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武一声命令落下。 伴随着城隍令所散发出来的诡异波动,周遭的气氛在隐隐约约之间,竟变得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让在场除了范武之外的每一个人、每一只冤魂,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尤其是范武刚才说出来的那八个字,在这一刻,是显得那么的清晰,那么的响亮。 阴差? 一众镖师们是听见范武说什么的,所以他们的脸上,才会露出如此错愕的神色。 眼前这位道长,拿着一个类似火签似的东西,居然命令让阴差出来? 这? 莫非这位道长,还能够命令传说中的牛头马面,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吗? 嘶! 要知道,那可都是传闻之中的存在,他们这些寻常人,根本就从未见过。 哦!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们这些人其实算是见过。但只是在一些城隍庙之中,见过类似阴差的雕像,也就仅此而已了。 突然! 附近吹刮而来的阴气竟然比方才还要更加的猛烈,已经让附近一些树木的树冠在不断摇晃。也不知是不是一种错觉,在场的众人好像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王……王叔……你听见了吗?”
甄志远紧张的暗吞一口唾沫,他尽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然后低声向王叔询问道。 王叔也是紧张莫名的点了点头,同样用压低了的声音,悄声回应了一下:“听……听到了。”
他们听见的声音并非是阴风吹过树木所发出的那种沙沙声。 也并非是周围众人因为过于紧张的沉重呼吸声。 他们听见的声音就好像是有人在敲着木鱼似的。 而且仿佛并不止一个人在敲着木鱼。 那种敲木鱼的声音,就像是有人用一根木棒,在地上不断的敲击着。 咚! 咚! 咚! 声音每响一次,对于周围的众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他们的心脏都被那奇怪的声音给牵引,跟随着那种声音的响起而不断跳动。 “阴差子一,见过执令大人!”
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就好像是有人用生锈的锯子,在锯着铁条一样。 显得是那么的刺耳。 是那么的阴森。 一众人怯生生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顿时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看见一幢十分高瘦的身影,不知何时竟站在他们的旁边不远处,那身影起码得有接近一丈高! 高瘦的身体笼罩在一袭破破烂烂的黑袍之中,让人无法看得清楚对方那种很是高瘦的身体,究竟是什么样的一副构造模样。 它撑着一把破破烂烂的纸伞,抓着纸伞的是一只看着极为瘆人的手掌。 此“人”明明撑着一把纸伞,脑袋上却还带着一个斗笠。 给人的感觉如同多此一举。 这个斗笠让众人完全看不清楚,对方究竟长什么样子。 但他们也不想看得清楚! 因为当它一出现的时候,那种直逼灵魂的恐怖压迫感,让在场的众人一个个的视线都偏移了。这种视线的偏移并非是他们操控的,而是他们的身体,做出的一种求生本能反应。 他们对于修道知识的浅薄认知,让他们并不知道,身为寻常普通人的他们,不能够直视一位阴差,否则会引来灾祸。 还好他们身体之中的那种本能,让他们将视线给偏移了过去。 甚至有的人已经狠狠的闭上了双眼。 完全不敢看眼前的画面。 “阴差葫九,见过执令大人!”
又一道声音从另一侧发现响了起来,赫然就是一位地府阴差,从另外的一个方向赶了过来。 虽然很多人已经将目光视线偏移,很多人已经将双眼给闭上。可并不代表他们耳朵是聋的,并不代表他们听不见这声音。 这岂不就是意味着…… 又一个阴差出现了? 嘶!!! 这位道长究竟是有何等的排面,仅仅只是八个字落下,居然能够引来两位阴差! 最令人难以置信的就是,这两位传说中的阴差,居然称呼道长为大人! 天啊! 他们所遇见的这位范道长,究竟是一位什么样的存在? 该不会是哪位地府之中的神祇…… 兴趣使然之下微服私巡人间吧? “阴差剑一二,见过执令大人!”
