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十天,一大一小两个简易防空洞便挖好了,工人的住处搬进了大防空洞,王惠贞她们的灶房也一半搬进了一旁的小防空洞里,只把烧火做饭的另一半留在洞外。 好多天过去了,幸好,日本飞机一次都没来过这里,听说他们主要去炸桥了。日本人太狠毒,桥一断,整条路就没法通了,所幸的是,大部分时间路上都有汽车在接连不断地跑,说明路基本上是通的,日本人并没得逞。 王惠贞她们三人每天都起早贪黑地做饭忙碌,供应给不停地四处抢修的工人,她们明白,她们多出一份力,就能多一份希望把日本人挡在外面,不让强盗杀进自己的家乡。 不多的空闲时间,王惠贞全用来看书和画画,她已经不再满足于画灶房里的锅碗瓢盆,她慢慢地学画景物画人物,她给田英贞和郑琴贞各画了一张画像,虽说还不是十分象,眉眼之间却也能认出六七分是她们两人。 两人问她是怎么学会画画的,她只说是她当炮兵军官的二弟送给她的书,让她学着画画打发时间,两人对她有这么个有出息的弟弟羡慕不已。 其实,王惠贞一直在悄悄画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康宏,她是凭着她对他的记忆和想像来画的,改了无数次,终于有一点儿他的神态了。 她希望他能教她画,但她又害怕让他知道她在画他,更糟糕的是,她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有一天,送供应的车又来了,王惠贞还没来得及走过去,就看见从驾驶室里下来一个人,正是康宏。 阿弥陀佛!你总算没事,她用手轻轻拍了拍胸口,压压那颗狂跳的心。 康宏大步走进灶房来,见田英贞和郑琴贞也在灶房里,他看着王惠贞大声说:“王惠贞,快,你们三个来搬东西。”
说罢,他率先转身去帮着搬运,三人急忙走出去。 当康宏扛着包大米从对面走过王惠贞身旁时,他看着她笑了笑,双手故意把大米往上举了举又放回肩上。 他虽然一个字没说,可王惠贞从他眼里和举大米的动作里读出了一句话:“看,我全好了!”
搬东西时,王惠贞心里一直忐忑不宁,他知道康宏这次来一定有话要对她说,不知他会说什么,会怎样说,她期待着他说出那句话——“我要娶你” 她已经想好了,如果他真的说出这句话,她就答应他。 果然,搬完东西后,康宏又叫司机等他一会儿,康宏把王惠贞和田英贞郑琴贞三人叫到一起。 “你们辛苦了,我有东西送给你们三个。”
康宏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三个黄灿灿的有两三寸长的东西。 他说:“这是用机枪子弹的弹壳做的,可以把你们做女红的针装在里面。”
他说着先递给田英贞和和郑琴贞一人一个,然后把剩下的一个递给王惠贞。 王惠贞拿在手上一看,这是个由一个较长的弹壳做筒,另一截较短的弹壳底部做盖的圆柱筒,手指般粗,两头的弹壳底部棱边已经被磨圆滑。 王惠贞取下筒盖时,发现里面有还有个纸卷,她抬起头,康宏正看着她,用目光示意她先别看。 田英贞和郑琴贞两人正稀奇地看自己手里的针筒,没注意到他们两人的目光交流。 王惠贞把这秆筒装进口袋,说:“谢谢康连长!”
田英贞和郑琴贞也向康宏道谢。 康宏站起身说:“不用谢,这是从前线回来的军人朋友送我的,送给你们做个纪念,再见,再见王惠贞。”
“再——”王惠贞只说了一个字便说不出下了个字了,本来,常跟过往司机打交道,她也学会了“再见”这个时兴的说法,可是,这次对康宏她却说不出这两个字。 她还知道,“再见”有以后再见面的意思,可也有再也见不到的意思。她本来期盼着,等待着他对她说出那句话,可是,他却这么匆忙就离开了,难道是他根本就不喜欢她,不想娶她吗? 王惠贞胡思乱想,心神不宁,干活都没有心思了。 突然,他想到了刚才他给她的针筒,里面有个纸卷,纸上一定有他对她说的话,她迫不及待地走进几十丈开外专门为她们三个女人搭建的简易“女厕所”。 在厕所里,她掏出那针筒,用细棍把里面的纸卷掏了出来,果然,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 “亲爱的惠贞。”
她一看到这几个字,脸一下热了,他叫了“惠贞”?还是“亲爱的”,她赶忙接着往下看。 “我本来打算在那天送你回来的路上就向你求婚的,是的,你没看错,是向你求婚,因为我爱你,我从第一次见到你时就深深地爱上了你。可是,当我知道你是斋姑娘和你们斋姑娘的风俗习惯时,一开始时我犹豫了,我怕你会拒我于千里之外。”
“可是,我管不住我这颗心,它每天都要飞到你的身边,你不但美丽勤劳,而且善解人意,善良慈悲,你就是我心目中的女菩萨,我不能不拜倒在你面前,我发誓我一定要娶你。”
“我已经向你二弟承诺,我要娶你回我的家乡,让你过上幸福的日子。可是,这一场轰炸提醒了我,我的生命随时都可能被日本强盗夺走,我不想让你当可怜的寡妇,不想让我们的孩子没有父亲。”
“所以,我亲爱的女菩萨,请让我们再等等,等赶走了日本强盗,我马上把你娶回家,我相信我们等待的时间不会太久。”
“我了解国际国内形势,我知道日本强盗猖狂不了多久。我对佛祖对菩萨发誓,我这辈子非你不娶,这些话我不敢当面对你说,我害怕她们笑话你,更害怕你当面拒绝我,只好用这种方式写给你。”
原来是这样!王惠贞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难得他如此为我作想,这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等着就等着吧,但愿日本鬼子早日被赶走。 王惠贞虽然只在厕所里中蹲了蹲,并没解手,可她出来时还是感到浑身轻松心里踏实,心中藏着一个暂时不可告人的甜蜜的秘密,她瞬间觉得自己换了个人,不再是原来的王惠贞了,从现在开始,她是一个崭新的王惠贞。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定了定神,可不能让她们两人看出什么,现在还不是让别人知道这事的时候,她这样想着,朝灶房走去。 突然,灶房里传来“啊”一声惊叫,接着就是“哗啦啦”一片响,她赶紧冲向灶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