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风停了。
竹林重归安静，双手松开古琴，额头绛红轻描的幻音坊坊主李茂贞看向持萧女子：“青璇妹妹不愧是一代大家，清脆悠扬又不失澎湃激昂，姐姐佩服。”
石青璇这时也放下了洞箫，笑道：“李姐姐的琴，比我的萧更能撩拨心神，音律造诣也是我平生罕见。”
二人这么互吹一句，随后同时看向李易。
“你来后山打搅我们做什么？”
“都督为何如此紧张？”
二女同时发问，直接把李易给问懵了。
我来干什么，你们不知道？
我要是再不来，你们就得往琴箫音律里灌注内力了吧？
到时候这上百亩好竹子，能存活几根？
只是眼下这两女人一副统一战线的样子，李易嘴里憋着的劝架的话根本没法说，顿了顿才尴尬道：“我就想问二位，到饭点了咱们要不先吃饭？”
一秒
两秒
很好，没人理他。
李茂贞笑着起身，看向石青璇：“前日山下有头老牛被山里野狼咬死，我便让人买了回来，今日正好请妹妹一起享用。”
“多谢姐姐款待。”
二人说完，只看了李易一眼便携手而去。
李易左右看看，觉得自己实在无辜。
但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有牛肉吃。
要知道在洛阳想吃牛，哪怕是程家也要顾忌很多，更别说李易了，大半年没见过牛肉，他都快忘了大牛排是什么味道。
野狼来的真及时。
跟在二女身后来到偏厅，随着李茂贞拉着石青璇入座，以梵音天领头的几位天姬纷纷起身行礼。
分别是梵音，多闻，广目，阳炎，娑罗。
幻音坊一共才九位天姬，居然有五人都回来了？
李易这时不禁抬头看向对面的李茂贞，后者嘴唇微扬，不着痕迹的侧脸看向石青璇：“青璇妹妹，这几位是我幻音坊最得力的天姬，平日也会摆弄乐器，妹妹若有闲情指点她们一二，姐姐感激不尽。”
“好。”
石青璇略微颔首，却是应了下来。
“来人，上菜！”
随着李茂贞一语落下，女侍很快就端着美酒佳肴走了进来。
不光有牛肉，鸡鸭鱼羊全都不缺。
等菜全上齐，李茂贞开口问道：“雪儿呢？”
“主上，小姐说”
女侍说话时，特意看了眼李易：“有客人来，她便独自在院里吃。”
“去吧。”
李茂贞随即摆手，举杯看向李易：“一年不见，变化很大。”
“你这变化也不小，大派气象，值得恭喜。”李易笑着举杯，说完便一饮而尽。
回想一年前，他李易只是初入后天境界的菜鸡，而李茂贞空有一身修为，却被幻音坊和一方百姓弄的焦头烂额。
现在则不同了，幻音坊势力已经遍及中原甚至向草原伸出触手，所庇护的百姓也从当初千余人，扩展到好几个村寨里的上万山民。
虽说有李易出的各种生财主意和管理办法，但李茂贞的确有这方面的天赋。
而与幻音坊比起来，李易自身变化同样不小，不论是修为还是身份，都和当初离开岐山时有翻天覆地的改变。
二人一饮而尽，李茂贞就没再搭理李易，频频侧身与石青璇嘘寒问暖。
有坊主在，几位天姬可不敢造次。
挨个敬了李易一杯，便埋头对付面前餐食。
幻音坊最近半年是有了很大起色，但其实并没奢侈到天天好酒好肉，几女心底都清楚，这顿大餐是给谁准备的。
她们只是沾光罢了。
一顿饱餐过后，石青璇主动提出休息，跟随几位天姬离开。
等众人都离开了，李茂贞才开口：“陪我走走？”
“嗯。”
李易点头，二人很快离开厅堂，顺着山路继续往上。
幻音坊山门所在是岐山九峰中的最高峰，山顶海拔直逼三千米，来到顶峰的望日亭，冷风刮过衣角，裙摆飘荡更显李茂贞的英气。
“还没恭喜你，你终于带着这些山民扎下了根。”李易俯视山下的袅袅炊烟，眼中透露着赞叹和钦佩。
在这个世界，李茂贞并非什么藩镇王侯，而是大隋某位边将的女儿。
其父因响应杨玄感起事而被剿灭，兵败前将年幼的李茂贞送出大隋，多年后李茂贞回到故地，但此时已是大唐的天下。
李茂贞没有什么复仇的执念，只是入山寻到了当初为了躲避征兵，又或者兵败溃逃进山的父亲治下百姓和旧部。
之后便将这些零零散散的山民聚集起来，并且建立了幻音坊。
为了养活这么多人，李茂贞都打算把幻音坊打造成杀手组织，和青衣楼抢生意。不过也是那会凑巧遇见了李易，这才有了如今半商盟半宗门的幻音坊。
想到幻影坊眼下已步入正轨，李茂贞不由柔声道：“我的心愿已经达成，你的呢？”
“我啊，也快了吧。”
“等你入宗师境，就不必再背负密谍的身份了。”李茂贞展颜一笑，随后道：“但你想清楚了吗？这几国你终究要选一个。”
听到这个问题，李易挑眉道：“等我入宗师境，就回山陪你一起照顾山民怎么样？”
“这些话，还是留着哄那些涉世未深的丫头吧。”
李茂贞摇了摇头，或许真正的武道宗师能让诸国忌惮，也能让李易摆脱被控制的局面，但要说李易会来这深山中隐居，她是一万个不信的。
这小子不光爱凑热闹，心底也有一番抱负。
何况就算是她，也不是一年到头都留在幻音坊。
脚步微转，李茂贞收回眺望远方的目光，看向李易：“说点实际的吧，这次担任邓州都督，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李易没有客气，直言道：“干点当初你想做，却被我阻止的事怎么样？”
“刺杀谁？”
“我也不清楚，得看是谁不请自来。”
见李易摇头，李茂贞当即明白了：“这么说宋军是要绕道十万大山，然后奇袭大唐？”
见她一点就透，李易不得不感叹：“你不出仕真是屈才了，这份眼光比我手下那邓州刺史还要卓越。提前召回五名天姬，是早就猜到了我要用人？”
李茂贞闻言，挑眉反问：“你的心思，我还用猜吗？”
得！
这天没法聊了。
自己能看透别人还得用上外挂，李茂贞看透他却是只需要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