“阴差伞八,见过执令大人。”
“阴差……” “……” 陆陆续续传来的声音,让在场之中的每一个人,皆是愈发心惊。四周弥漫的阴气,已经让这些活人,都感觉到特别的不适应。 一些身体素质比较弱的人,嘴唇都开始发青了。肩膀之上以及头顶之上的三盏阳火,都在摇摇欲灭,如风中残烛似的。 而古月村的那些村民冤魂,就更为心惊胆颤了,因为对于它们这些冤魂来说…… 这一位又一位地府阴差,给予它们的压迫感,简直是大得离谱。 让它们一个个头都不敢抬起来。 只能将脑袋狠狠的摁在地上。 一句话都不敢吭出来。 现场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冤魂,以及这么多的马……胆敢将目光投在这些阴差身上的人,也就只有范武、和云九卿,以及被绑在老青牛背上,正瞪大着一双眼睛的南郡王。 嗯,还有经历太多的老青牛,同样也不畏惧这些地府阴差,一双硕大的牛眼,好像是在颇为好奇地打量着这些阴差。 也就这三人一牛。 并不畏惧阴差了。 只见…… 被范武使用城隍令,所呼唤而来的地府阴差,数量居然多达十个之多!十个阴差由于一只手抓着收魂伞,一只手抓着武器,不太方便向范武作辑,只能皆是微微向范武鞠躬。 以表尊敬。 同时这十个地府阴差心中,也是莫名的错愕以及好奇……因为一个大活人手中拥有着一道城隍令,那可真的是从未见过。 而且这个大活人,竟然还能够灵活的使用城隍令,那就更为惊阴差了。 他是谁? 为何能够得到一位不知名的城隍大人的器重? “执令大人,您呼唤我等而来,请问有何差遣?”
一个地府阴差小心翼翼的问道。 或许是因为范武手中持着城隍令,也或许是因为范武身上那股气势让它们这些阴差都觉得很畏惧……它们说话的那种态度都十分的恭敬,不敢有半分的僭越。 更不敢有任何的冒犯。 免得触怒执令大人。 “见到它们了吗?”
面对着眼前的十个地府阴差,范武的表现十分的平静,他问出这一句话的语气,也是非常的淡定自若。 十个地府阴差面面相觑了一下,然后这才意识到,执令大人口中的它们应该是这一群冤魂。 于是。 这十个地府阴差齐齐点头。 “它们都是一群生前被恶人残害而死的冤魂,将它们引渡到阴曹地府之中吧!”
这个时候,只听范武这般说道。 “是!执令大人!”
只见这十个地府阴差,看向了那些跪伏在地的古月村冤魂,然后齐齐将手中的收魂伞往前一抛。 十把破破烂烂的收魂伞,稳稳地悬浮在这数以百计的冤魂头顶之上,并且每一把收魂伞,都携带着让这一群冤魂都无法抵挡的吸力。 瞬间! 数以百计的冤魂,就被这十把破烂的收魂伞,给收纳入其中。 在这数以百计的冤魂消失不见之后,范武等人所身处的三界村,也犹如一幕镜花水月一般,突然破碎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很正常的官道,头顶之上的月光也洒落了下来。 一切。 恢复如初。 “执令大人,我等先行告退。”
将这数以百计的冤魂收入伞中后,十个地府阴差齐齐抓住飞回来的收魂伞,并朝着范武恭敬一拜。 很快。 它们那高寿诡异的身影,就引入了黑暗之中。 随着这些冤魂与阴差的消失不见,周围弥漫着的森然阴气,也很快就随风而散。 吹拂而来的夜风。 竟带着一丝暖流。 让先前觉得浑身都彻骨冰寒的镇海镖局镖师、以及一众瑟瑟发抖面色发青车夫们,皆是颇为恍惚的回过神来。 变暖了? 不冷了? 甄志远鼓起勇气,睁开了一双紧闭着的眼睛,然后他就看见眼前空荡荡的。那数以百计让他觉得毛骨悚然的古月村冤魂,已经不见了。 那十个让他觉得自己灵魂,仿佛都要被勾出来的地府阴差,也消失不见了。 他忍不住暗吞了一口唾沫。 只觉一阵口干舌燥。 今夜这经历……让甄志远觉得一阵匪夷所思,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其他的镖师也陆陆续续睁开眼睛,或是畏惧、或是迷茫的看着周围。 然后他们就发现。 周围的那些变化。 “快!快看!路再一次出现了!而且那个古月村,好像消失不见了!”
一个镖师不由惊声道:“还有,头顶上的月亮也能够看见了!”
“这……这算是结束了吗?”
另一个中年镖师,心有余悸:“老子今晚不仅看到了一群冤魂,居然还看到了一群阴差……太吓人了!”
