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成都是假的?
骤然收到这线报,肖凌只觉得荒谬不敢相信。
掌管户部很多年,家大的占据一个小区,九层夸宝阁,一水的琉璃瓦,据说奇珍异宝无数,金银财宝无算,富可敌国的谷尚书家的宝贝,过九成都是假的?
一时间连手下人递上的关于治旱的方案都顾不上了,紧急赶到了查抄尚书府的现场,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带着肖凌来到了金砖成堆,白玉铺地的尚书府藏宝库,林秋然随手捡起两块厚重的金砖,“咣咣”对敲,金砖表面的金箔立刻被破坏了,露出了黯哑无光的内里。
闻闻嗅嗅,将两块金砖对磨了一下,肖凌立刻分辨出来:“铅的?”
林秋然点头。
金库里的金砖一箱箱一堆堆整整齐齐,加起来占地有七八张床那么大……“全都是假的?”
“嗯,基本差不多。最上面,还有最外面的一层,是夹着铅芯的,没那么容易分辨,但仍然是假的。还是那些银子……”林秋然指着比金砖占地更广,数量更多的银砖堆,“基本都是铁的,也是外面裹了一层。”
又指指其他的玉器、陶瓷、香料、药材、古玩字画林林总总:“玉器、陶瓷都是仿制的,有的是用劣等玉,有的干脆是用汉白玉,说好的龙涎香是麝香,说好的檀香是沉香,千年人参是雕出来的萝卜干,古玩字画几乎全是仿造的……”
“另外我还调查了昨天被你射垮的夸宝阁废墟,根据残渣残骸判断,东西基本也都是假的。”
简单将情况说完,林秋然向肖凌介绍一个五十来岁年纪,头花白,气度不俗的老者:“这是天京城集古斋的胡老供奉,公认眼力最好的老师傅,一些花样我们也分辨不出来。只要请教。”
肖凌向老供奉打了个招呼。
老供奉愤愤不平:“我就说吗,我就说吗。谷尚书家的东西不地道!有好几次,他家的奴才偷偷拿了家里的东西去当,当铺的掌眼说是假的,不肯给当,结果被暴打到几乎起不了床……”
彭帅吹了个口哨:“这就是传说中的,越有钱越抠门啊。有钱人,拿个高仿的。人也都说是真的;没钱人,就算拿真的,也有人说是高仿的……”
这家伙完全没意识到这件事的古怪之处。不过说的倒也是大实话,假如不是官高职厚,一直当着国朝财神之职,他家中物品多是假的,是劣质品硬充的,小道消息恐怕早已经传遍天京城了,哪可能直到现在才暴露出来?
更甚至家中奴才偷偷弄东西出来当。掌柜的告诉他们实话也落的个被暴打成残的下场,根本不曾怀疑过东西真是假的。
“会不会是……这家伙也是被人哄骗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冤大头,一味拿假东西来骗他?”肖凌微微沉思问道。
他也不相信是这种可能性。不过推理吗,总要先排除一些显而易见的可能性。
林秋然点点头。他考虑过这种可能了。一挥手,带队的禁军送上来一副名册,翻开一看,赫然是谷第自己记录的收受贿赂的账本。
“里面这几样,”在账本上接连点了几个地方,“行贿者因为自己对真假也不把握,所以行贿之前,都找过胡老供奉掌过眼,胡老供奉记的很清楚。”
老供奉捋须点点头:“没错。当时老夫过的手。老夫也不敢说自己断的一定就对,但库房中的这几件。根本就不是老夫当日经手的那几件,这点老夫还是说的准的。”
也就是说,真东西被送给谷第了,然后换成假的了……
那谷第之所以能断然撇下这么大的家业,就随着那巨龟走了,也是因为这里早被掏干了,根本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吧?八壹中文網
有传言说他那方面有问题,宅院虽大,姬妾虽多,却并无所出,故而收养了两个义子,又从不知道哪儿的亲戚那里过继了两个孩子……看来也都是在为今天做准备呢。
那么问题来了,他真的钱都到哪儿去了?
