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
周连华突然惊恐地对着张道松大吼道，“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张道松冷冷一笑：“我是谁？我是监视了你二十多年的人，我只想让这尊佛像物归原主。”
“滚！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你马上从我家里滚出去，马上，要不滚，我杀了你，就说你是入室抢劫，我是正当防卫。”
气急败坏的周连华转身厨房，当真提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出来，颤抖的手指指着张道松吼道：“你不怕死，老子也就不要命了。”
张道松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也指着周连华吼道：“可以，那就来吧，七十几的命换四十几的命，老子赚了，值！”
周连华一时目瞪口呆，张道松逼视着他，两人怒目相向，屋内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就等着爆发的那一瞬间。 突然，张道松把目光投向桌上的佛像，周连华也随着把自己的目光转向佛像。 就在这一瞬间，张道松突然上前，一下夺过了周连华手中的菜刀，并高高地举起。 周连华吓得一下跪倒在地：“大爷，饶命！”
张道松手中的菜刀还是干脆地落了下去，可是，他砍向的不是周连华，而是把自己那只早已被他自己砍掉了一截的小指放在桌上，一刀下去，又砍下一截。 张道松面不改色地瞪着周连华，这一瞬间，他又想起了当年当王惠贞面，朝自己小指砍下的那一刀。 当年那一瞬间，他没有感觉到痛，感觉到的只有两个字——痛快。 此时，他感觉到的也是那两个字——痛快！ 可怜他这小指，第一截，当年砍给了王惠贞。 第二截，此刻又砍给了抢走了她佛像的这个人。 周连华看着张道松血淋淋的，只剩下一小截小指的手，又看着他面不改色的样，这个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一瞬间脸色刷白，跪在地上。他双手把佛像捧给张道松，颤抖的声音道：“大——爷，你——你是我的亲大爷，佛像你拿去，我一分钱不要，不要！”
…… 几天后，张道松提着一个黑色提包来到了养老院王惠贞的办公室。 “你的事办完了？”
王惠贞问。
“办完了。”张道松轻松地笑着说，“现在办事情都时兴送礼，我要到你们养老院来上班，总要给你送个见面礼吧，就这个，请一定要收下。”
“你——？”
王惠贞惊疑地看他一眼，又把目光移到这提包上，气愤地说：“跟我来这套？拿回去吧，我不需要你什么礼。”
张道松神秘地笑着说：“你看都不看是什么就拒绝了，先打开看看吧，你要是真不要，我就拿走。”
王惠贞看看他，又看看这包，然后迟疑地拉开提包拉链，一块崭新的红布包着个东西，她把这红布解开。 天啊！她惊得一下捂住了嘴巴，是那尊汉白玉佛像，当年被没收的那尊佛像，她不想信地抱过佛像，轻轻放倒在桌上，看底座。 她熟悉的“佛佑金谷”四个字清晰可见，她确认了这就是当年在她收头仪式上，斋姑娘姐妹们送她的那尊佛像。 “你怎么——怎么找到这佛像的？你的手——？”
王惠贞问张道松这话时，注意到了他那只缺了截手指的小指上包着纱布。
张道松轻松地说：“安心要找一件东西并不难，只要这东西还在，就象——就象一个人的心。手指是不小心割伤了，怎么样，这礼物你收吗？我可以来你们养老院当门卫吗？”“收！这礼物我收下了。”
王惠贞说着，突然背过身去，她背对着张道松说：“你来当门卫吧，明天就来。”
她这两句话，象是被什么东西浸湿过，听上去湿漉漉的。 于是，养老院的门卫由一个年轻门卫变成了一老一少两个门卫。 老门卫张道松有个自己做的，步枪形状的木拐杖，虽然这拐杖他提着的时候远比拄着的时候多，却白天晚上不离身，他说这样才能保护好斋姑娘们。 王惠贞对养老院非常满意，看着那些斋姑娘姐妹们能在这里安享晚年，她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她觉得她就是她们中的每一个人，她们中的每一个人就是她。 这天，她上镇街去买一些香蜡回来，回村离马兰家不远时，听见前面闹哄哄的，好象有人在哭，有人在骂，倒个拐一看，马兰家门口围了一大群人。 马兰的几个女儿嫁到了外村，四个儿子都结了婚在村里安家，她的老伴去年得病去世。按农村规矩，七十多岁的她跟着小儿子家过，听说她跟小儿媳妇合不拢，经常吵架，想必今天又跟小儿媳妇闹矛盾了。 王惠贞走过去一看，果然马兰坐在地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拍着地哭骂道：“唉哟我的菩萨唉，我怎么养了这么几个白眼儿狼啊，要早知道你们是这样的畜生，老娘当年就应该把你们一个个都夹死在大胯里哦，我的佛啊，我的菩萨啊——” “这是怎么了？”
王惠贞问身边一妇女，这妇女说：“马大婶跟着小儿子家，平时她跟小儿媳妇关系就不好，前两个月开始她开始烧香拜佛，象你们斋姑娘一样初一十五吃素。”
“今天早上，小儿媳妇不知是故意还是不故意，把她做素菜的一个锅用来煮肉，就为这事她跟儿媳吵了起来还差点动了手，儿媳就把她赶了出来，说不要她跟她家了，要四个儿子轮流着供她。”
“四个儿子商量了一早上，为了哪家供她大月，哪家供她小月的事商量不好，她把四个儿子都臭骂了一顿，结果四个儿媳妇都坚决不要她，要她自己建个小屋单独住，还要她出建小屋的钱。”
“她同意了，四个儿子又为这小屋建在哪家旁边吵了起来，还动手打了架，她去劝架，结果四个儿媳都说她偏心，都把气都撒在她身上，当场就把她赶了出来，还把她的被子扔到了院子里，她现在没地方可去了，唉——造孽哦！”
王惠贞听说是这样，感慨地摇摇头。看过去，果然院子里地上扔着两床被子，被子上还扔了一尊佛像，想必那是马兰在家里拜的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