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白面文静,比自己瘦矮的外地人敢如此挑衅,张道松气不打一处来,他上了几步,一对拳头虚晃了两下,同时直取对方上下两路。 让张道松没想到的是,康宏竟然一侧身躲开上路攻击,同时腿一抬腿抵挡下路攻击。他这才知道对方也是练过的,不敢再轻敌,马上变换招数再度攻击,两人拳脚并用,缠斗在一起。 两人棋逢对手战了几十个会合各有胜负,最后,两人都体力不支,累得站都快站不稳了。张道松瞅住一个机会,一个扫膛腿把康宏扫倒在地。哪知康宏在倒地的一瞬间也使出一腿把张道松也扫倒在地。 两人躺在草地上都不再动弹,直累得象老牛般直喘气。 过了好一阵,张道松才坐了起来,康宏也坐了起来,看着他。 张道松:“好你个洋机工,还真有两下子。”
康宏:“从我祖辈起就离乡背井漂泊南洋,没两下子还不被当地人欺负死?你也不错,跟谁学的?”
“王惠贞,她是我师傅。”
张道松说。 “什么?王惠贞是你师傅?”
康宏惊得双眼圆睁,嘴都合不拢。 “这有什么稀奇的?她的祖上还是明洪武皇帝朱元璋的将军呢,她没告诉你这些吧?”
张道松骄傲地说,仿佛王惠贞的祖先就是他的祖先。 “我在家里除了种田,还是个骟匠。”
张道松站起来,盯着康宏。 “骟匠你知道吗?专门找那些不听话的公猪公鸡的麻烦,看哪个不顺眼,只要我一刀下去,那些畜生的那玩艺儿就没了,就一辈子也别想干那快活事儿了。你如果再纠缠王惠贞,小心点,那一皮袋的骟刀我都带着呢。”
张道松撂下这几句话,转身离开了。 “你站住!”
康宏大声说,张道松果然站住了,可他没转过身来。 康宏对着张道松的背影大声说:“你听好了,她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女人。现在不是满清不是大明,现在是民国,她属于她自己,她不属于别人,她嫁不嫁人,嫁给谁,是她自己说了算,不是佛祖菩萨说了算,更不是你和其他人说了算。”
“你知道中国有多大世界有多大吗?你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吗?你算什么?你不过就是山沟沟里一井底之蛙。”
康宏喊完这通话,他准备着张道松转来再跟他接着打下去。其实他刚才没有使出全部的本领,要全使出来,战胜张道松是轻松没有问题的,可刚才张道松最后扔下的那句话激怒了他,他想再给他点颜色看看。 他看见张道松胳膊弯曲,握紧了拳头,可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回头,站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了。 这人,有意思!康宏自言自语道。 看见张道松走得直到不见了踪影,康宏再次仰面躺倒在地,他从衣袋里掏出皮夹,再从皮夹里掏出一张半个手掌般大小的纸片。 这纸上是他前天为王惠贞画的那幅肖像画的缩小版,原版那张画太大,他把它卷起装入一画筒里挂在宿舍里自己的床头,这张缩小版的他带在身上,想她时便掏出来看看。 在康宏的眼里,王惠贞不仅仅是人长得漂亮,更重要的是她虽然只是一介村姑,可她周身散发着一种高贵的魅力,她的目光不仅清纯而且有一种俯视凡尘的神圣感,她不拘言笑做事认真的神态象是总是罩着一层庄严的金纱,让人不敢轻易冒犯。 她就是天界灵池中的一朵莲花,美丽而神圣,轻易不能得到,可越是不易得到,他越是想得到。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是深深地爱上这个斋姑娘了。 康宏把那张小肖像画压在胸口,呆望着天上的云朵心猿意马胡思半天,这才起身,他今天还要去见见王惠贞,他要送她一些东西。 王惠贞正在洗菜时,不经意间一抬头就看见康宏正朝她这里走来。这两天,她把从第一天见到康宏直到前天画画这段时间,康宏在她面前表现的每一个细节和每一句话都从头到尾想了一遍。 她确定,康宏是喜欢上她了。 她对他呢? 三分好感,七分好奇,不讨厌他,但也说不上喜欢上他、别说她现在是斋姑娘,就算不是斋姑娘,就短短的这段时间的接触,她也不敢说自己就能喜欢上他,更别说要嫁给他。 想起前天张道松说的那番话,她觉得张道松说的有道理,不能让自己陷入迷茫与混乱,也不能让他误会最后耽误了他,毕竟他还是个不错的人,不能误了人家。 她决定今天无论如何要给他挑明了,她要告诉他,她是斋姑娘,她要当一辈子的斋姑娘,她是不会嫁人的,要让死他了那份心,如果他真有那份心的话。 看见康宏越走越近,王惠贞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她把想好的话象热菜一样在心里热了又热,准备他来了就立即把这“菜”端给他。 康宏离王惠贞三四步远时停了下来,王惠贞继续蹲在溪沟边洗菜假装没看见他。康宏从行李包里掏出一个布袋放在地上说:“王惠贞,这是送你的礼物,你收好,我还有事,先走了。”
没等王惠贞抬头,康宏已转身大步走开,越走越快。 “喂——你?”
王惠贞起身看过去时,康宏已经走远了,他象在逃跑似的。 王惠贞愣了,她刚才想好的一筐话一个字还没倒出去他就走了。这人真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王惠贞过去提起那布袋,提着还有一点儿重,她打开布袋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 一摞白纸,一块小画板,一捆铅笔一个橡皮擦,还有一本书,名叫《素描入门》。 她翻了下书,一下就被里面的内容吸引住了,这是一本从怎样削画笔怎样铺画纸到怎样从最简单的东西画起的绘画教学书。有图有文字,上面的字她基本上都认识,一看就明白。 你这是要我自己学画画?王惠贞看着康宏远去的方向,虽然已不见了他的踪影,她还是小声问,不知是问他还是问她自己。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让我学我就学?我偏不要,你最好来拿回去!王惠贞想起刚才自己准备给他的那席话,把东西重新装进布袋里,把布袋扔进一个装米的空口袋里,就象扔掉一个烫手的土豆。 第二天没见康宏来,第三天没见康宏来,第四天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