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一连下了五日,直到第六日晌午,太阳出来,这场让人心惊肉跳的雪才停了下来。
顾卿安这几日一直在床上窝着,伤口还没有完全恢复,这种天气于她而言,不亚于割肉,钝钝的疼痛一直在身上蔓延,直扰的她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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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林锦禾与王皎月一起来看她,还带了好些补品。
说起来,自打上回在凌园闹了那一出以后,这二人倒是一反从前的互看不顺眼,越走越近了。
顾卿安身上难受,心里又惦记着宫里的消息,兴致寥寥的陪二人说了会儿话。便送了客。
墨浓推开门,一进来就看见自家郡主倚在床头发呆,当即心里一阵刺痛,她家郡主从前也是很活泼的,可自从得了进京的信儿以后,性子便越发沉静了。
如今更是称得上寡言少语,墨浓行至床前,轻声禀报道:“郡主,诚王殿下来看您了。”
顾卿安心头瞬时漏跳了一拍,猛地回头看向门外,心底竟冒出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窃喜。
直到这一刻,顾卿安才发现,他一连几日没来看她,她不是不失落的。
如今他来了,她这片小小的心湖,便如干涸的河床遇到了狂风暴雨,竟是迫不及待的想见上一见。
顾卿安开口,声音里便带了几分嘶哑,缓缓道:“请他进来。”
墨浓福至心灵,开门邀了诚王进来,自己则反身出去,顺手将门掩的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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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这个人时,顾卿安先是心里一喜,可这惊喜还没维持上一会儿,就看见这男人满面阴沉的模样,一身衣裳皱皱巴巴的,胡子也没刮,倒像是在外头流落了好几日一般。
顾卿安心里一咯噔,当即追问道:“这是怎么了?外头发生了什么?几日不见,殿下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周佑景深深的叹了口气,行至床前,抬手搬过一旁的绣凳,在床边坐下了,这才睁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
见她脸色苍白,唇上也没了血色,身子单薄成了一片,仿佛一个纸片人一般瘦弱,心里顿时如同被一只大手握紧,几日不见,她竟又瘦了一圈。
周佑景抬手,轻轻的握住她的两只手,待感觉到手心的温热,才松了口气,“几日没来看你,担心坏了吧?”
他一开口,顾卿安才察觉,这人声音竟然嘶哑成这样。
她眉头紧锁,眼底不可避免的挂上几分担忧,话里也毫不避讳,嗔他道:“你自己不来,连个消息也没有,我自然要担心。”
她向来矜持,便是心里有什么心思,也不会全然说出口,此时这么痛快的说担心他,周佑景不自觉的呆了片刻。
随即便是一阵欢喜涌上心头,他柔声哄道:“不是不想给你消息,实在是这几日宫中不太平,事情本就没有落定,又人多眼杂,给你传消息怕是会被人盯上,这才没传的,你不要生气。”
男人柔声哄劝的声音响在耳边,顾卿安耳尖不自觉的沾上一抹红晕,她清了清嗓子,收起眼底的羞怯,轻声问道:“宫里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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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这才松了口,着令太子派人去查。”
顾卿安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疑惑道:“这事儿难道不该派锦衣卫或者大理寺去查吗?怎么会是让太子去查?”
“呵,”周佑景嗤笑一声,幽幽道:“若是太子也有你这般聪慧就好了。”
顾卿安只觉得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一时有些无语,垂眸看着眼前的男人,伸出手捶了他肩膀一下。
重活一世,她虽自信自己比一般的闺阁女子看的更多,想的更远,可与太子那般在宫中,在朝堂沉浮多年的相比,她还是比不上人家的。
这男人此时说这话,真的不是在嘲讽她吗?
她一介女子,如今又在病中,能有多大的力气,打在身上,与抓痒痒倒是差不多,周佑景笑着抓住她的小粉拳,揉了揉她的手,笑看着她不说话。
顾卿安先是被他嘲讽了,如今又被他抓着手揉,一时间又羞又气,柳眉倒竖,鼓着脸就要把手抽回来,口中还嘟囔道:“不理你了,你出去。”
周佑景喉中发出低低的、带着些愉悦意味的轻笑,哄劝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咱们说正事,才说了一半呢。”
顾卿安心里气恼,可却抵不过蓬勃的好奇心,斜睨着他,娇声娇气道:“说完了你就赶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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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佑景也不恼,柔声道:“好,说完了就走。”
见他这般痛快的就应了,顾卿安心里又不痛快起来,仿佛喉咙口堵着一口气出不来,扁了扁嘴,也不说话了,就垂眸听着他说。
周佑景尚且还没发现这小祖宗在闹脾气,自顾自说道:“父皇派了太子去查,太子竟也真的接了这令,不过两日,就把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
“大臣们禀的这三件事,在今日早朝时,便放在了父皇的案头。”
周佑景眼神闪了闪,“当年诫王找境外的商人购买宝光珍珠珊瑚树的证据也搜了出来,还有诫王与境外商人来往的书信。”
“信中明明白白的写了,诫王是知道红珊瑚与虞美人相冲的,二者遇到一块儿,必会散发出剧毒,只需一夜,便能将室内的人毒死。”
周佑景声音低沉,“这事儿算是错在诫王,洗不脱。”
顾卿安毫不意外,这事儿当初虽然没有挑明,可皇上应该是心知肚明的,并且也罚过了,赐了三皇子一个‘诫’字做封号,又远远的发配去了丰州。
“至于第二件,诫王与二公主的事,太子也审了澄心阁的下人。”
“澄心阁的下人不太清楚个中原由,却都异口同声的说,当日二公主早就吩咐了,让她们走的远远的,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只当没有听见,也不许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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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来,朝中众人便都认定了,诫王与二公主早有不伦,暗中来往定不止一次,那次只不过是被抓了个正着罢了。”
周佑景说着,握紧了顾卿安的手,这事儿她们两个都心知肚明,不过是二公主和诫王想要设计她,却偷鸡不成蚀把米。
顾卿安冷笑一声,心里快慰。
周佑景拍了拍她的手,眼神中的阴霾一闪而逝,“至于第三件,太子亲临锦衣卫,盯着沈明尘审问了那个叫晚玉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