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王惠贞和林芳贞正跟大伙一起在田里干活时,一个小学男生跑来对王惠贞说和林芳贞说:“王大孃、林大孃,我们陶校长让我来叫你们两个哪个去一下学校,我们董老师病了。”
两人一惊,王惠贞对林芳贞说:“你接着干活,还是我去看看吧。”
王惠贞跟着学生急急地来到学校,陶校长指指自家屋说:“在里面,李老师在照顾她,你帮看看,我还要上课。”
王惠贞进入陶校长家,见陶校长的妻子李老师正弄红糖水给董怡喝,王惠贞年幸存董怡痛苦的模样,心中升起怜悯之心,小姑娘离乡背井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不容易啊。她着急地问:“怎么回事呢,严重吗?”
李老师对王惠贞说:“你也别急,没大问题,可能是痛经,你能不能送她去镇医院看看,我一时走不开,你知道的,老师一走,这些娃娃就放敞羊了。”
“王大孃,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董怡按着肚子忍着痛说。 “别说那么多了,我马上去借队里的架子车拉你去镇上看病。”
王惠贞急急地说。 王惠贞很快借来车,叫上三个大一些的女生帮着从后面推,把董怡送到镇上公社医院。 医生一番处理后,董怡的病情好转了许多,并无大碍,她让那三个女生把车推回去,她休息后自己走回去。她要王惠贞先回去劳动,别少挣工分,王惠贞笑着说:“别担心我,我自己挣的我自己吃不完,休息一会儿我陪你一起回去。”
休息一个多小时后,董怡好了许多,便离开了公社医院,回校前,她顺便去公社中心校取河边小学的报纸,王惠贞陪着她一起去。 在中心校的收发室,她们偶然碰到了送报纸来的邮递员丁山。 这丁山正是刚解放不久被解雇的那个邮递员丁山,当年被解雇半年后,另一个邮递员不幸患病离世,因为他业务熟悉,又重新接着当上的邮递员,一干二十多年,当年的小年轻如今已经四十多的中年人。 董怡常来取报纸,时不时有她的包裹,她便认识了丁山。 “丁叔叔,你今天来得早啊。”
董怡跟丁山打招呼,又指指王惠贞说:“这是王惠贞大孃,她也很喜欢看报纸,她原来还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呢。”
“王惠贞?”
丁山看着王惠贞搔了搔头,这个名字他一直没忘记,这是刚解放时那次他被解雇时往这个镇送的最后一封信。请亲戚汪元贞帮带去,因为当时交那信给汪元贞时,他差点被马车撞上,所以这件事他记得特别清楚。 “你就是王惠贞?那年为了送你那封信,差点让马车把我撞死。”
丁山边分邮件边说。 “你说哪一年?”
王惠贞一听这话,奇怪地问。 丁山:“刚解放不久,五零年还是五一年?广东来的信,本来该我送到你们村上的,我那天太忙了,你们村就只有你那一封信,正好在街上遇到汪元贞,我们是亲戚,我让她给你带去,我们在街上说话时差点让一辆受惊的马车撞上。”
“广东来的信?”
王惠贞惊讶地问,“我怎么从没收到?再说,我也没有认识的人在广东。”
“哦,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二十多年了,时间一长,谁都可能记错,我也上了些年纪,记性不好了。”
丁山说罢收拾好东西,骑上自行车走了。 在陪着董怡回去的路上,王惠贞一直在回忆,当年确实没有收到过从广东寄来的信,再说,这邮递员说那信是托汪元贞带的,在她印象中,汪元贞从没带过信给她,如果有,她一定记得,因为从解放前到这些年她跟汪元贞的关系说不上差也说不上好,当时要是汪元贞送过这样一封信,她一定记得的。 也许真是时间长了,记不清了,回去看一看就知道了,她收到的所有信件都没扔,都放在一个箱子里,这是她的习惯,她觉得那些信件就是时间,就是历史,就是生活的一部分。 绝大部分是云贤在昆明念书时写的,有几封是他刚到美国念书是从那边寄来的,解放后就没他的信了,还有一些是林中飞写的,还有肖燕的,林强寄的。 她搜肠刮肚也没想起收到过从广东来的信,她家从没有亲戚或熟人在广东,怎么会有人从那儿给出她寄信呢?一定是那个叫丁山的邮递员记错了。 这天晚上,王惠贞翻看了箱里所有留着的信件,没找到一封从广东来的信,她想,这一定是邮递员记错了。 可又转念一想,让汪元贞带信这事应该没记错吧?以后要是遇到汪元贞问问她,自从汪元贞嫁到十多里外的那个村后,还真难得碰上她,只听说她过得还不错,有了三儿三女,最小的都已经十多岁了。 这日子,这岁月真是好混啊!一晃就老了。 从汪元贞联想到自己,她无不感慨,自己都已经五十六岁了,从十六岁当斋姑娘,已经过了四十年,四十年啊,如今云忠的孩子们已经全部成了家,大侄子礼正都已经有五个孩子了,原来是一群孩子叫自己“大孃”,现在是一群孩子叫自己“姑老爷”,年近花甲的早已是“爷爷”辈的人了。 王惠贞正在自己屋中独自慨叹时,突然听见楼下几个孩子在大声哭叫,好象在争抢什么东西,难道没大人? 王惠贞赶紧下楼去一看,可不是嘛,是礼正家的老二、老三两个男孩正在争抢同一个煮熟的鸡蛋,王惠贞正要过去调解,他们的妈白云桃从外面进来,剥了鸡蛋,菜刀一切,很快分平了鸡蛋,五个孩子每人都有份。 王惠贞带着责备的口气问白云桃:“五个孩子,只煮了一个鸡蛋,哪有不争抢的?你怎么不多煮两个?”
“我的大孃唉,你是不当家不知道盐米贵啊,我还想多煮几个一人一个呢,可这鸡蛋能随便吃吗,得卖钱呢。”
白云桃说。 王惠贞笑了,这白云桃嫁进王家前,云忠几乎不管事,家里的钱虽然是杨淑芬掌管着,可只要大到做衣服买鞋这一级别的花销,杨淑芬都要征求王惠贞的意见,实际上是杨淑芬她们两人在当家。 云忠去世后不久,王惠贞就跟杨淑芬商量,让白云桃来当当家管财,一来让这儿媳觉得王家真没把她当外人,二来免得让外人说两个地主婆还敢当贫下中农的家,三来两人确实老了,不当家落个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