肖凌和林秋然彼此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肃然。
查抄尚书府,朝野上下大部分人都是喜闻乐见的,因为将家大业大的谷尚书家抄了,赃银没入国库,国库一下就充裕了,大家都好过了。
但是……说好的财梦竟然落空了,谷尚书家根本没什么东西?只是个空壳子?怎么回事?
假如不是自己亲自负责查抄的话,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肯定是都让负责查抄的人贪墨了!
至少,肖凌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这样的。为此他第一时间赶到此间,生恐是修真者们太过懈怠监管不力,让禁卫军的人钻了空子。
至于修真者,对金银财宝是没什么兴趣的,大家通常都不会缺,就算缺了,空间袋里的地方也是为俘虏、兵器、衣服、食物准备的。
金银财宝固然值钱,可是当餐风露宿的时候,它能变成香喷喷的饭吗?还是变成舒服的床?变成遮风挡雨的伞?都不行。
没想到,本来应该很难的突袭行动,出人预料的十分顺利;
本应该十分容易的收尾工作,反倒变成了烫手山芋……
现在这活儿已经揽上身了,府中宝库全部查抄了,而且,主要是由修真者们经的手,禁卫军基本只提供辅助……一切程序走的如此严密,反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因为事到如今,除了他们,别人根本就没有作案的可能与机会。说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假的,别人会信吗?别人肯信吗?
猛然肖凌愣了一愣。
本来他还心中隐约有点奇怪,下午的时候,后宫的璃妖妃为什么就突然投水自尽了,而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未免有点太轻易了。
结合尚书府里这古怪的情况,他募然有点儿明白了……背心冒冷汗。
假如敌人真是玩的这招,那自己贸贸然查抄了尚书府,算是轻敌冒进,落进了敌人的圈套了……
而且到了现在,封锁消息怕也晚了。肖凌心念急转。为今之计,恐怕只有釜底抽薪了……
正思索着对策。募然院中有声音传来:“皇上密旨,肖太师,彭太保,林国师接旨!”???肖凌心中打个问号,按照规矩屏退了左右。待太监走进门内,和彭帅、林秋然一起接了旨。
不过直到太监念完了圣旨上的内容,他呆呆愣愣。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边上林秋然和彭帅也是。
看着三个人的呆样,太监一笑开口:“肖太师,再接皇后口谕:哈哈,这次我明白的比你早吧?”得意洋洋,那笑容让三人十分眼熟。
靠,肖凌、彭帅、林秋然站起了身,冲着太监齐齐竖中指。这哪里是什么太监,分明是朴柔变幻了样子,赚了他们几次磕头。
不过……她带来的圣旨还真是及时雨。算是解了肖凌和小伙伴们的麻烦。她的得意洋洋也没错,在这件事上,她确实明白的比肖凌更早。而且,肖凌这边刚刚才构思出了解决方案。她就已经把事情解决了,办法还比肖凌的更好。
假如这是比赛,确实是她赢了。
小伙伴们纷纷表示疑惑:她是怎么看出端倪来的,而且这么快就带来了反制措施?
朴柔洋洋得意,仰头向天:“所以说,多看宫斗剧也是有好处的。”
小伙伴们:“……”
“好了好了,不废话了。时间有限,你们赶紧找个人把谢恩的本子拟了,我好安排人插进奏本里。”
“安排人?不会出什么问题吧?”如果要出什么问题。那就一定是在这步了。
朴柔再笑,鼻孔冲天:“这么跟你们说吧。虽然那话儿没了,太监基本还算是男人的。”
小伙伴们:“……”
“假的?尚书府里的东西,已经十有八九都是假的?”
宰相府书房里,曾希同看着刚刚入手的情报,募然咧嘴笑起来:“啧,年轻人,还真是胃口大呀,以为抱住了皇上的大腿就能胡作非为了?”
