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刚过。
一名不良人敲响了李易休息卧室的房门：“李头，他们都招的差不多了，那个中毒的也醒了，吵着要见你。”
“知道了。”
没睡几个时辰就被叫醒，李易打着哈欠起身，来到仓房最里侧的石屋，瞥了眼巴也后不禁一乐。
此刻巴也脸色煞白，嘴唇紫黑，印堂青灰。
浑身颤栗不停，简直比帕金森综合症还能哆嗦。
“就你现在这样，还死撑着要见我？”
拉过一张木椅坐下，李易右手食指轻敲扶手：“以你的内力，还能护住心脉多久，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要交代就趁早。”
“放过我，我妹妹，她才刚来大唐。”
巴也此刻说话都已经不是很利索，每次开口脸上都有痛苦之色闪过：“我知道，首领的计划。”
沙陀首领？
李克用？
就是那位统帅沙陀六部的部落使？
根据一年来的各种情报，李易知道在如今的突厥众部中，沙陀族的实力仅次于‘阿史那氏’所统领的狼族。
换而言之，除了颉利、突利两位可汗，整个突厥汗国里就属李克用掌控的势力最大、实力最强。
这种能给他提供大量见闻点的秘密，李易很感兴趣：“李克用在计划什么？想算计阿史那氏？”
对于这点，他都不需要看巴也的内心独白。
沙坨势力膨胀，必然会面临颉利的打压，李克用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找机会提前发难才是他的风格。
“首领已，已投靠突利。”巴也艰难开口，说出了李克用的谋划。
简单言之，就是撺掇身为大侄子的突利背刺颉利。
大闹洛阳嫁祸颉利，甚至都不用嫁祸，毕竟颉利是突厥大可汗，所有突厥人干的破事，大唐只会找他问罪。
“真是叔慈侄孝啊。”
李易托着下巴，表情有些玩味：“这招驱虎吞狼，李克用胆子不小。”
巴也咬着牙，言语中也有几分愤恨：“这两年，颉利对沙陀愈发苛刻，上贡战马、牛羊数目一增再增，我沙陀也是求活。”
求活好啊！
身处乱世，谁不是在求条活路。
李易眼睛微眯：“求活虽然没错，但李克用敢拿洛阳做局，这是在找死。可惜了，他有心搅乱突厥，洛阳城原本该有很多人乐意帮他。”
“你们汉人哪会有好心，给一点粮草、兵械，就要我们冲锋在前，战死的都是我沙陀勇士。既如此，不如让你们先厮杀一场。”巴也说完连续咳嗽好一阵，暗红色的血渍喷了一地。
听到这话，李易不置可否。换做他是李克用，肯定也希望大唐和突厥拼个两败俱伤，然后再出来摘桃子。
又查看了下他的内心独白，李易随即起身：“一会我带人离开，你们兄妹想活下去，就应该知道要怎么做。”
“多，谢。”
巴也吐出两字，随后收敛心神专心应对体内狼毒。
李易也不在意，离开石室便瞧见张小敬和其余不良人都在不远处等着自己。
张小敬神色严肃，开口道：“突厥人野心勃勃，简直是要毁了洛阳，你跟我现在就去向校尉禀报。”
“急什么，他们的计划不是还没实施？”
李易淡定摆手，边走边笑道：“先说说你们的审讯结果。”
见李易一点都不着急，张小敬只得耐心开口：“那些突厥小卒都是听令行事，只知道要在洛阳各坊市水渠下毒。他们领头的叫石敬瑭，应该是参与这事的头目之一，他供出了好几处突厥据点，一旦洛阳有难，这些据点暗子就会分头行动。”
“除此之外，突厥还派人混入了武举，此人是突厥的杀招，哪怕石敬瑭也不清楚究竟是谁。”
张小敬把审讯结果简单说出，李易默默听完没有插话。
大体上和巴也告诉他的情况差不多，唯独那个混入武举的人，石敬瑭不清楚，但巴也知道。
巴尔！
巴也族兄，号称沙陀巴氏第一强者，年纪不过二十八九，但修为已步入先天。
哪怕之前下毒、骚乱的计划不成功，若有这么一位先天强者在武举中大放异彩后，觐见天子时出手行刺。
不管成不成，大唐都会向突厥宣战。
这事根本没法忍，也不是查清楚幕后黑手就能罢休的。
“唔~我再去见见石敬瑭。”李易想了想，顿时又有了新计划。
张小敬没拦着，他知道自己这位小兄弟在情报分析上有独到的本事。
和巴也的凄惨不同，石敬瑭一点伤都没有。甚至因为非常配合，张小敬都没绑他，只让他一个人待在房里。
李易一进门，便直截了当开口：“废话我不说了，你和巴氏其实都算李嗣源的人，李克用把这个九死一生的任务给你们，摆明了要开始剪除李嗣源的羽翼，为他儿子李存勖铺路。李嗣源不敢不答应，只能让你们送死。”
沙陀内部矛盾被人摆在明面上，石敬瑭一点不恼，反而躬身摆出聆听状：“您想要我做什么。”
李易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表情，点头道：“现在外界只知道五爷要找你们晦气，这场戏还要继续演下去，我不希望有谁拆我的台，能做到吧？”
石敬瑭颔首：“在下明白。”
“你们的计划已经暴露，失败是必然的，理应尽快退出洛阳。能不能捡回一条命，就看你自己运气。”
李易说到这故意顿了顿，盯着石敬瑭看了好一会，才抿唇道：“听说你和契丹、铁勒这些突厥小部族关系不错。突厥一旦生乱，对各族的约束力就会下降。你若有本事串联这些小族，未来前途可期，你的义父也会对你另眼相看。到时抱得美人归，别忘了来洛阳请我喝酒。”
说这番话的时候，李易脸上是挂着笑意的。可在石敬瑭的内心，却只觉得李易此人太过恐怖。
他石敬瑭对于大唐、突厥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小卒。
石敬瑭根本想不通，李易怎么会对他了如指掌。不光知道他与契丹耶律氏相熟，就连他爱慕义父女儿的事情都清楚。
可想而知，整个突厥草原怕是早就被大唐渗透干净了。
可笑自己居然还想搅乱洛阳，难怪今天刚把狼毒全运进城，就被找上门来。
石敬瑭此刻心底除了惶恐，同时也滋长出了一点……野心。
他知道面前之人想利用自己，但他并不反感这种利用，反而按捺住激动给李易行了拜礼：“石敬瑭愿充当耳目，为主上效力。敢问主上，是否要处置巴也？”
李易笑着摆手：“你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他没二心，就没必要对他动手。相反你可以趁机笼络巴氏兄妹，将来对你有好处。”
“在下明白。”
石敬瑭了然，惶恐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抱大腿嘛，不寒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