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进去再说。”
看着伊春坊,苏令仪叹口气,用黑巾遮住自己的脸后,飞快地走进一旁的巷道,踩着屋檐上的瓦片三步并作两步,麻利地溜进伊春坊的后院,翻身上楼。
伊春坊的姑娘们大多数是上的夜班,尽管现在已经日上三竿。可坊间依旧静得出奇。
顺着慕容泽的话,苏令仪摸到了她的目的地。
一入门,楼中的香料气息就扑鼻而来。很是繁杂又刺鼻的,她捂着鼻子快步上楼,飞快地扫视着四周。
这儿的屋门各个紧闭,除了酣睡的呼吸声,没有一点儿声音。
站在转角尽头,苏令仪就在观察着这处屋子。
光从外头看,这间屋子的新旧程度就不是旁边两三间屋子能比拟的。
上头的漆料还锃光瓦亮的,就连门都用的是上好的黄木。
不管是何处的青楼,内部规矩几乎都大差不差,楼中只有两处房间豪华程度是其他房无法比拟的。
一处是老鸨妈妈桑的,另一处,自然就是花魁的。
这很好理解,毕竟一个公司,办公室最好的自然就是老板,第二好的那就是老板看重的人才。
这道理放在任何地方都可以适用。
不过,由于妈妈桑自身超然的地位,她们一般是不会和那么多姑娘挤在一个楼里休息。所以这楼间一般是找不到老鸨就寝的屋。
想来想去,这间屋子,苏令仪也只能猜那是属于花魁的了。
贴着门沿,她小心地躲在柜子的后头,听着屋内人发出的动静。
“莲儿!对对对,这按按,力道大些,昨儿个真是把我给累够呛的。”一个姑娘哼着嗓子不住地抱怨道。
那名叫做莲儿的侍女道:“妈妈都给姑娘找的什么恩客啊,都不知道青些,姑娘,你背后都青了!”
“你跟着我才几个月?这算什么?咱既然是做的这青楼妓子,还能指望那群人能把你当人看吗?不过是嘴上哄得你开心,觉得你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宝贝。
实际上在他们心里头,怕是觉得我们不过是他们泄欲的工具罢了。”
“姑娘何必轻贱自身呢?您本就是这伊春坊的头牌,若是碰上好心的帮姑娘赎身,或是姑娘自己攒够银子,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了”莲儿安慰着她。
话语中满是羡慕。
“赎身?那是不可能的,你以为那群人的话能信吗?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哪个不顾及着家里头的正妻?又有几个敢把风尘女子往家里带的?
能带回去的也多半是卖艺不卖身的那群丫头们。
至于我?
我这条命啊,是注定捆在这青楼内的。当年我母族被抄,落到青楼这个地方时,我就明白那些个所谓的自尊在银子和命跟前根本就没有用。
至于轻贱?那更是开玩笑,我可不会轻贱自己。不过是看清现实罢了。
万事都不如活着重要。他们来我这儿寻欢作乐又如何?妓女上不得台面又如何?
只要我能有银子拿,有命活着,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那姑娘语气很是轻柔,也很是平淡。
就像是在说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一样。
莲儿也不再说什么。默默地帮着那姑娘擦着药。
屋外的苏令仪听着很不是滋味。
这个世界总是这样。
当一群人已经在想着如何寻欢作乐之时,总有那么一群人在艰苦求生。
她们有时候却要拼尽自己的全力才能从命运的不公中,扯下一片求生的希望之光。
而一旦落入这个名为青楼的坑洞内,想要再度爬出去,基本是不可能的。
她们灵春堂也只能做到让那群姑娘们有自主选择的权力罢了。
毕竟人的一生是要靠着她们自己才能拼搏出一片天地。
能做到这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总不可能看到一个命苦的就上去救济吧?全世界命苦的人多了去,她们垣铃阁又不是什么善堂。要一对一帮扶。
外头,伊春坊的老鸨扭着水桶腰,登登登地走到二楼来。
苏令仪撇过一眼,赶忙将自己的身子又往里头塞了塞。
只见那老鸨喘着粗气,猛地拍着门道:“红羽!红羽!别睡了,过一会儿有客人指名道姓要点你的牌!快让莲儿好生收拾收拾。今天你可是走大运了!伺候好了,说不定就能被那位爷带回去呢!”
