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浅予顿了顿，抚了抚鬓边的秀发，软语轻声向顾舟解释。
春日宴的第一场，是诗词雅集。
设立之初，就是为了诚征天下才子，替苏城春茶作出好诗宣传。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苏城的各大茶行都会费尽心思，请来本地或者外地的才子，替自己的茶行出这个头。
往年，孟家也会花费大笔银两，从京城请来才高八斗的大家，来替孟府参加雅集。
只不过，孟家在京城的名气没那么大，门路自然不够精通。
段家是人精，知道李沛的大伯在朝中当官，就送厚礼给李宏天，让他帮忙物色有能力进翰林的才子前来帮忙助阵。
当然，段家也不能每年都有机会夺得头名。
苏城有一户书香世家卓家，他们家的女儿，嫁给了苏城四大茶商之一的袁家。
所谓书香世家，就是代代皆有人才出。
到了这一辈，更是出了个苏城诗仙，卓青律。
此人不足双十年华，就已经名扬天下，作出非常多脍炙人口的诗集。
就连京城，也有不少人知道他的美名。
不过，卓青律无意入朝为官，而是选择了到暮苍书院当先生。
听说颇受学子尊崇。
孟浅予的四叔比卓青律年龄更大，但提起此人的才华，也是赞不绝口。
自从卓家和袁家结亲后，卓青律替姐夫的茶庄，拿过了好几次诗词雅集的头名。
听说，他前不久从京城拜访名师回来，在作诗一事上，又精进了许多。
显然成为了今年诗词雅集的夺冠大热门。
顾舟听到此处，心里在打退堂鼓。
他生平最怕就是学语文。
想起以前读书的时候，每次被语文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头皮都忍不住发麻。
对于这种出口成章的诗人，理工男表示，最好有多远躲多远。
顾舟摸了摸有些发愁的太阳穴。
要是早知道会穿越过来的话，一定会把唐诗三百首，外加宋词和元曲一起带上。
免得到时候，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要去跟文绉绉的才子掰头时，会落于下风。
顾舟不解，“卓青律有才，跟楼下的人吵吵闹闹，又有什么关系？”
孟浅予声音婉约。
“夫君，你有所不知。卓青律虽然是本次参加比赛的才子之一，但他有个爱好，就是喜欢出对联。”
“对联？”
“嗯！其实也算是袁家弄出来的一种宣传手段吧！在诗词雅集开始之前，就让卓青律出了一个上联，还放话说如果谁能接住下联，就可以得到一千两奖励。”
“这不是挺好的吗？”
小二听到这话，急急插嘴。
“东家，您有所不知。卓公子明明是代表袁家茶庄出对联的，可他给的上联，却跟茶叶半两银子关系也没有。不少才子都去试了，结果人家就是不买账，硬说答得不符。”
他顿了顿，继续道：“现在楼下是分成了两派，一派当然是支持卓青律的，觉得卓公子不管怎么出，自有他的深意所在。而另一派，原本就看不惯卓青律都那么厉害了，还下场跟众人抢头名，就拿对联说事，硬是指责他这次出得没有水平。”
顾舟和孟浅予走到了一楼大堂，场间气氛果然聒噪不已。
文人吵架，不比武夫，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
只见两拨人整个面红耳赤，像是东风在压西风，看谁能当狂风。
顾舟侧着耳朵听了听。
支持卓青律的才子，学起了齐景琛摇扇子的范儿。
“谁规定上联一定就要出现茶叶了，有种东西叫做意境，你懂不懂！”
站在对立面的书生也很不服气。
“大家评评理，看看所谓的卓才子都出了什么东西，听起来就是口水话一句，半点诗词风范都没有。”
“写对联又不是写诗，谁说一定要出口飘逸成章？”
“我看是卓青律江郎才尽，才随便出个对子给袁家造势吧！不如早早退出，免得到时候贻笑大方。”
说起对联，顾舟也是接触不多。
就记得以前在学校时，好像什么元宵晚会，中秋晚会，组织的人会挂点灯笼来出对子。
像眼前这些人这么较真，倒是从来没有见过。
他好奇地脑袋伸过去：“浅予，这上联出的是什么？”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孟浅予被温热的气息，弄得心跳加速了一小会。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掩饰羞赧，低声道：“山好好，水好好，开门一笑无烦恼。”
顾舟的古文学得一般般，一开始还怕自己读不懂太过高深的文言文。
一听这浅显易懂的句子，提在小半空的心，倒是彻底放了下来。
齐景琛在旁边听着，眉毛不由得抽了抽。
这对联确实听起来不像诗句，跟茶叶也没什么很大的关系。
难怪会惹来一阵纷争。
不过，齐世子本人也不爱诗文，在对对联这种事上，更加有心无力。
他闪啊闪啊，闪到顾舟身边。
“顾兄，在我心里，你已经无所不能了！想必看到这上联，应该马上就能想出下联了吧！”
齐景琛的声音不大，但是立马被旁边的有心人听见了。
只见那人高声道：“公子好大口气，难道因为这位是云霄阁的东家，就可以随意夸下海口？”
顾舟瞥了对方一眼。
嗯，很好，生面孔，不认识的！
不过，他又不是傻子。
此人一语揭破顾舟是云霄阁东家的身份，又故意在两拨人面前发出挑衅的话语。
分明，是想把顾舟当成案板上的死鱼，任意宰割。
孟浅予也想到了这一点。
夫妻俩其实有一定共识了。
顾舟失去盐引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始终没有向李宏天低头，还照样把云霄阁经营得生意红火。
有人怕是要坐不住了。
想到这一层，孟浅予挽着顾舟胳膊的手，不由得收紧了一些。
顾舟缓缓握住她的手，示意不用担心。
他看着那张陌生的面孔，扬声道：“这位兄台，我好像不认识你吧！”
那人冷哼了一声。
“不认识我不打紧，不过既然有人把你吹得天上有，地下无，是不是应该在众人面前证明一下自己？”
顾舟看了一眼大堂靠近角落的地方，果然看见了李沛出现。
旁边还坐着一味献殷勤的段翘楚。
这两个厮，真是阴魂不散。
看来，李家和段家已经打定主意，想在诗词雅集之前，就让顾舟的面子掉光。
等大家早早看清孟家赘婿不学无术的低贱模样。
最好可以群而攻之，连累孟氏茶庄没脸参加诗词雅集。
顾舟轻嗤一声。
呵，就凭两个手下败将也想整垮小爷，怕是白日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