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匕首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白发男人面带笑颜,牵着苏令仪的手,走向远方。
“你倒是有趣,既然这门是第十一次开,又你促成十存一的局面,所谓令名不彰,对外便叫令仪如何?”
苏令仪呆呆地看着他。灰暗无神的双眼终于开始展露出新的光芒。
似乎她终于找到了自己活下去的意义。
“好。”
她继续跟着白发男人走着。
走过了春夏秋冬,从稚子孩童变成了窈窕少女。
她走了很久很久,久到……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她只知道——要跟着他。
不知不觉,她又一次地依靠在男人的腿上,闭上眼,恬淡地睡去。
白发男人一如既往地抚摸着她。
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岁月静好。
同样怜惜地捧住她的脸,同样想在她的唇瓣上一亲芳泽,可这回……不一样了。
在白发男人的那张脸要裂开之际,一个人抓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拼命地往外跑。
苏令仪茫然地看着慕容泽。
“你是……谁?”她仿佛从来都没有见过慕容泽,也从未知道他是谁。
但她能感受到自己对这个蓦然闯进来的男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信任。
慕容泽面色难看,看着身后的白发男人已经裂变成一个怪物,他也来不及做过多的解释。
“快跑!”
“跑?为什么要……跑?”苏令仪站在原地,十分不解得看着慕容泽,“我还要问你为什么要将我和师父分开?我得罪你了吗?”
“小十一,他没有得罪为师,他只是在觊觎你。”
白发男四分五裂的脸皮重新粘黏在一起。
只在缝合处留下淡淡的愈合的痕迹。
苏令仪一听,连忙挣脱了慕容泽的手,往白发男的背后缩了缩。
男人背过身,摸着苏令仪的脑袋,高雅得像是一位谪仙。
殊不知他完美无缺的白衣后面,裂出了无数道光。
它们匍匐在地,一点一点地往苏令仪的身体挪动过去。
慕容泽毫不犹豫挥剑斩断那些宛若蠕虫一样的光芒。
白发男愤怒了。
搂紧苏令仪,示威似地看着他。
“你算个什么东西?胆敢染指我的小十一?”
慕容泽冷哼一声:“来杀你的人。”
“就凭你?也能杀掉我?”白发男狂笑着。被斩碎的白光在他掌中盘旋,逐渐凝结成一把剑,“放马过来吧。”
慕容泽当然不会跟他客气。
打从他闯进这片迷雾开始,他周围的一切都在发生着难以预料的改变。连让他仿徨的机会都没有。
有时是一片暗无天日的地下溶洞;
有时是富丽堂皇的亭台楼阁;
有时是花前月下,地上满是白衣男人的血迹。
现如今终于看到了自己要找之人。尽管此时面对的……是一个看似和怪物一样的男人。
但他又怎么可能会退缩呢?
答案早就汇集在他手中的刀剑之上。
迎着男人漂浮于半空之中的身躯,慕容泽便又斩下一剑。
刀光剑影,在这黑夜里闪现。
二人像是针尖对麦芒一般,你来我往,竟然谁都没能占得上风。
慕容泽喘着粗气,盯视着他。
手中的佩剑更是不敢有任何的停歇。
白发男的武艺不同于岳湛禾的变化莫测,真正让他心惊的,是自己从未见过他,可他却总是本能的预测出,他会躲在哪里;
同样的,白发男也像是这个世界另一个兄弟一般,精准地预测出自己将会刺向何处,从而躲开。
就像——内心里的蛔虫。
更要命的,他的每一击都是那么的熟悉。
熟悉到就像是在照镜子。
每一式都是自己的招式。
他,到底是谁?
显然,白发男根本就没想过慕容泽会怎么想。
来来回回,好几次的交锋,慕容泽早就累得气喘吁吁,而白发男依旧是云淡风轻,似乎他刚刚仅仅只是在呼吸。
“不自量力,我的小十一也是你能碰的?”
“是谁在不自量力,还尚未可知。”慕容泽嗤笑罢,借力腾空,甩出一道剑气,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刺向白发男。
这一次,慕容泽没有选择躲,而是正面硬受那白发男的一击。
顶着腰腹部的伤痛,将手中剑刺进了他的胸膛。
“师父!师父!”苏令仪慌乱了,她连忙抱住白发男下坠的身子。
慕容泽留下的伤口此时多了一把匕首。
苏令仪沾满献血的手恰巧就在那个伤口附近。
她眼睛一阵恍惚。
好似又回到了她亲手将师父杀死的那一天。
涓涓不壅的血液染红了白发男的头发。
苍白的脸色,依旧无法阻挡白发男想要抚摸苏令仪的脸:“十一……十一不哭,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回家吧。”
“岳潇潇,你在发什么疯?”
忽然,慕容泽厉声问责着苏令仪,将她从悲痛欲绝里拉了出来。
包裹着她的浓雾不知何时消失了干净。
遍布在她周围的不是那若隐若现的雪松香,而是铁锈混迹着古怪味道,一种特殊的腥臭。
而臭味的来源——正是自己怀中抱着的,已经断气了的南阳公。
此时他的胸口处正往外涓涓流着血。
她的手刚好按着这个缺口。
不远处的草地发出了折压的响声。慕容泽顿觉不对,赶忙将苏令仪拉起来。
一老婆子看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南阳公,伸手探探他的鼻息。
猛地缩回手,大惊失色地尖叫一声:“救命啊!死人啦!快来人啊!”
慕容泽没敢让老嬷嬷声张,手中石头对着老嬷嬷的脖颈处一砸,她便双腿一软晕厥过去。
苏令仪现在都是惊魂未定的看着地上的南阳公。
“他……不是我杀的。”
慕容泽的喉结上下一动:“我知道。”
苏令仪死死咬着下唇,惴惴不安地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那层迷雾是怎么来的。
但现在沾了南阳公一身血的她,无异于跌入他们的算计之中。
可她的脑子乱的很。现在贸然出现的南阳公尸体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慕容泽看看天上逐渐往下压的乌云。眉头愈发紧缩。
“要下雨了。”
下雨天是个好天气。
尤其是对于一个犯罪者,因为雨水会冲刷掉线索,让一件原本能破获的案件悬而未决。
但,眼下这场雨却来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