“我怎么感觉一阵浑身无力,该不会我的魂魄,被阴差给勾走一个了吧?”
“就你那破魂魄有什么值钱的?能让阴差老爷,特意勾你的魂魄?”
“据说,寻常人见到阴差,或多或少都会遇上些许祸事,也许是这样。”
“嘶!那我后面几日该不会很倒霉吧?”
“谁知道呢……” “话说回来……那个胡老爷已经被撕成一堆碎肉了,我们这一趟镖还需要运吗?”
“呃……” “……” 这样一个问题,被人问出来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呆愣住了。 对啊! 给他们镇海镖局银子,让他们镇海镖局运镖的人,已经变成一坨碎肉了。在这种情况之下,貌似已经不需要继续用这一趟镖了吧?而且这些运镖之物,似乎也变成了无主之物吧? 最终一道又一道的目光,只能够聚焦在甄志远的身上。甄志远虽然很是年轻,但归根到底,他还是镇海镖局的继承人。 察觉到自己被人注视,甄志远思索了一番之后,他开口朗声道:“为富不仁的胡大富已遭到了报应,我们镇海镖局也没必要为他运镖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续道:“来几个人,把一辆马车上的箱子打开看看。”
他倒是想看看这胡大富到底用的是什么东西? 毕竟最开始的时候那个胡大富一直藏着掖着。 让他直到现在都是非常的好奇。 不过碍于自己的身份,他也不太好去探寻,雇主的一些隐私秘密。 但是现在他的雇主已经死了。 这些东西也是无主之物,那么他就不客气了。 在甄志远的命令之下。 几个持刀的镖师,立即就将一辆马车之上的一个大箱子,给取了下来。他们挥舞着手中的长刀,砍断了绑住箱子的绳子。然后用长刀插入箱子的缝隙之中,强行把箱子给撬开。 一股奇怪的腐朽之味就扑面而来,同时还携带着些许的灰尘,把那几个撬开箱子的镖师,给呛的连连咳嗽。 他们挥着手臂,想要将眼前的灰尘给扫开,然后定睛往箱子里边一看。 顿时! 他们愣住了。 傻眼了! 甄志远已经走了过来,诧异的瞟了一眼这几个愣住的镖师,然后探头往那个箱子里边一看。结果仅仅是看了一眼,一双眼睛就瞬间瞪大,整个人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满面惊骇。 “尸骨!”
甄志远惊呼出声:“全部都是很奇怪的尸骨!”
只见那箱子之中堆满了一具又一具的枯骨。 让人毛骨悚然。 不寒而栗。 这些枯骨看起来非常的怪异,因为有很多骨头,看起来根本就不是人类的骨头。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这些枯骨在活着的时候,属于一种……半人半兽的姿态。 慢着! 半人? 半兽? 甄志远骤然一惊:“这不是古月村里面那些被害死的人吗?这些枯骨莫非是他们被害死之后的尸骨?那个胡大富把他们的尸骨全部运出?”
“把所有箱子打开!”
他命令道。 一个个镖师立即行动了起来,果不其然那一个个箱子之中,全部都是尸骨。 令在场众人一阵发寒。 没想到那个大腹便便的胡大富,竟然如此的丧心病狂! 之前见到那数以百计的冤魂,众人还没有太多的感觉。但是见到的大量尸骨,他们就有感觉了……觉得就算是一些血腥人屠,都没有那个胡大富,那么的丧心病狂! “当真是……当真是禽兽不如!”
