟怀里女人的身份,也知道她在帮自己。

鞠瀛现在才正式审视长孙荨,长孙荨到底是陆锦湛的人,还是陆栖迟的人,她为什么会帮自己?

鞠瀛回过神,声音暗哑地回道:“知道。”

陆栖迟发出一声轻蔑的笑,他把怀里不安分的脑袋,又往下压了几分,“知道,你还帮陆锦湛?你知不知道陆锦湛他想干什么!兵器一到,难不成你还要带靖安司的人,帮他谋反!”

听到谋反二字,船上的角妓通通脸色大变,窥得不见天日的秘密,结局只有一个下场,有识相的角妓,身体不可察觉地往后退,想要逃离这场纷争。

陆锦湛轻踮足尖,从另一艘豪华的画舫越过来,他精准地捕捉到想逃的角妓,手伸到她脆弱的脖颈,用力一扭,轻而易举结束一条年轻的生命。

周围的角妓听到尸体倒地的声音,都惊慌的四散开来,跟在陆锦湛身后的侍卫快速赶上,手脚利落的落到角妓身后,捂住角妓的嘴,将角妓全数解决。

陆锦湛哈哈大笑,他熟络地走向陆栖迟,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般,热情地跟陆栖迟谈笑,“四弟怎么在这里?本王私奔的小妾藏身在四弟画舫上,未免小妾污了皇家脸面,本王只好出此下策了。”

“本王没有扰了四弟的兴致吧?”陆锦湛明知故问地问道。

藏在陆栖迟怀里的长孙荨,听到陆锦湛的声音不再有其他动作,陆锦湛来了,鞠瀛就不会有事。

长孙荨装木头躺在陆栖迟怀里,陆栖迟的怀抱还挺软和,身上也有没有女人的胭脂味,反倒有股幽幽的清香,黑暗的环境让长孙荨目不能视物,长孙荨索性缩成一团,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躺在陆栖迟怀里睡了过去。

陆栖迟笑意盈盈地配合陆锦湛演戏,知道自己不能触及的秘密,只能成为秘密的陪葬者,陆锦湛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活着知道他的秘密。

“二皇兄说笑了,能给二皇兄抓住逃妾,可是我的荣幸,怎么会扰了我的兴致呢。”

“哦?”陆锦湛心中冷笑,论演戏,他这个弟弟可是比他更胜一筹啊,他知道今夜陆栖迟会宴请鞠瀛,早早准备动身来陵水坊,谁知半路竟被礼部尚书冯珂牵绊住,询问晋国太子赵巍时的起居事宜。

陆栖迟对礼部掐得很严,留任礼部的人,几乎都是亲信,陆锦湛想不往陆栖迟身上想都不行。

陆锦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本王心里还是过意不去,竟然是本王害皇弟的宴会进行不下去,本王必然会补上。”

陆锦湛伸手在空中,响亮的拍了两掌,刚才往这边走的画舫立马靠近,两条画舫间搭了一条木板,另一边的画舫,走来许多亭亭玉立的美人。

陆锦湛反客为主坐到鞠瀛旁边,他眼神不明地看了眼鞠瀛,向鞠瀛发出警告,他撇头看向鞠瀛,像是才发现般,笑道:“鞠中尉也在这里?本王怎么不知道鞠中尉跟皇弟,政务上有什么牵扯呢?”

怀里的人,睡得有些迷糊,还以为是在自己家,长孙荨向外滚想要翻身。

陆栖迟赶忙按住长孙荨,不让她动,陆锦湛看见陆栖迟怀里还有人,他周围升起危险的气息。他做事不会允许有闪失,竟然还有人知道他要谋反的事情,那他就必须得除掉。

陆锦湛抬手向陆栖迟敬酒,“四皇弟什么时候有了新欢?本王怎么不知道?皇弟还是不要藏藏掖掖,直接带出来给哥哥看看。”

陆栖迟揽住怀里的人,他拿起桌上的酒杯,举向陆锦湛,笑道:“皇兄的家事已除,还是喝酒吧。”

说完不等陆锦湛说话,陆栖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将空杯示意给陆锦湛看。八壹中文網

陆锦湛被陆栖迟抢先一步,他不好再纠缠,只好将酒饮尽。

放下杯,陆锦湛又给自己斟上一杯,他端起酒杯走到陆栖迟面前,伸出手扔出石子,击向陆栖迟怀中的人。

陆栖迟把手往前一伸,假意拿酒杯,实则用手臂为长孙荨挡开石子。

看见陆栖迟用身体挡招,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好像知道陆栖迟怀中的人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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