红羽听着老鸨的大嗓门,无奈地哼声道:“知道了母亲,我这就起身。”
老鸨顿时喜笑颜开:“那就行,我让后头的其他姑娘准备准备。等午时一到,你可要准时见客才行!那位爷可是给了一锭金子的赏银呢。”
叮咛着红羽一声,老鸨扶着梯门蹭蹭蹭地下了楼,赶忙招呼着后厨端上好酒好菜。属实是想把来访的那位宰一遍。
莲儿感慨地叹口气:“林妈妈也真是的,姑娘才睡下不足两个时辰就又要叫姑娘去接客。也不想想姑娘的身子受不受得住。”
红羽却对这事儿习以为常。
毕竟她们这群女儿们本就是林妈妈捞钱的工具。
叫声我家这姑娘最漂亮最懂事,那都是客气。
能给口饭吃就不错了,还指望她能把自己当人看吗?
“行了,少说两句吧,这楼里谁不是这样过来的?你也别傻愣在这儿,快些将我的衣服拿来。既然是贵客,就拿那件红色的吧。”
莲儿应了一声,赶忙推门而出。
不一会儿,就见莲儿从隔壁屋捧着一件红色的襦裙出来。
苏令仪一眼就看清那襦裙上的花纹和自己包袱里头的一般无二。
这下她不用猜也知道,慕容泽是想让自己冒充红羽蹲在这个院子里头。
屋外,林妈妈站在楼下已经开始扯着大嗓门开始催促着红羽了。
“红羽啊!好了没有?再有一刻钟,那位爷可就到了!”
“马上!马上!莲儿手脚利落点!”红羽连连出声。
被催得急的莲儿不由得加快手速。好在平日就伺候红羽伺候惯了,倒是没闹出什么岔子来。
她关上门,松口气,赶忙冲着楼下的林妈妈喊道:“林妈妈,梳妆好了!”
“行!让红羽那丫头在屋内好生待着,贵客啊,马上就来!还有你,莲儿!手脚快些,挨着贵客的脸,后厨那还忙着呢!”
莲儿马不停蹄地向楼下奔去,一下子就消失没影了。
趁着这个空隙,苏令仪闪进屋中,在看到红羽脸的一颤,她也不禁愣住了。
因为红羽和自己,不,应该是说红羽和岳潇潇的侧颜起码有着八分相似。
若是用头发半遮半虚掩,只要不细看,想辨别出本尊来还是有些困难的。
屋外纷杂的动静令苏令仪来不及多想,飞快将红羽迷晕后,就把她丢在床榻上。
此刻看清红羽那件红色长衫下穿着的衣裳后,苏令仪脸都青了。
在北境,一般的千金小姐穿什么?
绣鞋,玉佩,长裙裳!
上不露脖子,下不露脚趾,
全民共识的穿衣禁忌是什么?
那就是露肚脐!
虽然红羽在外头套了件赤红色振袖外衫,可里头的衣裙却异常清凉。
脖子、肚子、波灵盖子那是一处都没遮挡。
胸前的两块布也只能堪堪遮盖红羽那令人喷鼻血的傲人上围。同时,那短得不能再断的衣裙上铃铛还格外的多。尤其是那若隐若现隐于红纱的腰肢,更是盈盈一握。
就是炎炎夏日只怕都没她这么清凉。
虽然衣裙的不少地方还加了点毛领。可那点毛毛,除了装饰作用半点儿保暖效果都没有。
她当年在外出行时,也就在西边的异域舞姬看过类似的穿着,但人家的布料也怎么比她要多!
和红羽这身是完全没得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