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飞絮有些忙乱，语无伦次地说了一通话。
她的眼泪滴在慕渊的面上，慕渊尝了尝，是苦的。
阿絮为他落泪了，他这一生再没有什么遗憾了。
这一次，她是真心为他落泪，没有再骗他吧？
也许，她还是有一点在乎他呢。
有一点点，就够了。
他很容易满足的。
“傻瓜。”听见沈飞絮要他去找卿卿，慕渊只是摇了摇头，直说她傻。
他的傻姑娘，她还不知道，她就是卿卿啊。
他多想把前世的故事都告诉她，可是……好像来不及了。
感受到生命的流逝，他越来越惶恐。
他不想死，他不想离开她。
死了，就再也见不到阿絮了。
连默默地守护她，也不能了。
他以为自己能够释怀，可他好像还是不甘，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阿絮，不要再恨我了，好不好？”慕渊靠着她，想要伸手再摸摸她的眉眼，却感觉自己的力气疯狂流逝，连抬手这样的动作，都做得有些艰难了。
“我刚才……是被愤怒和嫉妒冲昏了头脑，才会想杀容离。”
“我恨他，恨他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你的心！”
“可我现在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我曾经做了很多错事，你……你能原谅我吗？”
沈飞絮狠狠点头。
“好，我原谅你。只要你好起来，我就原谅你！”她仰头看了看天，兜住了眼里的泪水。
“我不恨你了，以后我们做朋友，好不好？等你找到了你的卿卿，带她来见我和阿离，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我还想见证你们成婚呢……你和那位卿卿，一定会很幸福。我们都会好好的。”
慕渊听到她这番话，忍不住噗嗤一笑。
傻阿絮，这世间只有一位卿卿，就是你。
你既选择了容离，你我便再无可能了。
我死之后，你可会记住我？
不必时时挂念，偶尔想起便已足够。
曼珠沙华盛放之时，莫要忘记，有位叫作慕渊的男子，他这一生只爱沈飞絮一人。
他爱她，爱到愿意为她去死。
无怨无悔。
灭灵刃还在不断吞噬他的鲜血，慕渊的身躯开始变得透明。
他咬紧牙关，拼尽全力结了一道印！
他把灭灵刃封印在他的躯壳内了。
等他魂飞魄散，灭灵刃也会彻底消失。
只是……赤血朱砂印依旧存在，他实在担心沈飞絮的安危。
无奈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他守护不了她了。
接下来的路，由容离陪她走。
“阿絮，阿絮……”慕渊的身躯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嗓音更是抖得不成样子。
他只拼命地唤沈飞絮的名字，好像要用尽最后的力气。
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唤她“阿絮”了，没有了。
“嗯，我在呢。”沈飞絮用力点头，泪水零落。
“阿絮，我冷……”他靠着她的身子，小心翼翼地贴着她，听着她的心跳，“抱一抱我……”
血液快要流逝殆尽，三魂七魄即将抽离。
好冷。
沈飞絮咬了咬唇，将他紧紧抱住。
“这样还冷吗？慕渊……”
“不，不冷了。”慕渊蜷缩着，努力伸出大手，勾住她的小手。
他的手已经失去血色，呈半透明状。
沈飞絮知道，他真的要消失了！
她抓住他的手，没有温度。
她难受极了。
虽然她没有对慕渊动情，可数日来的相处，也让她的心被软化了。
如果慕渊能活下去，将来也许他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可惜，没有如果了。
他也不会再有将来了。
“阿絮，我死之后，不要忘了我……但是，也不要太挂念我。”慕渊的身体越来越冰凉，眼里的光芒逐渐暗了下去。
“你和容离要好好的，我虽然嫉妒他，可我不得不承认，他待你一片真心。他对你的爱，绝不比我少。”
“我终究是输给他了，也许，我一开始就输了。”他说到此处，凄怆一笑。
沈飞絮没有说什么，只一个劲地点头，应和着他。
慕渊的呼吸越发微弱。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一片曼珠沙华。
那让他魂牵梦萦的姑娘，正在花地里起舞。
她说，要为他跳一支舞。
“阿絮，你看到了吗？好多花，好多曼珠沙华……好漂亮。”
“再为我跳一支舞，好吗？”
沈飞絮没有理由拒绝他。
她将慕渊抱了起来，意外地发现，他好像轻飘飘的，似乎下一刻就要被风吹散了。
“慕渊，你好轻啊……”
“我居然能抱得动你了。”
她自顾自感叹了一句，抱着慕渊飞掠至地面。
容离和白软软也跟了过去，却识趣地退在一旁，没有打扰他们。
沈飞絮将慕渊放在地上，对着他浅浅一笑，便要开始翩翩起舞。
这支舞，是她为他跳的。
她舞步翩跹，笑靥如花，每转一个圈，便对着慕渊投去一道温和的笑容。
好美的舞，好美的姑娘。
慕渊竟看痴了。
他想起很多年前，卿卿时常为他跳舞。
后来，他再也看不到她的舞姿。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沈飞絮跳着跳着，眼泪涌了出来，迷了视线。
她原以为自己不算擅长跳舞，可这一刻，她舞得恣意，仿佛天生就会。
慕渊痴痴看着，只觉得她下一刻就要乘风而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猛然抬起手，对着沈飞絮的方向。
他像是要抓住什么，指尖在空中蜷曲了几下。
没有抓住。
紧接着，男人的手滑落在地。
那双惊世绝艳的双眼，也缓缓闭上。
唇角却还带着轻浅笑意。
最终，在众人的视线下，慕渊的身躯化作片片飞灰，消失不见。
弥留之际，他看到红衣的姑娘在对着他浅浅笑。
她笑得明艳如曼珠沙华。
她说：“阿渊，总算找到你了。这一次，可不许再把卿卿弄丢了！”
他不住地点头。
不会了，不会再弄丢了。
真好，他要去见他的姑娘了。
沈飞絮正在起舞，眼看着慕渊就那么消失了，她停下动作，飞奔过去。
“慕渊！”她扑倒在地，试图留住他。
抓了一手空气，一片冰凉。
她泪如雨下。
怎么会这样？刚刚还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就消失了呢？
“慕渊，你在哪里？你回来啊！这支舞还没有跳完，你回来，我接着跳给你看！”
“你还没有找到你的卿卿呢，你不是说过，你很爱她吗？你这样消失了，她怎么办？她找不到你，会伤心的……”
“慕渊，慕渊！”
任她怎么喊，那个叫慕渊的男人，也不会再回应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