甄志远黑着脸,这般暗骂了一句。 他们这些行走江湖的镖师,虽然也不能算是什么好人,但也不像胡大富那么惨无人道。 那家伙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就不怕遭天谴吗? 想了想。 甄志远说道:“反正今晚也是在这地方短暂歇息,倒不如挖几个坑将他们给埋葬在此地吧。毕竟这些可怜人的尸骨,总不能随意丢弃。”
主要是他被古月村那数以百计的冤魂给吓住了,担心如果自己随便将这些事故给丢弃掉,会引来什么样的报复。 已经被撕成碎片的胡大富,如今已经变成一坨碎肉,摊在地上。 鼻腔之中若有若无嗅到的血腥味,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他。 ——人在做! ——天在看! 甚至已经不需要天在看了,旁边的那位云姑娘和那位范道长,已经在看着了。 然后。 在甄志远的命令以及他亲自带头之下,一个个镇海镖局的镖师们,开始利用手里头的武器当做是工具,在官道附近找一片好位置挖坑。 …… 次日。 清晨。 昨夜忙碌了一整天的镖师们,已经相继苏醒了过来,他们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是检查一下,自己身上的零件有没有缺少几个? 毕竟昨晚遇到的诡事实在是太多了,他们担心自己一觉醒来,就莫名其妙会缺胳膊断腿。 好在,他们大多都没有什么大碍。 就是有一些人生病了。 不过病的也不是特别的严重,就是流一流鼻涕、打一打喷嚏,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双腿发虚,一副一天之内奖励自己过多的模样。 他们会变得这副模样也很正常,昨晚他们遇到了那么多的冤魂,甚至遇到阴差。 被弥漫呼啸的阴风吹刮这么久。 不生病那才是怪事! 一番整装待发之后。 镇海镖局的镖师们决定原路返回,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押运了。当然他们也并没有什么失望情绪,云九卿可是砸了四千两白银下去,这些镖师一个个嘴都笑裂了。 怎么可能失望? 于是乎…… 范武、云九卿……就和镇海镖局的一众镖师,分道扬镳了。 路上。 云九卿一边牵着老青牛的牛盛,一边还在耿耿于怀的嘟囔道:“可惜古月村那些村民下手太快了,它们要是下手稍微慢一点点就好了。如此一来,我就可以先把那个叫胡大富的家伙,给狠狠地揍一顿解气!”
范武没有理会她,昨晚他没有杀任何一个冤魂,哪怕那些冤魂全部杀光之后,他最少能够爆出,起码0.5~0.8的自由属性点。 在他眼里,那些古月村的冤魂,还不至于必须要斩杀的地步。 他范道长是想获得自由属性点。 但不代表他是那种被自由属性点驱使的分奴。 范武有他自己的判断。 很快。 到了正午时分。 谷源县。 到了。 “这里已经距离南郡的边界很近了。”
云九卿一边牵着老青牛,朝着谷源县走着,一边热情的向着范武介绍道:“范道长,我们只需穿过这个谷源县,然后再走几天的路程就能够离开南郡,真真正正地踏入大周中郡地界!”
谷源县是一座看起来还挺繁华的县城,附近,来来往往有不少的行商。 也有一些农家汉子挑着干柴、木炭、瓜果蔬菜,朝着县城里边走去。 而且范武发现这谷源县的守军很多。 明显比其它县城的守军更多。 或许这是一处什么军事要地。 毕竟范武觉得此地的地形,就属于那种在乱战之中,很是易守难攻的存在。只要将此地死死的守住,就很难有大规模的敌军军队,能够直插而入进攻南郡的郡府。 如此一想也就比较正常。 范武的到来无疑是让这里的守军产生了些许骚乱,毕竟他这样背着一把大剑的魁梧壮硕形象,属实让人很难不敏感起来。 好在云九卿早有准备。 只见云九卿掏出了一块令牌,呈现在一个守军头头的眼前。 这个守军头头张眼一看。 然后就愣住了。 对方仔仔细细看着这令牌之上的每一处花纹,发现和自己印象之中的令牌没有什么不一样。脸上的那种警惕的神色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讨好以及恭敬:“是我等粗人冒犯了,二位请进!”
他很客气。 乃至谦卑。 因为云九卿掏出来的那一块令牌,是她父亲在她出发之前给予她的。 这可是大周南郡府君的令牌! 寻常守军看见这令牌,几乎就只相当于看见府君大人,亲自来到谷源县了! 这如何让他不恭敬? 如何让他不谦卑? 待范武等人进入这谷源县并背影逐渐愈来愈小后,这个守军头头的一个手下,这才语气带着些许好奇,弱弱的问道:“头儿,刚才那几个是什么人啊?您怎么对他们这么客气?”
守军头头翻了个白眼:“老子要是不对他们客气一点,没准头顶上这顶军盔就保不住了!你可知那是什么令牌吗?那是府君令啊!”
“嘶!府君令?!”
