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安无语,又想起太子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她从怀里掏出太子写的血书,递给旁边的周佑景,“太子写的,你看看吧。”
周佑景正了正神色,接过血书看了起来,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半晌后,他轻轻叹了口气,太子的选择,他能理解,若是他,有一日变成了个废人,也是甘愿死了也不要苟活着的。
别人的怜悯有什么用,大好年华,躺在床上,永远做一个废人,这与凌迟无异。
顾卿安沉默片刻,轻声问道:“要满足他的意思吗?”
周佑景沉吟片刻,幽幽道:“给他个机会,让他自己选择吧。”
顾卿安不解,扭头疑惑的看他。
周佑景想了想,提高声音,唤了陈全进来,吩咐道:“我记得,父皇的私库里有一对小金人,是当年父皇生辰时,太子亲手铸造的。”
“如今父皇和太子都瘫痪在床,父子俩遥遥相望,怕是思念对方的很,两个小金人,一个给太子送去,一个给父皇送去。”八壹中文網
“就摆在二人枕边就好。”周佑景声音冷沉,眉眼间仿佛蕴藏着化不开的寒意。
陈全躬身应是,一句话也不多问,转身出了御书房。
顾卿安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了,太子既然能咬破嘴唇,写出血书,那么放在枕边的金子,他也能够得到。
至于愿不愿意赴死,则是他自己的选择了。
顾卿安吁了口气,莫名觉得身上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整个人乏的厉害。
她趴在桌上,看着陈全退出御书房,将门掩好,打趣道:“你身边还真是人才辈出,一个裴阳,算得上文武双全,是个得力帮手。”
顾卿安扒拉着手指头,一个个数道:“一个陈金,既能做得了管家,又能带兵打仗。”
“一个陈全,心细如发,胆大如麻,办事妥帖利落,堪称宫斗宅斗小帮手。”
“还有分给我的阿悄,武功高强,身手利落。”
顾卿安皱了皱鼻子,越说越嫉妒,看着周佑景的眼神不禁有些嫉恶如仇。
周佑景好笑的摸摸她的头顶,安慰道:“能带兵打仗的不能给你,否则要寒了臣下的心。”
“不过,”他话锋一转,“既然你欣赏陈全,那等你进宫以后,我把陈全拨给你,让他专门去伺候你,帮你做事可好?”
顾卿安闻言,心里欢喜,她知道,陈全是周佑景的心腹,如今说愿意把人拨给她用,不管他是不是哄她的。
她承认,自己真的欢喜了。
不过……
顾卿安转过弯来,面上不由得飞上两坨红晕,嘟囔道:“什么进宫?谁要进宫?”
她撒娇,周佑景也愿意配合她。
见状,顿时瞪大了双眼,故作惊讶道:“我将来是要登基做皇上的人,你不来给我做皇后,难道要我可怜兮兮的孤独终老不成?”
顾卿安斜他一眼,拿帕子甩他,撇嘴道:“反正这天底下想进宫的女人多的是,我才不和她们一起呢。”
周佑景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帕子,将她的手牢牢攥进掌心,“我不要别的女人,我只要你一个。”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顾卿安下意识的选择相信他,轻轻点了点头,“那可说好了,你不许有别的女人,若是你有别的女人,我……”
顾卿安犹豫了一下,不知该怎么说。
周佑景却想起她以前说的话来,补充道:“你就回西疆,让你父王为你再寻个如意郎君?”
越说,他心里越不痛快,眉眼间不自觉染上了几分阴郁。
顾卿安顿了顿,小脑袋一扬,骄矜道:“我才不呢,那样多没面子,灰溜溜像个被人打败的丧家犬。”
“你若是敢有别的女人,我便在你的饮食里下药,让你变成个废人,瘫在床上起不来,我呢,就扶持一个傀儡皇帝,做个垂帘听政的太后。”
顾卿安双手叉腰,下巴高高抬起,眼神睥睨着周佑景。
周佑景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瞬,反应过来立刻放声大笑。
“说得好!这才是我的安安,性子坚毅,永不服输。”
周佑景眼睛闪着光,神色认真道:“若有一天,我真的变成了那样的混账,你一定不要放过我。”
顾卿安也认真的点点头,“那我得从现在就开始学着处理政事,免得将来事发突然,我掌控不了大局。”
周佑景拉着她的手,起身就朝着书桌走去,打开桌上的折子,按着她坐在桌前,“那就从学着看奏折开始好了。”
顾卿安看他这副模样,竟是真的打算教她议政,顿时大感意外,她以为只是开玩笑的?
周佑景却正色道:“安安,虽然我自信自己将来一定只有你一个皇后,后宫一定没有其他女人。”
“可这世间的事变化太快了,说不准哪一日,我便突然出了事,你得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周佑景想起突然遭难的皇上和太子,突然开始为他的安安担心起来。
顾卿安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御书房内的气氛陡然变得沉默。
顾卿安突然想起一事,连忙转移话题道:“今日我在街上遇见了一件奇怪的事。”
周佑景见她不愿再继续方才的话题,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教她处理政事了,可也从善如流,轻声问道:“什么奇怪的事,也说给我听听。”
顾卿安见他不再继续揪着方才的话题不放,轻轻舒了口气,“一个欺男霸女的街头恶霸,自称是丞相家的公子,名叫范天赐。”
周佑景拧眉,“丞相确实是姓范,且今日刚被我从大牢里放出去,这会儿大概刚到丞相府吧。”
顾卿安不解,“怎么把人给放了?”
说起来,周佑景也很无奈,“丞相到底是百官之首,没有什么实实在在的过错,我也不能就那样关着人家不放。”
“就算有百姓因为丞相不许她们进城而心声怨怼,也只能慢慢利用流言逼丞相告老还乡,没法直接把人撸了。”
说起来他就头疼,“这个丞相是父皇当初为了打压世家大族故意立起来的,养了这么多年,早就在朝中有了根系,不是一朝一夕,一点小事就能撼动得了的。”
顾卿安挑挑眉,“可若是丞相大人养出了一个吃喝嫖赌,欺男霸女的儿子呢?这个儿子平日里无法无天,丞相大人不加以约束也就罢了,反而放任自流呢?百姓都怨声载道。”
周佑景眼中闪过一抹亮光,“那可就不是能姑息的了,毕竟民意不可违。”
顾卿安轻轻点头,“丞相大人先是不拿难民的命当命,不许难民进城,险些害了数以万计的难民性命,又是放纵儿子在街上欺男霸女,今日若不是我拦着,那少女险些被他打死。”
“这样的丞相大人,纵使曾经于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如今也不适合再做百官之首的位置了。”
周佑景拧眉沉思,“这位置空出来,自然该有人接替上去,这个消息也该适时放出去了。”
顾卿安点点头,二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丞相是百官之首没错,在朝中有自己的根系也没错,可若是他一个人对抗朝中其他对那个位置有意的人,又该有多少胜算呢?
周佑景眉峰一挑,幽幽道:“这一招,叫做借力打力。”
*
顾卿安出宫后的第二日,宫里就响起了丧钟。
众人一打听,顿时哗然,竟然是太子吞金自尽了。
顾卿安坐在书桌前,握着毛笔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窗外,轻轻叹了口气,太子到底是选了这一条路。
她起身,从敞口瓶中取出一枝红梅,轻轻放在窗边,口中轻声道:“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