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兵打开门直接把他架起就走,他以为这两大兵要枪毙他了,吓得都尿到了裤子里,大叫道:“老总饶了我老总饶了我,我这就滚这就滚,滚得远远的。”
大兵说:“现在想滚了?你想往哪里滚?国家正是用人的时候,你可不能滚了,你得去当兵,跟我们去打日本鬼子去。”
“当兵?”
他意识到不是要枪毙他时,松了一口气,可他知道自己哪里吃得了当兵的苦,他大叫道:“老总老总,我是家里的独子,我还是残废人,你看,我只有一只好眼睛,我是半个瞎子,我当不了兵啊。”
“瞎一只眼睛打枪就不用再闭眼了,这不正合适吗,你最合适当兵了,哈哈哈——”大兵大笑道。 就这样,他成了一个兵,可是,他是一个没有枪的兵,他被派到炊事班,为前线的士兵做饭送饭,炊事班长是个叫“老崔”的四川人,炊事班里别人都有枪,就他没有。 有一天他问老崔:“为什么你们都有枪,就我没有?当兵没有枪还叫兵?”
老崔说:“你一只眼能打准吗?给你枪怕你没打着日本兵反把自己人打着了,你老老实实当你的火头军吧。”
每次往前线送饭时,老崔都派他去,而其他炊事兵却是轮换着去,那巨大的炮声和蝗虫般飞去飞来的子弹让他胆颤心惊,他想过开小差逃跑,可他身边一直有人跟着,他实在找不到机会,他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 真到有一天他听说他的团长竟然是林中飞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不发枪给他是怕他报复,每次都派他上前线,这是故意要拿他当炮灰呀。可是,他哪里敢去惹林大团长,要去了,说不上三句话,林中飞就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枪毙了他,他下定决心逃跑。 有一天,老崔和另外两个兵带着他往一个山头送饭,半道上他瞅准个机会抓了几个馍塞进扎紧的衣服里就朝一悬崖处跑,没跑出十几步就被老崔发现了,老崔大声叫道:“你这逃兵,老子毙了你!”
几颗子弹飞过来,刚到崖边的他肩上中了一枪,他一头从崖上载了下去,幸好被一棵树挂着,他听见老崔和那两个士兵追到了崖上,立即瘫软四肢假装已死。 只听老崔对着崖下大声骂道:“瞎货,临阵脱逃,该死!”
感觉老崔他们离开了,他忍着肩部的剧痛慢慢地攀着崖壁到了下面,藏进一个山洞,不久天黑了,他连夜逃出战场,自称是掉队的伤兵,找了家诊所取出子弹包扎伤口又要了些盘缠后,径直逃到了四川,他知道四川那边没有打仗。 担心被认出是逃兵再被抓回去,他改名换姓在长江码头渡口卖苦力维生。这期间,他结识了一位姓陈的袍哥并加入了当地袍哥会,渐渐地在码头不但能混饱肚子,而且能混得有些油水,又抽得起鸦片赌得起博嫖得起娼了,日子渐渐滋润起来。 就在他混得有滋有味暗自得意时,四川解放了。 一天下午他去找熟悉的一个袍哥头领时,到门口正好看见这头领被一排战士押走,要知道这头领可是当地响当当的人物,当地的这个袍哥组织也是存在了一百多两百年的了。 就在几天后,他亲眼目睹了那个袍哥头领被枪毙,接着又听说那组织的不少人被抓了起来,他知道变天了,改朝换代了,幸好自己加入袍哥组织时间不长,也算不上什么角色,他想原来拉他去当兵的林中飞的部队和现在的部队不是一伙的,一个是国军,一个是共军,两个是死对头。 国军被打垮了,没有林中飞来抓他了,于是他收拾行装,连夜离开四川,辗转回到金谷坝。 回到村里,他听说村里来了解放军工作队,有枪人家的枪支都被没收了,原来风风光光耀武扬威的人家如今都夹着尾巴做人,他真正地体会到真的改朝换代了,自己也该夹起尾巴做人,不能再象以前那样坑蒙拐骗偷地混日子了,否则可能小命真不保了。 他决定用带回来的一些积蓄把两间破房修好,安安心安地在村里过日子,要是能再娶上一房媳妇成个家就更好了。 今天他去找修补房子的匠人,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了王惠贞,这个曾让他魂牵梦绕的斋姑娘,虽说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姑娘,可年过三十的女人更有一种成熟的魅力,就象玉米杆上挂着的成熟饱满的玉米棒子,饱满的籽粒闪着晶莹的亮光,真想掰下来啃两口。 可是他知道,王惠贞不是想掰就能掰下来的玉米,这是一棵浑身长满了刺的玉米,弄不好会刺得自己浑身是伤的,更何况现在是新朝代,未来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他可不能轻举妄动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他今天来了负荆请罪这一出,他知道这一出戏并没有真正让王惠贞原谅他的罪过,可是,至少可以让她放松警惕,他不会忘记自己的这只眼睛是怎么瞎的,他不会忘记他对她说的的那句话——“我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的”,他更没有忘记那个关于“红灵”的传说,毕竟那是金谷坝每个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胡仁奎想着自己的心事,继续沿河岸往上游赶路去请修补房屋的匠人。 走着走着,他突然看见前方有三四个孩子正在追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边追还边往女人身上扔泥块,他愣了愣,奔上前喝斥那帮孩子:“一群土匪娃儿,谁让你们欺负人的,还不快滚。”
孩子们吓得跑远了,那女人也吓得蹲在地上埋着头。 胡仁奎打量打量,认不出这个头发遮住脸的女人是谁,但看得出这明显是个不正常的疯女人。 “你是谁?你家住哪里?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胡仁奎蹲在她旁边小声问。 女人没回答,过了一阵,她抬起头来看着胡仁奎,胡仁奎觉得有些面熟,可他已多年没在村里,认不出这是谁。 “你叫什么?”
他再次问。 “罗——罗芹贞。”
疯女人小声说,直直地看着他。 胡仁奎还在想谁是罗芹贞,突然,罗芹贞起身就朝他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