虽然这些守军没有见过府君令长什么样子,但是他们绝对听过这玩意儿。所以他们才会如此的震惊,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 守军头头告诫道:“等今夜换班守城的时候,你们记得回去告诉你们认识的人。如果见到一个很夸张的壮汉,和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千万千万千万不要招惹到他们!”
“是!头儿!”
“……” …… 这些谷源县守军以为他们的低声议论范武听不见,但实际上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被范武听在耳中,不过范武并没有过于理会就是了。 正当范武走在谷源县一条街道上,准备横穿整座谷源县的时候。 忽然间。 他眼睁睁的看见一个心怀心事的人,快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对于为什么能够发现对方心怀心事?那是因为这个家伙,完全没有注意到前面,有一头很壮实的老青牛在挡路。 然后。 范武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与老青牛来了一个亲密接触,老青牛属于一种巍然不动的姿态。 反倒是那个人,被撞的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这一个屁股墩摔得对方痛呼出声。 “哎哟!”
此人脸上写满了疼痛的表情,甚至习惯性的将手往腰间一摸,结果却什么都没有摸到。对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携带什么武器,而且这里也不是他的地盘。 他咬牙切齿地挣扎站起,扶着感觉快要摔裂的屁股,就想要理论一下。 结果他睁眼往前面一看。 霎时间就傻眼了。 此人目瞪口呆! 就好像是大白天见到一位神仙一样,震惊的同时又带着一种激动情绪,也不知是过于震惊还是过于激动,以至于他说话时都有些结巴:“范……范……范道长!是……是您?!”
“是我啊!是我啊!”
此人把遮住半张脸的几缕狼狈发丝拉开,露出一张让范武很眼熟的脸,他急忙道:“范道长是我啊!我!囚龙县刘捕头!”
范武:“……” 他不知道该感慨这是一种巧合,还是大周王朝实在是太小了。没想到随便进入一个县城,居然会遇到一个熟人。 囚龙县刘捕头! 这…… 确实是熟人了。 范武自来到这个神诡世界以来,他待的最久的一处地方,就是囚龙县。认识的熟人最多之地,可能也是囚龙县那个小地方了。 刘捕头范武自然知道,就是这个家伙跟着他,一起去斩杀他范武人生中,杀死的第一只恶鬼。 当然。 那个时候的刘捕头就是一个躲在远处瑟瑟发抖的观众,他一个没有半点修为可言的县衙捕头,是完全没有能力参与到那种“斗法”之中的。 范武还记得,自己用了一张屁用都没有的符箓,包裹住一点点供奉真武大帝的香炉灰……就卖给这个刘捕头几十两的高价。 没想到啊! 这居然都能够他乡遇故人? “记得。”
在刘捕头满面期待的目光中,范武平静的回复了两个字。 “嘿嘿嘿……”刘捕头挠了挠头,丝毫都没有身为县衙捕头的威风,他好像因为范武这位老天师的得意弟子,能够记得住自己而感到高兴。 然后他就注意到,范道长的旁边似乎还有着别人,这个人好像和范道长是一起的。 刘捕头一怔。 没办法。 云九卿的样貌过于出众,让刘捕头属实是没想到,与范道长在一起的一个人,竟这么漂亮。 “这位……”刘捕头一句话还没有问出来。 云九卿就自来熟似的自我介绍道:“在下南郡郡府云家子弟!”
“郡府?云家?”
云家是什么家族,刘捕头不太了解,不过他记得郡府的府君大人,好像是云? 这二者之间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的联系吧? 嘶! 不可能,不太可能……没准只是这位姑娘刚好姓云,没准她所在的家族也刚好姓云。毕竟,这又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姓氏。 不过不管与府君大人有没有关系,能够在郡府之中形成一个家族的…… 那绝对也是一位大人物! 至少…… 比他这个捕头厉害。 “你怎会在此地?”
范武看着刘捕头这副打扮的跟寻常百姓,没什么两样的模样。他再次问道:“被那个贪财知县给革职了?”
贪……贪财知县? 刘捕头暗吞唾沫,好像也就只有范道长这样的存在,胆敢将囚龙县的知县大人的本质,给直言不讳的点破出来了吧? 刘捕头连连摇头:“贪财……啊呸!知县大人并没有将我革职,是我老丈人家中出了些事,他们写信过来给我。然后我就向知县大人,请了半个月的事假,马不停蹄赶过来。”
“然后你就把贫道我给你的那一张符箓给用掉了?”
