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杰停住了脚步。
盯着女人看了一会，才叹了一口气。
“跟我来吧。”
小食堂不在饭点的时候，就只卖零食和饮料，里面没有什么人。
傅杰找了个靠窗的僻静位置。
“说吧。”
女人原先看起来还有一点愧疚。
可是傅杰总是这个态度，她的神情开始有些不满。
“小杰，你都是大学生了，就不知道什么是礼貌？我是你妈……”
“十年前你一句话没留下就跑了，五年后才突然出现，就跟我说了一句话，说你不能再当我姆妈了，你要跟那个男人好好过日子。
我听你的话，这辈子都不指望自己还能有姆妈，你现在又突然跑过来的说这些稀奇古怪的话做什么？”
被傅杰毫不留情的抢白，女人抿了半天嘴，神情窘迫，却并不甘心。
“那………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你咋能记恨我，你就没学过一句话，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傅杰一手揉了揉眉心，不想争辩，任由女人不停的说。
好几分钟之后，总算是听到关键的地方了。
“你爸他现在……过得咋样？”
“怎么突然问这个？”
女人低下头，琢磨了半天才开口：“我在手机上，看见你爸了……他不在连水村住了吗？是不是在这里找了活，方便照应你上学啊。”
他没有回答，女人便接着问道：“你爸他现在……还是一个人吗？”
正拿起饮料准备喝一口的傅杰，手上一顿。
想了想，还是把饮料放下。
“你跑过来说这些，就不怕你家里那位生气吗？”
女人沉默了的好一会，才说道：“我当年没有跟你爸扯离婚证，说是找了个男人，这么多年也没法有名分，他家里现在有别人了，我又算得了什么？”
话说的伤感，最后还抹了眼泪。
但是女人很快意识到，这些话不适合跟傅杰说。
“你看我真是，一说这些就刹不住车，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一下你们的近况，没忍住就来看看。”
傅杰此时心里十分复杂。
他恨过眼前这个女人，但是无论他怎么恨，这女人也还是他的姆妈，是把他带到这个世上的人。
血浓于水，这份感情不会因为那点恨就消失。
如今她跑过来说这些，话里话外有点想跟他爸重归于好的意思。
他不知道他爸怎么想，但是作为孩子，他怎么可能不希望自己的家是完整的呢？
可是，心里只是松动那么一下，傅杰就清醒了。
当初她受不了苦日子，一句话都没留下就跑了。
家里更难过了不说，连带本就被人瞧不起的傅家更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傅建国走出门，都是被人戳着背脊骨议论。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傅杰是一点点看见他爹开始习惯缩着脖子，性子也越越怂。
就这样的情况，他可不认为家里人还会接受这个女人的存在。
想了想，傅杰给了回答。
“之前是因为学校这边有点事，所以我爸过来看我，家里这么多年又没啥变化，除了连水村还能住在哪里，我爸也只能一直一个人过。”
傅杰说完，一直仔细瞧着女人的表情。
很明显的失望。
“这样啊，哎，我就知道你爸那鬼样子很难有什么出息，离开他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明智的选择。”
顿了顿，女人看向傅杰：“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还好你没有让我失望，考上了大学，以后不至于跟你爸一样。
我以后会常来看你的，就当是……弥补一下这些年我对你的亏欠。”
傅杰刚才升起的那点朦朦胧胧的希冀，这一瞬全部化为乌有。
她还是一点都没变。
听到傅家还是穷样子，满心满眼都是嫌弃，全然不顾一点情分。
“在你离开傅家前，你对我也算尽了做姆妈的责任，这些情分我会记着，以后我会想办法偿还，
除此之外，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交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更不要去打扰我的家人。”
说到这里，傅杰自嘲一笑：“算我说了句废话，你怎么会想去见他们呢？就这样吧，我现在走了。”
“哎，小杰，你这是什么意思？”
女人站起来试图拉住他，可惜没有成功。
“小杰，我给你买的东西你要拿上啊！”
回应她的，只有傅杰远去的背影。
走出小食堂，傅杰也没有了去图书馆兴致，纠结了大半天，决定给家里打个电话。
此时腊八节刚过。
乡下年味比快节奏的城市要足得多，准备的时间也长一些，腊八一过家里就一直有事情。
傅家人一商量，因为有店里的事情要忙，傅卫军他们不可能在连水村一直待到正月十五。
所以就年初几天在村里过，方便祭祖，后面几天就全到镇上来，也算是过个跟往年不一样的春节。
因此元旦之后，一家人没有急着回去，想着干脆在采购更加方便的镇上把所有的年货都准备齐全。
电话响起的时候，正好是晚饭后，家里人一起在做腌鱼。
傅建国放下剁鱼块的刀，掏出了手机。
“喂，小杰，有什么事吗？”
一听是傅杰的电话，一家子人都笑着看傅建国。
总感觉这小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窝心了。
吴婆子干脆凑到手机旁，听听乖孙说些什么。
结果，就看见傅建国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知道了，这是大人的事情，你不用管，好好读书就行。”
等挂了电话，傅娟问道：“咋了这是？是不是小杰又遇到什么麻烦了？”
傅建国摇摇头，不太想细说：“没啥事。”
可惜他又不是一个善于掩盖情绪的人。
“大哥!”傅卫军说道：“咱们一家人有啥不好开口的，真有麻烦咱就一起想办法呗，你千万别憋着。”
吴婆子也不乐意了：“小杰一个人在外面上学，我本来就操心，你又什么都不说，是不是想急死我？”
禁不住家里人轮番上阵，傅建国终究是没抗住。
一刀下去，鱼块一分为二。
“田芳去学校找小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