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惠贞赶过去一看,刘德文胳膊、腿和脸上多处被刮出了血,头上起了个包,人已经昏迷了,她赶快掐住他的人中呼唤:“刘大哥,刘大哥!”
刘德文渐渐醒过来了,王惠贞长舒一口气,问:“你没事吧?”
刘德文轻轻笑了笑:“没事,就是摔了一跤,我从小到大不知摔过多少跤了,没事的。”
又躺了一会儿后,刘德文站起来了,他看着篮子里的的蜂窝,用树枝挑了一些蜂蜜喂到王惠贞嘴边:“你尝尝,甜不甜?”
王惠贞一下子红了脸,她接过树枝,把蜂蜜抿入嘴里,甜得她眯起了眼连声说:“甜!太甜了,太好吃了!你也吃。”
她把树枝递给刘德文,刘德文没先去醮蜂蜜,而是看着王惠贞,把她舔过的树枝又舔了一遍,说:“没有蜂蜜也是甜的!”
王惠贞看着他的眼神,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再次红了脸,背过身去不说话了。 刘德文醮了些蜂蜜放入嘴里,大声说:“甜,真甜!”
王惠贞看着刘德文腿上两处较严重的划伤口说:“我给你包扎一下吧。”
她背过身,要从自己的内衫上撕条布条为他包扎,他忙拉住她的胳膊说:“不用,真的不用,一点小伤,两天就好了。”
王惠贞只好作罢。 万万想不到,这天夜里半夜时,刘德文突然发起了高烧。 一开始,王惠贞是被他的梦话惊醒的。他在梦里喊:“王惠贞,快跑,快——快跑!啊——!”
听他的呼吸声不正常,王惠贞爬过去摸摸他的额头,吓得一下缩回手,烫得象火炭。 “你——刘大哥,刘大哥!”
王惠贞接连大声叫了好几声,他才醒。 “冷,我好冷!”
他上牙打下牙地颤抖着说,这是盛夏,就算是晚上也不该冷,王惠贞知道他一定是伤口感染了。 他一直叫冷,王惠贞把自己的披毡给他盖着,可他还迷迷糊糊地还在不停地叫冷,他抓住王惠贞胳膊的手不停地颤抖。 王惠贞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自己背靠墙坐着,让他半躺着,她把他的头抱在自己怀里。 慢慢地,他安静下来,颤抖得也不那么厉害了,再接下来便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他睡着了,王惠贞却睡不着了,自己身为斋姑娘,怀里却搂着一个男人,她不知道佛祖和菩萨会不会怪罪她。可是,这不是要跟他亲热,而是为了救他,救一个曾经救过自己的也是将要带自己逃出这魔窟的人,她想佛祖菩萨是不会怪罪的。 直到他睡得很熟了,摸着也没有那么烧了,王惠贞才轻轻地把他放平,回到自己的床位上,可是,她再也睡不着了,一直坐着,听着他的呼吸声,他的呼吸急促了,她的心也跟着揪起,他的呼吸平稳了,她的心也才跟着平稳。 直到天亮,他才醒来,他问她:“昨天晚上我感觉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翻去复来,打搅到你睡觉了吧?”
“没有!”
王惠贞说出这两个字时,脑中浮现出她抱着他为他取暖的情景,他当时烧糊糊了,但愿他不记得有这回事。 第二天,刘德文烧还没完全退,女主人就来叫他,说来了客人,要他去杀猪招待客人。他只得硬撑着虚弱的身子去为主人干活。 在下午招待客人吃饭时,刘德文端着一钵汤去上菜时,突然感觉头有一些晕,脚下使不上劲,身子一倾,把一钵汤一下子泼到了主人和客人的身上。 主人大怒,叫人把他绑在门前的树上,用鞭子抽他。 王惠贞住的地方离主人家不是很远,她在门前看见了刘德文挨鞭子,赶忙三步并两步赶了过去。她对女主人说:“主人啊,饶他这一回吧,他生病了,你再打就把他打死了,打死他,你就少一个奴子,少一个为你干活的人了。”
女主人说:“他犯了错,必须挨鞭子,可不管他是不是生病,生病也要挨鞭子,你这么心疼他,要不这鞭子你替他挨?”
“可以,我替他!”
王惠贞说着捧着“大肚子”艰难地跪在地上,双手撑地,埋头弯腰准备接受鞭打。 刘德文大声叫着:“不,你还怀着娃娃呢,不能挨打,主人,都是我的错,求你别打她,还是打我吧。”
女主人凶狠地说:“不!她要替你挨鞭子,就听她的,打她,给我打!”
“啪”地一声响,鞭子落到背上,剧烈的疼痛让王惠贞浑身颤抖,眼泪一下流了出来。可她咬紧牙关,在心中默默地对自己说:“我身为斋姑娘,与男人同处一室,还抱过他,我有错,我有罪,我该挨打!”
“啪”,又是一鞭落下来,她感觉自己背上的肉象被撕去了一条,火辣辣的痛一下传遍全身,她仍然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也曾经动过凡心,我有罪,该打!”
“主人啊,不能再打她了,再打就把小奴子也打死了。”
刘德文声嘶力竭地喊道。 这句话起了作用,女主人挥了一下手,她的打手这才把已经扬起的鞭子放下。 女主人说:“你们两个听好了,以后干活要勤快,要小心,不能再让你们的主人在客人面前丢脸,要不然,打死你们就象打死一头牛一匹马,我大不了再买两头,滚回去!”
王惠贞和刘德文互相搀扶着回到“自己的家”里,关了门,两人一下跪在地上,抱头痛哭,泪水如决堤的河水倾泻而下,打湿了对方肩头的衣服。 “刘大哥,我们能逃出去吗?”
王惠贞问。 “能,一定能逃出去,你是佛祖的弟子,佛祖和菩萨会保佑你的。”
刘德文说。 一说到自己是佛祖的弟子,王惠贞赶紧和他分开,她坐在一旁啜泣着,这时,外面树上两只喜鹊叫了起来。 刘德文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你听,喜鹊都说了,它们在说‘出去,出去,能逃出去’” 王惠贞破涕为笑,笑过之后,她面对西方跪着,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小声念叨道:“佛祖啊,求你保佑,保佑我和刘大哥都能逃出去,求你保佑,求你保佑!”
冥冥之中,她仿佛看到万道金光罩着群山,群山突然分开,中间冒出一条平坦的大道,她和他一前一后地跑着,跑向那平坦的,让她魂牵梦绕的生她养她的金谷坝。跑向那一草一木都在向她点头的东河村。 此时的东河村里,有一个人也正在念叨着王惠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