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贝克兰德皇后区乔治大街,有着一栋栋面积极为狭小的别墅,它们没有贵族标配的马厩,花园,球场之类的,仅仅只有一些仆人房,认真算起来,只能算一座座小型楼房。
即使这样,它们每年的租金仍然高达100镑以上,是那些落魄贵族们最后的栖身之所。
对绝大多少贵族而言,搬出贝克兰德,哪怕仅仅是离开皇后区和北区,就彻底失去了贵族的交际圈,成为所谓的乡下人。
住在这种地方,每个人都身怀希望,哪怕自己落魄了,甚至连衣食住行都无法保障。但仍然觉得可以依靠左邻右舍的大人物,只要抓住机会,就能再次翻身。
这让它们不仅吸引了那些大贵族的旁支子弟,落魄的小贵族,还有来自北大陆各个地方的富商和各种名媛贵妇交际花之类的。
自从谷物法案废除之后,破产的土地贵族越来越多,这些小型的别墅愈发炙手可热,甚至让冷清的乔治大街短暂的热闹了一阵。
在这些别墅中,一栋门口停放着的十几辆马车的三层小楼格外引人著目。
由于房子太小,马车太多,这些马车甚至摆放到了邻居门口,惹得隔壁的佣人一阵喝骂。
靠近别墅大门的马车上,一个黑头发的年轻人从马车上跳下来,略有不满的看向车夫:
“我写给艾琳娜小姐的信,你昨天送到了吗?”
头发已经花白的马车夫靠在车上打盹,被声音吵醒,不耐烦的回答道:
“少爷,她家根本就没有佣人,我敲了半天也没人开门,就直接把信投到邮箱里。”
年轻人一下子生气了,英俊的五官甚至有些变形。
“我不是让你一定要亲自把信送到吗?还有礼物,她收下了吗?”
车夫仍然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我也一起塞邮筒了。哦,那个邮筒似乎被塞满了,还费了点力气,才把它挤进去。”
听到车夫的话,年轻人差点气晕过去,走到邮箱前面弯下腰,想看看自己的东西还在不在。
正当他用尝试着用手指去邮箱入口那个细缝拨动的时候,一个有着金黄色头发的年轻人终于看不下去了,从旁边一辆马车上跳下来,捂住了邮箱投递口。
“啊、布莱克,你干什么,这里面,还有,我们的信,你,也想,取出来吗?”
金黄色头发的年轻人操着口不甚熟练的蹩脚鲁恩文,听着让人发笑,但黑头发的布莱克一点都没有想笑的意思,冷冷的看着他,一个个单词从牙缝中迸出。
“因蒂斯的杂种,还想抢我们鲁恩的女人,想都别想。”
因蒂斯人听了他的话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极为豪爽的想拉他的手,被布莱克一甩手躲开了。
“布莱克,你听过,罗塞尔大帝,名言吗?有感觉的人,即使隔着一千里,也会到一起聚会,没有感觉的人,即使住在同一条街,也很难拉住对方的手。你,和她,住的,这么近,她不理你,说明她,不喜欢你。”
布莱克的五官变得更加扭曲了,看着对面年轻人洋溢着太阳般笑容的脸,愈发觉得可恶,甚至想想给他一耳光。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手忽然自己动了。那位年轻的因蒂斯人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个通红的掌印,在夏末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引人著目。
布莱克也被自己的动作吓住了,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那位因蒂斯人显然也没有料到自己会挨这一巴掌,捂着脸一时半会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布莱克的车夫一下子来了精神,飞快的马车上跳了下来,行动敏捷的完全不像一个老年人。
“这位因蒂斯来的老爷,请原谅我们小少爷的冒失,他只是在一次宴会上看过艾琳娜小姐一眼之后,就彻底入了迷,谁劝也听不进去,就和着了魔一样。老爷吩咐我跟着他,怕他惹出事。您要是觉得不解气,也扇他两耳光就行了,我保证不拦着。”
车夫还向这位金黄头发的年轻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这位因蒂斯人看的有点发呆,一时半会竟然下不去手。
在别墅二楼的窗户里,一双眼睛正透过薄薄的窗纱缝隙,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幕,满意的放下了自己的右手。
3006号艾琳娜躺在不远处一张摇椅里,白皙的双腿搭在梳妆台上,神情放松而惬意。
“3333号,这有什么好看的,我这里每天都这么多人,刮风下雨他们都来。”
“你对他们用了超凡能力?魔女途径能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大了?”