范武忽然说道。 刘捕头一愣,他瞪大眼睛:“范道长您神机妙算啊!”
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一开始,还以为老丈人家中,只是遇到了普通的麻烦。我还想着,只要尽快解决,就回到囚龙县。”
“结果……” 说到这里,刘捕头暗吞了一口唾沫:“结果,这哪儿是什么普通的麻烦?这是遇上诡事啊!”
“哦?”
范武兴致起来了:“什么样的诡事?”
刘捕头讪讪说道:“这……这人来人往的地方,有点不太好说。要不范道长,咱们找一处清静之地,您听我徐徐道来?”
“可。”
范武不会错过获得自由属性点的机会。 然后一行人就找到了一家客栈。 这是一家较为偏僻的客栈。 里面没有太多的食客。 范武见到这刘捕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慌乱模样,特意让客栈之中的店小二上了一壶好酒。刘捕头小心翼翼的喝了几杯好酒,脑子算是稍微清醒了一点点,思绪也理清楚了。 他将这些天所遇到的状况,一五一十的全部都告诉给了范武,没有一处遗漏。 因为在他毫无头绪的时候,范武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刘捕头眼里,这就是一根救命的稻草。 感动的他几乎热泪盈眶。 自然是不敢有隐瞒。 事情……大致是刘捕头老丈人家中的一个儿子,也就是他那妻子的弟弟,他的一个小舅子。在前段时间结识了几个狐朋狗友,那几个狐朋狗友,明显不是什么好东西,带着刘捕头的小舅子,到处吃喝玩乐嫖赌。 结果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他那小舅子就欠下了一笔巨额赌债,欠了一个赌档连本带利,足足五百两纹银! 五百两啊! 刘捕头的老丈人,当时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整个人都被气晕过去了。可他的老丈人醒过来之后,也只能够无奈筹集银两,想给儿子还债。 但刘捕头的老丈人家中并不是什么奢贵之家,凑了好几日也才只凑到了区区一百余两银子。无奈之下,只能够写信求助于刘捕头。 当时的刘捕头,从信中见到这五百两银子的欠债,也是被气得双眼一黑。恨不得把他那小舅子,吊在房梁上连抽三天! 那臭小子学什么不好学人家赌博! 他堂堂一个囚龙县捕头,也算是一个能捞银子的肥差,平日里也只敢瞒着妻子逛一逛勾栏,根本就不敢碰什么赌博之事。 就算赌也是和手下的捕快赌一赌,因为那种情况下,他完全不可能输。 哪个捕快敢赢他的银子? 结果没想到啊!他那个小舅子,干了他一个县衙捕头,都不敢干的事情!可是木已成舟,还能够怎么办呢? 他只得把自己这些,年辛辛苦苦贪污得来的银子,全部都取走。 快马加鞭赶来。 等刘捕头日夜风餐露宿,从囚龙县辛辛苦苦,赶来谷源县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的小舅子,竟然已经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刘捕头第一个反应就是——赌档要债的人,帮他的小舅子打得半死! 结果……从老丈人口中得知情况并非如此。 一段时间之前,刘捕头的小舅子被家中训斥一番后。 不知道从哪升起的叛逆之心,直言不需要家人帮忙还债,他会自己想办法还清。 然后,他真的还清了! 但那可是足足五百两银子!刘捕头的老丈人就算再蠢,也知道不太对劲。就想尽办法去问,这五百两银子是从何而来? 刘捕头的小舅子也是坦然回答:反正已经欠了这么多银子,要是还不了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于是向传说中的一位鬼仙求来的。 刘捕头的老丈人又问怎么求来的? 他的小舅子回答:用我的寿命求来的,然后一觉醒来,旁边真的多了五百两银子!不过爹您就放心吧,我求到五百两至今都没有感觉有异样,想必那寿命什么的都是假的。 然后第二天,刘捕头的那个小舅子,就直接躺倒,一病不起。 甚至…… 刘捕头的老丈人,也觉得身体愈发的不对劲,他那两位老丈人在短短几日内,头发全部变得花白,好像几日就老了十岁一样。 “当时……”刘捕头很慌,急忙给自己灌了一口酒,让自己冷静下来一点:“当时我收到信之前,就察觉到我的妻子不太对劲。她整日说自己很是疲乏,头上的白头发也越来越多。”
“那时候我还在调笑她,只是年龄大了而已,毕竟已经是三十多快四十的人了。直到我从老丈人口中,得知我那小舅子干的事。”
“所以,我怀疑……” 刘捕头暗吞唾沫,脸上的表情,浮现出些许的惊恐:“我怀疑,我那个小舅子求的鬼仙不仅仅只要他一个人的寿命!那个所谓鬼仙,它用五百两,想要我们全家的寿命!”
