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从厨柜里盛了一碗面面饭,微笑对田英贞说:“你稍等一下,我给你蒸一蒸,热了才好吃,还有一点豆豉下饭呢。”
田英贞本想说不用热,冷的都行,可老者已经进里屋蒸饭去了,她只好等着。 没多久,老者端出了热气腾腾的面面饭放在小桌上,又从柜里拿出一碟豆豉和一付筷子,对田英贞说:“过来吃吧,坐这边。”
老者说着给放好一个凳子。 “谢谢,阿弥陀佛。”
田英贞起身又对老者施了个礼,坐在背向门口的方向,拿起了筷子端起了碗。 刚刨了几口饭,她突然感到屋里光线变暗了,转身一看,那老者正在关门,瞬间意识事情不妙,她问:“你要干什么?”
老者“砰”一声关了门并上了栓,田英贞刚放下饭碗,老者已扑过来从后面把她抱住说:“当什么斋姑娘,我上半年刚死了老伴,跟我过吧,包你天天吃大米饭。”
边说边把双手在她身游走。 “放开我!你这不要脸的老东西。”
反应过来的田英贞羞愤不已,边骂边奋力挣扎,可老者把她抱得死死的,还试图把她朝里屋拉。 挣扎中,田英贞感到她踩着了老者的脚,老者只顾手在她身上捣鼓,脚并没移开,她抬高腿猛地一脚踏下去,老者唉哟一声松了手,她快速转身又往他脸上猛抓了一把,过去拉开门栓破门而出。 佛啊,怎么会这样?菩萨啊,我怎么会遇到这种畜生,她脑里胡乱地想着,双脚急急地走着。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那条街,怎样走出县城的,当她清醒是意识刚才发生的事时,她已经走出了县城,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走到一条溪沟边,抄水洗了把脸,双手捂住脸庞时,泪水如泉涌出,顺着指缝流下。 “呜——”她捂住脸哭出声来,从刚才受到的欺侮联想到自己当斋姑娘这几十年吃的苦受的罪,她越哭越伤心,气饿交加,她哭得蹲在地上就起不来。 “你怎么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田英贞惊得一下跳了起来,以为又来的坏人,定睛一看这人,她一下呆了。 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当年妇女主任劝嫁时介绍给她的那个罗木匠,他背个背篓,背篓里伸出木工锯子,看样子是外出干活。 “是你?”
罗木匠也认出了她,惊讶地看着她问,“田英贞,你怎么一个人蹲在这里哭,谁欺负你了吗?”
“没——没有,没什么。”
田英贞抹抹脸,再次蹲下抄水洗了脸,说:“刚才风吹了沙子在眼里,我用水冲冲,你——你这是到哪儿去呢?”
罗木匠说:“大队的副业队安排我们几个木匠出来为县城一个单位维修房子和桌凳,他们几个先走了,我有点小事耽误了就迟了些才走,你要回家的话,还有十多里路是同路,我们一起走吧,说着话走路不累。”
田英贞看罗木匠,象遇到了救星般,也不得自己一个斋姑娘和一个男人一起走的忌讳,忙点点头和罗木匠一道上了路。 田英贞讲了来县城为侄孙抓药的事,当然,她隐瞒了自己饥饿而且现在还饿着的事,更隐瞒了被那老流氓欺负的事。 罗木匠也谈到自己的家庭,他的孩子们都成家了,他还能劳动,现在他还是一个人过。 “你——也还没成个家?”
田英贞惊讶地问,她不由得想起当年妇女主任把他领到自己家里来的事,脸上有些发烫。 “没有!”
罗木匠大声说,“都这把年纪了,还成什么家?一个人过惯了,想哪阵睡就哪阵睡,想哪阵吃就啊阵吃,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自在!”
“也是——也是哈。”
田英贞听到“吃饱”和“不饿”四个字,才突然感到自己饿得肚皮都快贴着后背了,同时也感到自己脚上软软的用不上力,可是,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倒在罗木匠面前,她咬咬牙,坚持着往前走。 只是她不想多说话了,也没力气多说话了,罗木匠也识趣地闭了嘴,默默地陪着她往前走。 走着走着,面前明明时平路,可自己怎么感到就象正在走上坡路,脚上象灌了铅,越走越沉,越走越费力。 突然,她眼前一黑,脚下一软象踩在一团棉花上,她双手抓了几下想抓到什么东西让自别倒,可她什么也没抓住,脑里一片空白,倒在了地上。 …… 田英贞是被嘴唇上一种轻轻的拨动弄醒了,她睁开双眼一看,罗木匠正用一小汤勺在喂自己东西吃呢,这喂她的东西象是一种面糊糊。 罗木匠看她醒来,欣慰地说:“吃吧,医生说你就是饿倒的,这是燕麦面,营养好。”
田英贞张嘴吃了一口,甜甜的,香香的,这辈子从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吞下这一口食物,她才注意这是个陌生的房间,屋内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 罗木匠说:“你晕倒后,我把你背到了最近的一个大队的卫生室,医生检查了说你是饿晕了,这燕麦是我在县城干活时,用我自己干私活挣的钱买了,你吃吧,吃了就有好了。”
田英贞又吃了一口,还没吞下去,鼻子一酸,泪水流了出来,她突然意识到这是罗木匠在喂她,红了脸说:“谢谢你,我自己来吧。”
“好,你把这碗吃完。”
罗木匠把碗和勺递给她,然后站到门外。 田英贞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很快便吃完了这碗燕麦糊,这时她才感到肚子里实实在在的象是装满了力量。 一旁穿着白大褂的赤脚医生过来她说:“我刚才都批评你哥了,身上有吃的东西,怎么让妹妹饿昏倒呢?这哪里还象个当哥的,我看你是斋姑娘,你们没事多求求佛祖求求菩萨吧,让这饥荒早点儿过去,唉!要再这样下去,不知要饿死多少人呢。”
田英贞起身对医生施个个礼说:“谢谢医生,阿弥陀佛。”
医生:“别谢我,要谢还是谢你哥,是他救了你。”
田英贞走到门旁,这才发现已近黄昏,她对罗木匠说:“哥,走吧。”
罗木匠扭头责怪地看看她:“能走吗?还是我背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