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临被她问住了。
他低下头，面上写满愧疚。
在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儿面前，他身为堂堂君王，居然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因为，他确实对不起沈飞絮和许汀兰。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伸手抱了抱许汀兰，郑重地向她说了一声“对不起”。
“兰儿，是我对不起你，我愧对你们母女！”他几近垂泪，几度哽住。
他没有自称“朕”，只用了一个“我”字。
无形之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说什么对不起。”许汀兰摇了摇头，泪水不自觉地夺眶而出，直到爬满了一张脸，“只当是命运弄人吧。”
“云临，我原以为，这一生你都不会知道飞絮的存在。我甚至以为，我们永远不会相见了。”
“谁曾想，我们会在漠北国再次相遇……”
“当年的事情，不怪你。”
她从来都没有怨过云临，她只是时常慨叹人生如戏，太难圆满。
“兰儿莫哭，我会好好补偿你。”云临替她拭去面上的泪珠，脸上写满了疼惜。
沈飞絮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他眼中的心疼，也看到了许汀兰眸中的爱意。
她看得出来，云临和许汀兰是相爱的。
他们这么多年未见，还能爱着彼此，实属不易。
那她就更糊涂了。
既然相爱，当初为何分开？
“枝枝，这是你的父亲，他没有做错什么，你不要怪他……”许汀兰拉起沈飞絮的小手，将她的手交托到云临的掌心。
“当年的事情，我会慢慢跟你解释。”
“你叫他一声父亲，好吗？”
沈飞絮愣怔了一瞬。
许汀兰怕她无法接受，又补了一句：“不叫也没关系，你不要逼自己。”
“你从未见过他，一时难以接受，也在情理之中。”
“兰儿，我来跟她说。”云临轻轻拍了拍许汀兰的肩膀。
许汀兰点点头，退到一旁，云清灵贴心地递给她一块手帕，为她擦眼泪。
云墨池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什么也没说。
云临握住沈飞絮的小手，看着她的眼睛。
“这双眼睛真美，和你的母亲很像，也有几分我的影子。”他笑着说了一句。
“哦。”沈飞絮有些别扭，淡淡应了一声，“抱歉，我想说……这不是我的真容。”
“阿娘应该还没跟你说吧？关于我的事情。”
“我知道，兰儿都和我说过了。”云临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你虽然被换了脸，但眼睛不会骗人。”
“你这双眼睛，像她，也像我。”
“阿娘都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你了？那你应该也知道，我是大宣国的人，我的便宜老爹，是大宣国的丞相……还有，我的心上人，是大宣国的摄政王。”沈飞絮似笑非笑道。
她有意强调了“大宣国”这几个字。
“那又如何？”云临笑得云淡风轻，“你那位丞相父亲，他待兰儿不好，兰儿也不喜欢他。”
“以后，我不会再让兰儿回到他身边了。”
“至于你，我的女儿，你可以随意和大宣国摄政王交往，我不会管你的私事。”
“如果摄政王愿意，我欢迎他随时来玄灵国看看。”
“也许，两国还能趁机化解以往的矛盾，恢复邦交。”
云临说得很是洒脱，沈飞絮却笑了起来。
“你口口声声说不会再让阿娘回到沈致礼身边，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娶她？让她做你的后宫佳丽之一？”
“还有，十多年前你在做什么？那个时候你不能娶阿娘，为何要让她怀上我？”
“飞絮，当年是我做得不好，如今我只能尽力弥补。”云临叹了一口气，“坦白告诉你，如今我宫中并无后妃。”
“我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几年前暴病而亡，二儿子就是墨池，你见过的。”
“这两个儿子的母亲，也就是我曾经的皇后，在我们的大儿子离开之后，没多久便撒手人寰……”
“她死之后，我再没娶过别人。”
“除她之外，我只有过一个女人，就是你的母亲。”
“照你这么一说，你还是个痴情人。”沈飞絮嗤笑一声，“你对两个女人，都挺痴情。”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男人怎么能做到，同时对两个女人深情……”
“枝枝，你别说了！”许汀兰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抱不平，却忍不住开口打断了她。
她的傻孩子，她可知道面前的人是一国之君？
哪个国家的君王不是左拥右抱，后妃成群？
她这么质问云临，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兰儿，让她说。”云临含笑看着沈飞絮，眼里浮起一丝欣赏，“她不愧是我们的女儿，有几分烈性。”
“我喜欢。”
许汀兰沉默了一瞬，选择了闭嘴。
“飞絮，你继续说。”云临好整以暇地望着沈飞絮，似乎是想看看，她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沈飞絮抽了抽嘴角。
“那我问你，你爱我的母亲吗？”
“爱。”云临毫不犹豫地回应，“她是我今生唯一的挚爱。”
“是吗？那你的皇后又算什么？你这么说，不怕她在九泉之下寒心吗？”沈飞絮继续质问，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许汀兰默默为她捏了一把汗。
她和云临才刚相见，两人虽然有血缘关系，但十几年来连面也没见过，她还真敢说！
“我与皇后是结发夫妻，但我们之间只有亲情，并无爱情。”云临说起往事，目光略显渺远。
“这些，墨池也是知道的。”
“我与皇后在一起后，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互不干涉。她从未觉得我对不起她，我也从未亏待过她。”
“如果她生前知道了你的存在，一定会劝我把你和兰儿接到身边。”
他虽为帝王，却有太多无奈。那个时候，他不得不娶皇后，为了稳固皇位，而皇后也不得不嫁他，为了家族荣誉。
他知道皇后有心上人，当然，皇后也知道，他的心不在她身上。
后来他遇见许汀兰，他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原来如此。”沈飞絮点了点头，“那你当初为什么不来接我和阿娘呢？”
“你知道阿娘嫁给沈致礼之后，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抱歉，我不知道。”云临揉了揉眉心，“如果我知道，我想我早就来了。”
“飞絮，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你什么时候接受我，都可以……”
“或者，如果你一直不能接受我，我也绝不会逼你。”
“你不必把我当成君王，我们可以平等地交流。”
云临的态度很诚恳，沈飞絮总算没那么强硬了。
但她想到许汀兰受了那么多委屈，还是很难释怀。
这时，许汀兰站了出来。
“云临，还是让我来和她解释吧。”
“所有故事，我一一告诉你们。”
“枝枝，你的父亲是看了墨池的传信，得知他有个女儿在漠北国，便连夜亲自赶过来……不巧，墨池和清灵都住在清风客栈，他赶到的时候，正好和我相遇。”
“当时我听到摄政王和慕渊要在断崖比武，你和白软软都赶过去了，我想帮忙，又没什么办法。这个时候，云临就现身了。”
“我怎么也没想到，我和云临十几年没见了，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云临一眼就认出了我，我想躲，也来不及了。”
“在他的逼问下，我说出了你的存在，他便带着我们一起来断崖找你……”
“一路上，我们聊了很多。”
许汀兰温柔地望着沈飞絮，先是将今日与云临相见的情况告诉她，又将当年的故事和盘托出。
原来，当年玄灵国战事吃紧，云临御驾亲征，却在一场战斗后中了敌军的埋伏，与众士兵失散了……
他意外流落到了大宣国，被许汀兰搭救！
彼时的许汀兰还不知道，他是玄灵国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