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她停下了脚步,将自己的手从岩壁上移开,拿着灯笼轻轻一朝。
“你看看这是什么。”
只见苏令仪刚才摸过的地方,有一处凸起。仔细一看,那半圆的凸起向下凹陷,竟然是人的颅骨!
从骨头的磨损程度来看,死者也有两三个年头。
更叫人吃惊的是,这被砌进去的尸骨不止这一具。整个石壁上,密密麻麻,零七八散的摆列着各种关节的骨头。
粗略一看,光这一处的石壁上的颅骨就有十来个!难以想象再往深处走,究竟会是怎么样的情况。
连鬼屋都没有这样密集的陈列那么多骷髅道具,没想到这地方竟比鬼屋还要骇人。
“怕是尸体太多没办法处理,索性就直接把白骨和碎石堆砌这里了。”慕容泽道。
“也不知道他们走进来,都是什么样的心理。”
苏令仪平淡的嘲讽一声。
慕容泽不知道是,其实在东临还有一个习俗,凡是造路或是在山间挖隧道,都会找来几具骸骨镇地基。
美名其曰,让死者给生者消灾。
她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这里不对劲的?”
“诏令寺被烧之后,裴封在山间抵御刺客的时候发现了苏慕辰出现的身影,不过,本王没来得及查,就被关进大理寺了。”
苏令仪面色一沉:“在深山老林挖这些隧道那绝对称得上艰难。越往下挖就越是费力,从我们进洞开始算,这么长的一条路,若全靠人力一点一点挖。必定要庞大的人力,想来没有个一两年的劳作,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工程。
除去徐南城这几个吃里扒外的,其他地方若是有人陆续的失踪,这么大的事情,地方官员若是自己不能解决,也不会把这事瞒着不上报。
你既然执掌大理寺,就没有发现这个异常吗?”
被她这般质问,慕容泽的脸色也颇为难看。
“东临同北境本就势同水火,加上近年来东临太子时常做些搅局的事,边关难定,这两年来一直戍守边关,直到一年前西玄发起四国和谈东临与我朝才签订休战协议。在你入京前一个月才刚收到皇帝叫我接管大理寺的圣旨。
大理寺并无他城报备过有人连续失踪的案册,也无百姓击鼓鸣冤,若非那日意外发现苏慕辰的身影派生一前来调查,还不一定会搜到这儿。”
苏令仪不由得蹙眉。只怕想查清楚到底有多少人被抓到这里是非常难了。
普通老百姓尚且有亲人跑去衙门报备失踪,可若失踪的是那些被人牙子掌控着的奴隶呢?
谁会在乎几个奴隶的死活?
只要号称买奴隶去干活,多给人牙子点进货钱,甚至都不会有人找到他们身上。
苏家……要比她想象中难对付得多。也不知道还要多少地方官员是苏家的走狗。失踪那么多多人竟然能一直瞒下去。
苏令仪感叹一声:“难怪之前那么久没发现这里,徐家村那儿有丰宏和孙傲的包庇,他们又选址在土匪寨的后山,内部做事这般严密,除非你们这些贵人微服私访这种小村子,再派兵彻查,不然谁也发现不了这个从内部开始蛀烂的牙。
看样子,你的运气倒是不错。”
她重新将灯笼提在手中:“走吧,只怕这隧道内的血腥,不止这一点。”
二人相顾无言。沿着隧道继续往深处走。
就像她说得那样,几乎每隔几米岩壁旁边就多出几个石骨堆。
看着沿途墙壁上的白骨和地上的尘土。
苏令仪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说些什么。
明明都懒得处理这些白骨却偏偏把隧道地上的砂石清理得干干净净。
到底是该说这群假山匪是勤劳呢,还是懒惰呢?
二人加快了脚步,隧道内的空气也变得越来越难闻,慕容泽更是拧着眉头。
忽然,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三个洞窟。
看着这三个洞窟,苏令仪一时有些为难:“咱是兵分两路还是双人成行?”
慕容泽想了想。
“同行,我们谁也不知道一个岔路后就没有下一个岔路,分头行动只会变得更加危险。”
听到他说危险两个字,苏令仪像是听到什么惊天笑话一样。
原来他也会知道什么是危险啊?
她以为他不知道呢。
那天秋宴,半点都不怕自己身败名裂,顶着自己第二个人格跑出去鬼混的是他吧?
还有诏令寺那次,把自己的兵马都派去接应慕容御,就让自己跟着他抓刺客的,也是他吧?
这回被关大理寺还不老实,带着她进贼窝的也是他。
越是有权有势的人就越是怕死。
就像不少的九五之尊,在年将朽木之际也会格外痴迷炼丹术奢望永生。
像他这样,有什么大事就冲在前头,做事不计个人生死的掌权者,怕是整个北境都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但她好像完全没有想过。
也许,他是在担心她。
从一旁的石壁内扣出几个不大的小石子,她就挨个往山洞里头丢。
听了三次回声,苏令仪指向洞穴道:“左边的路比较深。中间和右边的山洞似乎没挖得太深,不过,右边的洞口有些古怪的味道,我们先去哪边?”
慕容泽想了又想,指着左边的洞穴道:“这边吧。”
“好。”
打定主意的二人往左边山洞深入,又走了一炷香不到的时间,总算是听到有人活动的声音。
苏令仪心头一凛,赶忙快步上前。
随着叮铃当啷的稿头凿石声,以及噼啪的抽打传入耳中,狭窄的隧道骤然开阔。
这片区域非常广阔,借着那些挂在墙壁上零星的火把,苏令仪勉强估了了下这里的面积。在这几百平米的地方,掘土挖矿的人竟有数百人之多!
而剩下的十来个手举火把,穿着狼皮衣的男人正手拿鞭子抽打着那些干活不利索的人。
“崔容崔易!你们俩怎么这么慢!”
忽然,远处一个和他们穿着一样狼皮衣的男人握着鞭子向他们这边走来。
说话的那人一脸横肉,左脸上还有一道疤,眼含凶光,似乎下一刻就要抽刀劈人的瓜……当然,不是西瓜是脑瓜。
苏令仪抬出洞口的说辞敷衍着他。口中的抱怨和不满,就连老狐狸听到了都不免信服几分。
刀疤男脾气一炸转过身向后方吼道:“他老子的!刚才换班的两个人蠢货是谁!”
“金老大,你忘记了?是周重和冯轲!”远处一个粗犷的声音似笑非笑的回答着刀疤男。
“又是他们两个!每次偷懒换班的都是他们!明日不用来了,给老子在寨子外巡逻去!”
四周顿时传出几道窃声的嘲笑。似乎对同伴得到这样的结果并无任何的同情。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刀疤男又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笑声骤然消失,传出鞭子的抽打声却更多了。
刀疤男看了苏令仪二人一眼,指了指对面没有任何灯光的一块地道:“最近外头有点儿风声,你们俩,把那边清理干净了,听见没有!”
“金老大,可是出岔子了?”苏令仪贼眉鼠眼的低问道。
刀疤男瞪她一眼。
一脚踹在苏令仪的肚子上。她赶忙卸掉刀疤男打在身上的蛮力,身子一扬,假装被他踹倒在地。
见苏令仪满脸痛苦的捂着肚子,刀疤男骂道:
“你小子算个什么东西?当家们的事情,也是你能过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