3333号阿菲娅从窗纱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现在的她,全身裹在一件漆黑的披风里,面部隐藏在黑色的兜帽下,让人看不清她的任何表情,整个人如同一个中世纪的刺客。
”如果我随随便便的在皇后区使用超凡能力,你看到的我,可能就已经是一件封印物了。”
3006号随意的从梳妆台上的一个盘子里,拈起一杯红葡萄酒,轻轻的抿了一口。
“其实我只是在宴会上稍微透露了一下,我的那一大笔存款和在拜亚姆的生意,描绘了一下我的奢侈生活,贝克兰德的年轻人就大量上门了。”
“毕竟人和钱都能得到的好事,去那里找呢。你这个欲望使徒,在操纵欲望上面,还要多多学习。”
阿菲娅的面部略有抽搐,张开嘴巴正要说话,突然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嘴角沁出了鲜红的血液。
“什么人把你伤成这样,是教会吗?需要我帮你找一个医师进行治疗吗?”
艾琳娜声音透出无比关心爱护之情,身体却在躺椅上纹丝不动。
“如果是教会发现了,我绝对不会把它们的人引过来。我遭遇了恶魔途径的天使,他们擅长伪装,我不相信任何人,只能来你这里。”
“当初说好的不再见面,可是我现在没有去处,那个天使的气息,哪怕只是一个投影,也破坏了我的精神体,让我现在变得非常不稳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在某条下水道里。”
阿菲娅刚说了几句,又开始咳嗽起来。
“4号知道吗?”
艾琳娜细长的双眉蹙在一起,似乎遇到了难以决定的事情。
“我不清楚,我已经很久没有联系祂了。”
阿菲娅咳嗽了一声,声音变得更加虚弱。
“你居然能从天使手里逃脱,真让人无法置信,不愧是半神之下最强大的分身。这是当初那个叫法布提的恶魔带给你的力量吗?”
艾琳娜终于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声音变得严肃。
“是的,但是根据我的观察,法布提的力量在衰退,或者说没有它吹嘘的那么强大,否则那个天使感应到我身上的气息,就不会对我出手。”
阿菲娅对着窗外的一群年轻人打了个响指,那些年轻人立刻变得更加好动,又开始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争吵起来,她的声音也恢复了一点力量。
“当初遇到那个恶魔的时候,它知晓了我的身份,但却毫不在意,甚至声称能帮我分离这个身份,让我不再是一个分身,只要我付出虔诚的信仰,这件事,我只对你说起过。”
“你成功了?”
艾琳娜从椅子上站起来,仔细的打量着阿菲娅,仿佛在看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那个天使一击之下,我体内的时之虫被粉碎了,它救了我一命。”
阿菲娅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漠和平静。
“这是我想要的自由,但不是通过我想要的方式,我现在不知道我的决定是否正确。”
“这可不像你,当初那一批走出神弃之地的分身中,你的意志是最坚定的。”艾琳娜伸出手,轻轻的捏了捏3333号阿菲娅的手臂。
“我一直在想办法脱离阿蒙分身这个身份,那时候我是有奋斗目标,也有奋斗动力的,可当它真正实现之后,我感到一阵空虚和孤独,甚至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去哪。”
“别想那么多,你看看窗外,这么多男人,我分你几个。”
艾琳娜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顺便揽住了阿菲娅的腰。
“那是魔女的爱好,对一个欲望使徒而言,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是赤裸裸,不加掩饰的欲望。”
阿菲娅的身体变得半透明,艾琳娜的手从影子中穿了过去。
“别这么无趣吗?幸好我当初选择了魔女途径,要是选了和你一样的途径,我觉得我早就失控了。”
艾琳娜略带抱怨的说道。
“不,我们是分身,是被制造出来的分身,我们的思维,就来自魔药蕴含的精神。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魔药支配着,我们并没有自己的自由意志。”
“我们的欲望,就是身体内魔药的欲望。”
阿菲娅看了眼窗外的拥挤的马车和依然站在那里看热闹的人群,突然脸上浮起了一丝轻松的笑意。
“你这里安全吗?那边有个家伙,正拿着望远镜朝这里看,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
“不用理他们,这是经常发生的事。”
艾琳娜随意的拉上窗帘,遮住了最后一道缝隙,让窗外举着望眼镜的人一阵阵的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