“那我自然是不依啊!我刘某人家、我老丈人家,加起来足足十几个活人!如果一些沾亲带故的亲戚,也会受到影响……” “那可就不是十几个活人了,而是足足几十上百个活人了!”
说到这里。 刘捕头还特意抓住自己一把头发:“范道长您看,我一个月前的时候这一缕头发还是黑的,结果有短短一个月,它就几乎全变白了!”
“我甚至怀疑……那个鬼仙索要寿命的时候,不是按照血缘关系来的。”
“而是亲缘关系!”
刘捕头紧张道:“为了不让我们两大家子莫名其妙全没了,我就向当地的衙门和钦天司报了案。但钦天司的人过来查看一下后,他们直言此事过于诡异,需要往上一级上报。”
“等他们走完一套上报流程,没准我刘某人,就已经变成一具枯骨了!甚至……我们刘家,都得莫名其妙就要灭门了!”
“呜呜呜……我刘某人虽然贪了点,但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啊!”
刘捕头越说越激动。 甚至人都哭了。 他抽了抽鼻涕,深吸一口气,然后苦涩的继续开口说道:“眼看着我两位老丈人、以及那个混蛋小舅子,愈发虚弱。我就向当地钦天司,求来了一些保命符箓。”
“结果那些钦天司的符箓,都止不住他们寿元的流失。钦天司的人也没办法,那位总旗官说,我这两位老丈人和小舅子……一直以这种速度流逝寿元的话,可能不出一日就丧命了。”
“然后,我就忽然想到了自己的身上,还有范道长您赠予的一张符箓!”
“我用那张符箓泡成符水,强行让两位老丈人,和昏迷不醒都小舅子喝下去。”
“我担心分成太多份符水效力不够。”
“自己就忍着没有喝。”
“然后!”
刘捕头激动了起来:“然后范道长,您给的符纸真的很有用!那个钦天司总旗官说他们三人活不到一天,结果喝了您的符箓泡的符水,他们三人已经活了三四天了!”
“从那一刻我就知道,钦天司什么的都靠不住,真正的天师还得是范道长您啊!”
刘捕头热泪盈眶:“还请范道长,救我们两家一命啊!”
“我……我我……” 刘捕头从怀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叠银票。 每一张银票的数额并不是很大。 他将这些银票推到范武面前,态度真诚的恳求道:“这……这是我一点点心意。虽然只有四百多两银子,但还请范道长您能够收下!”
说实话。 范武对这四百多两的银票,没有表现出半分的兴趣。因为他已经不是几个月前的穷光蛋了,可以说范武根本就不缺银子。 见到范武不为所动后,刘捕头心中不由得一突,他焦急道:“我……我还可以拿出一些地契!但,但那些地契不在我身上……” 范武伸手,捏住那一叠银票,屈指轻轻一弹,银票发出让贪财之人极为迷醉的声音。 看着眼前这位惶诚惶恐的刘捕头。 范武问道:“这四百两银子,都是你这些年,一点点贪污下来。”
刘捕头低着头不敢说话。 范武说道:“这四百多两,贫道我就没收了。你带我去你那老丈人的家中,看看什么情况。”
刘捕头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瞬间面色带着狂喜,他急忙从凳子上站起。 把屁股后的凳子给拉开。 扑腾一声跪了下来,感动的热泪盈眶,纳头就拜:“多谢范道长!多谢范道长!刘某人我……我回到囚龙县后,绝对不贪了!绝对不贪了!”
“多谢范道长!”
“多谢范道长!”
“走吧。”
范武站了起来,旁边的云九卿也是乖乖的跟着站了起来。只听范武继续开口说道:“你还要跪到什么时候?贫道我不喜欢看人跪下,尤其是不喜欢看人向我跪下。”
“是是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