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策上将！
这话从李世民口中说出来，让厅堂内的热闹气氛为之一滞。
这个职位，对大唐而言非常特殊。玄武门之事并没过多久，李世民的天策府才拆了几个月匾额。
可如果这事不是李世民自己提的话，谁又会主动说出口？
此刻能出来缓和气氛的，只能是李易本人，当下斟酒举杯走向李世民：“胶东王抬爱，不过今夜共庆佳节，再谈公务太煞风景。李太白有句话说的好，莫使金樽空对月啊。”
李世民笑道：“虽然不曾听过，但这像是他李太白的能说出的话。”
天策上将的话题一笑而过，但在场所有人都将这事记在心底。
李世民可没喝醉，更不会无缘无故提这事。而众人都注意到了，就在李世民说完的时候，天子脸上并没有太多惊讶。
只是，没有立刻答复罢了。
可没答复何尝不是一种答复。
“陛下，时辰差不多了。”
武曌悄然来到上首，在李秀宁身侧低语道：“百姓都还等着看大灯呢。”
“好。”
李秀宁颔首起身，走下龙椅：“诸位请随我移步，观赏我唐花灯景观。”
今夜的上元节，李秀宁没有大办的意思。
既没有弄什么花灯大佛，也没有大师建造太上灯楼。但因为是李秀宁登基以来的首个重要节庆，一点保留节目都没有也不可能。
随着时辰缓缓来到亥时四刻，李秀宁的身影出现在南苑东侧坊门门楼。
门楼正前方的坊道中央，一座三层高台随着四辆大车缓缓推出。
高台之上，是一盏金龙玲珑灯。
龙首前方，还挂有一轮竹制明月。
“取弓！”
李秀宁右手伸展，一旁上官婉儿立刻递出一张有些年月的五石宝雕弓和利箭。
此时此刻。
坊市内外群臣、百姓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这位为大唐开疆扩土的女帝身上。
李易因为刚来洛阳就忙着抓贼，也是这会才知道有这个流程。当下感慨李秀宁艺高人胆大，这要是一箭点不亮灯，那接下来的正月，洛阳可就不缺谈资了。
相隔百步，利箭燃火。
李秀宁于门楼张弓，在四刻鼓响的那一瞬间松开右手双指。
利箭裹着火星飞射，所有人都能看的非常清楚，火光在半空中划过圆弧，稳稳扎中龙首前的明月。
看到这一幕，李易稍稍微抬的手腕放松下来。
到底是马背上打天下的人，这些年虽然没再领兵，但看家本事并没就此放下。
欢呼声，在这一刻响彻南苑。
并且，迅速向四周蔓延。
在无数百姓目光中，燃烧的明月化为烈阳，并且有火焰顺着一根根引线，点燃了金龙大灯。
“为了让百姓们都能看的清楚，这座玲珑大灯不管从前方还是在后方看，看到的都是一模一样的灯景。”
和李易并肩站立的武曌，这时小声笑道：“很美吧？”
“是很漂亮。”
李易很难不点头，看着金龙烈阳火势熄灭后露出的夜明珠，更是啧啧称奇。
这时从宴会开始就一直在李易身后的李茂贞忽然笑道：“所以这座花灯另一个名字是双龙戏珠？”
前后两面各有一条金龙，可不就是双龙戏珠。
听到这话的武曌没回答，反而看向一旁的诸位使臣：“拜你所赐，大唐现在步子跨的有点大，不然长公主不会连上元节也想彰显武功。”
李易闻言挑眉：“你这话里有话啊。”
武曌开口：“如今大唐十三卫有些不够用了，有人向陛下提议新设卫府，再将如今洛阳城内的卫府内外之职细分。”
扩充卫府？
李易想了想，笑道：“这是大势所趋，毕竟如今大唐十三个大将军的位置，的确有些不够分。”
“方才胶东王的提议不是临时起意。”
武曌再度压低了声音，说道：“有人想分军权，随后长公主询问若再扩建卫府，这么多大将军该如何节制，光靠三省恐怕有力不怠。”
听到这话，李易轻轻点头丝毫不意外。
有人的地方注定有江湖，李建成、李世民能再获得领兵出征的机会，有人会想入非非是很正常的事。
即便没东征一事，那些人也不会安分。
眼下的洛阳朝堂形势是没人敢直接撕破脸，可背地里打小算盘的不要太多。
“你今夜和我说这些是？”
“我特意和你说一句，是告诉你若再有人在朝堂上提起此事，你不需要避嫌谦让。”
“好。”
李易其实没有拒绝的理由，自从他下定决心要在大唐做点什么的时候，就没想过半途而废。
“时辰不早，我陪陛下回宫。”
武曌说完这句，便走至李秀宁身侧耳语一番，随后李秀宁又对众人说了些勉励的话，便在内侍的‘起驾’声中离开城门楼。
天子一走，百官也就各自散去。有人还没喝够，已经约好了继续吃宵夜，而李易则与李茂贞同行，钻入街市游览花灯。
一夜鱼龙，通宵达旦。
翌日依旧休沐不用上朝，但李易却没个清闲。
或者说，他已经放了一晚上的假了。
三司联合办公的案台还没撤，几方会审一夜的结果，一早就摆在了稽税寺李正卿的案头。因为抓的人不少，光供词就垒起一摞，其中就属常宣灵透露的消息最多。
李易翻看了一遍，当即开口：“这些玄冥教在大唐境内的暗桩、据点，大头你们不良人直接处理了吧。”
张小敬点头：“大唐境外的呢？”
李易随即望向尉迟真金：“宋、明两国的情报，一会都转呈礼部鸿胪寺。让他们出面和诸国使臣交涉。这些消息可以分享，但不能白送。”
“那我们以此结案？”
敬晖在一旁开口，表情有些犹豫：“从现在的口供来看，罪魁祸首只能是党项，可这案子里头的隐情”
“无妨，案情就这么上报。”李易摸了摸下巴，起身道：“不过你和我再去一趟大牢，我对他们还有些别的兴趣。”
别的兴趣？
敬晖不懂，但也好奇李易想做什么。
两人来到不良人牢狱，李易首先见的便是侯卿。
“他们没给你上刑？”
见这家伙衣衫齐整，只是发丝稍乱，李易笑道：“或者说没等他们给你上刑，你就已经招了？”
侯卿戴着镣铐，但表情十分轻松：“我不能沾血，只好招供。”
“泣血录没练到家，这辈子都摆脱不了见血反噬的命门。”
李易笑着接话，没有理会对方的诧异，悠悠开口：“来我手下做事，干得好我给你找个好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