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税制的初衷，是为了大唐安定繁荣。”
“没有这个初衷，任何法制都是徒劳。”
李易很清楚自己一两句话是不可能让武曌转性的，这女人骨子里的狠劲，从当初和他一起密谋让李渊主动退位时就领教过。
丢下两句话，便直接转身步入稽税寺。
现在不是议论蝗灾、税制的时候，眼下他要做的是拔除洛阳城中的臭虫。
趁着不良人、金吾卫的情报还没送来，李易先将自己的左膀右臂苏定方、裴矩找来前厅：“裴公，定方和我都是刚回洛阳不久，这段日子洛阳城中有人制造乱象一事，你可有耳闻？”
“听到了些风声。”裴矩缓缓点头，开口道：“似乎用的还是投毒那一套，不良人不是已经处理了？”
“只查到了一些小喽啰，还都死了。”
李易将刚刚在文德宫内的交谈简单说了一下，继续问道：“裴公早年也是纵横诸国江湖，又经略草原多年，没听到半点风声？”
“你怀疑他们是梁国余孽？”
裴矩先是沉吟了片刻，后来表情玩味起来：“你说的这些，我以前不曾注意。不过青璇前些日子刚从南边回来，倒是和我说了些事情。”
“石大家回来了？”
李易稍稍挑眉：“她说了什么？”
“四大恶人脱离了党项人的西夏一品堂，和一个叫慕容复的鲜卑人混在一块，那人称自己为古时随晋公朝拜周王的草原北燕国后裔。”
裴矩说完似乎是怕李易不知道北燕是哪一国，又补充了一句：“大秦灭北燕而被周王封公，至今算算起码有一百八十年了。如今又在大汉北面重新崛起的鲜卑慕容氏，多半就是那会逃往极北雪域后慢慢发展起来的。”
“北燕余孽，大理余孽，还有这个梁国余孽。”
嘴角不经意的吐出一句话，李易顿时笑出声：“若是他们搅和在一起，这算什么？失败者联盟，还是复仇者联盟？”
裴矩二人不懂李易这话里的调侃，但大体意思还是听的出来，苏定方当下开口直指问题核心：“来洛阳捣乱，并不能让他们复国，他们为何要来送死，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有人指使是肯定的，但谁能出的起价？
这么一想，背后主谋也就不难猜了。
首先排除大唐内部，因为如果是大唐自己人干的，根本不会拖延到现在，更不会一点痕迹、马脚都没有。
袁天罡没查出有用线索，只能说明对方的确是刚来大唐。
紧接着数数周边各国，大宋刚求和且忙于后宫之变，大明也刚经历一场惊变，大秦隔的老远不说，拿下雍地后理应专心稳固城池。
至于那些夹缝生存的小国，不是李易看不起他们，他们是真出不起钱请玄冥教冒着暴露的风险来洛阳大闹。
这么细数下来，排除一切不可能后，剩下的就是正确答案。
大汉！
北方鲜卑慕容氏最近发展挺快，慕容恪的名声也是水涨船高，这里头要说没有大汉的扶持，李易打死都不信的。
而大汉内的某人给诸吕下套归下套，坑完吕氏肯定要重新夺回雍地。在动真格之前，不得先用别的事转移一下大唐视线？
几乎是在几个呼吸间捋顺这些事情，李易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之后，裴矩笑着摇头：“有些道理，但都只是猜测。”
“要印证这些猜测很简单，一会不良人、金吾卫、大理寺都会把他们的情报汇总到我们稽税寺，我们顺着这些情报往下查，一定能找出各国踪影，但不会查到大汉身上。即便能查到，多半也是一眼就能看破的幌子。”
李易这时很是自信，同时也有些兴奋。虽然还没和大汉在战场上交锋，但能在这场暗战中较量，也是十分难得的机会。
他隐约有种感觉，指使玄冥教大乱洛阳的人，多半就是给诸吕下套的人。
“大汉老阴币可不少，会是谁呢？”
………
“快，快，快。”
“把东西都搬下来，全都送进去。”
就在李易细细盘算要怎么下手的时候，稽税寺外忽然响起一阵呼喝声。一辆马车停在府衙门外，长着一张蜡黄脸尉迟真金连声催促着小吏搬出一本本册卷。
领着一众大理寺文吏走进稽税寺，尉迟真金步入正堂拱手行礼：“下官见过李正卿，见过二位将军。”
李易笑着点头：“没想到你们大理寺来的最快，让你的人直接把东西都放正堂，今天我就在这办公。”
“人命关天，下官不敢耽搁。”
尉迟真金说出这话的时候，内心也是一阵感慨。当初那个见了他还要拱手行礼的不良人小队率，眼下竟已成了他都要仰望的人物。
艳羡是在所难免，但李易破案的本事，尉迟真金也领教过。
不得不服！
所以当李靖传令大理寺的时候，他没表示任何反对，直接就带着东西来了。
正当大理寺的人把近期调查的相关案卷，全都摆放在一张案桌上时，金吾卫和不良人的人手也到了。
都是熟人。
金吾卫领头朗将是和李易同科武进士敬晖，而不良人领头的赫然是张小敬。
兄弟再相见，张小敬表情很不自然。
李易看他这样子，心下立刻猜到了什么：“有兄弟出事了？”
“走了七个老弟兄。”
张小敬埋着脑袋说出这话，他着实是羞于来见李易。
两人之前合作了很久，在洛阳也办过不少大案子，手下弟兄最多也就是重伤，还没折过谁。
上次对付那些和尚，他就差点让手下出事，自己也险些玩完。张小敬觉得自己已经吸取教训，谁想这次跌的更重。
“找出那些臭虫，给他们报仇！”
李易没有责怪大头，也没资格责怪。他数次领兵征战，麾下儿郎战死何止七人？
能做的，就是不辜负弟兄的牺牲。
“我把该找的都找了，该问的也都问了。”
张小敬将亲手写的情报递给李易，开口道：“那些贼人的落脚点，怎么进的城，来洛阳之前途经的州县，我全都查了。”
“他们手脚很干净，多半是知道一开始行动就会出事，所以提前把这一路上的人手都处理干净，撤走的撤走，撤不走的全都被灭口。”
听着张小敬这话，李易直接指了指旁边刚刚搬进来的书册：“那就继续查，把你们三方的情报信息交叉核对，找出重合的部分，扩大目标往下查。”
“如今洛阳城人口过百万，他们抹除的痕迹越多，制造的新痕迹就越多，我们现在就差一个突破口。”
“宵禁前，找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