捏着情报,书房里转悠了两圈,沉吟:“唔,以此事为契机,虽然能打压的这帮修真者无法胡乱插手朝廷的事,眼下他们终归势大,若被盯上,成事儿不行,败事却是绰绰有余的。这件事……还需要找人出头……”
“围困尚书府的有禁卫军,老夫既然得到消息了,太子那边定然也是知道的,倒是无需着急了。”缓缓坐回了位子上。
从外面叫来一个下人:“到监察御史府上一趟,给老夫传个口信儿。那些不知道根脚,没法判断立场的御使们,可以用一用了……”
“哦,还有国子祭酒府上,也去通传一趟。这种时候,那些太学生还是蛮好用的。”
“假的?尚书府里的东西,已经十有八九都是假的?哼,倒是好快的手脚!”几乎在此同时,东宫中,太子李陌也得到了同样的消息。拿着情报,他沉吟起来。
片刻之后吩咐下人:“给我将太傅,太保,少师请来!”这里的太师太保少师,自然指的东宫的三师三少,并非朝廷的三公三孤。
片刻之后,太尉郭邕、天京府尹王畅,还有另外一位头胡子已经花白的老臣来到了东宫,乃是吏部左侍郎姚琳。
三人进了门,还没接过太子递上的情报,彼此对视一眼,已是心中有数。
东宫三师三少,太师少师为人刚直方正,眼里不揉沙子;少保乃是贵戚之后,靠面子封的,有点不靠谱;只把三人招来,这是有什么不好解决的要紧事了。
凝重的接过太子字条,一行行看过,姚琳愤然:“前门拒虎,后门进狼,真真是不得安生!明日老臣就上本……”
话一出口,立刻摇头:“那帮神棍圣眷正浓,硬告恐怕于事无补。唔,宫中下午传来消息,说璃贵妃投湖了。迄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里谷尚书又……”
“莫如老夫动些门生。在朝野制造舆论,让那些神棍主动交权。想来大多数人都是愿意的。”
姚琳的意见让太子有些意动。姚琳所谓的门生,并不是官场中人,而是太学生。容易被鼓动,有什么意见朝廷只能听着,通常无法怪罪,也没法查探究竟是谁主使的。
边上王畅却缓缓摇头:“太子殿下。此事恐怕……另有玄机。十有八九并非那些修行者所为。”
“不是那些修行者所为?”太子、姚琳、郭邕同感意外。
太子和郭邕对视一眼:“难道是禁卫军?我已经让禁卫统领三番五次训斥,严肃军纪……”
“也不是禁卫军。”王畅摇头,“臣执掌天京府,曾经遇到过几个案子……”将案子大抵一说,其中有三四件,是有蟊贼或者飞天大盗,用各种手段闯入了尚书府,盗取财宝。结果得手之后,却莫名现财宝被人掉包。变成了假的,然后团伙内讧出了命案。
有那么三四件,是府中下人偷偷将宝物带出府。试图到当铺典当,结果被当铺说是赝品拒绝。而恼羞成怒大打出手,致伤致残的;
还有那么两三件,是谷尚书的义子外出与人赌钱,输了拿随身玉佩质押,结果被人现是假,闹了纠纷……
“事情虽然都不是很大,但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没人能将真宝贝从尚书府中盗出来……”
“太子殿下想来也知道,臣这些年一直关注这个巨贪。虽然没有明确证据。仅从臣私下里的渠道得到的消息,此人卖官鬻爵。收受贿赂,借着户部出入走账克扣剥皮,借着皇家名义圈地建店,收取干股,将皇家之物私卖……这十多年下来,林林总总,搜刮的钱财数量至少在两千万两以上。”
“两千万两?”太子、姚琳还有郭邕都倒抽一口冷气,整个皇朝国库一年的收入,也不到这个数吧?
王畅却不嫌事大:“这还仅仅是臣搜集起来的,有据可查的数目,那些臣不知道的,还没掌握线索的,至少还有数倍之多!”
“那岂不是,岂不是有上亿两之巨?”太子、姚琳、郭邕目瞪口呆。
这已经是朝廷数年的国库之银了。倘若有这些银子,那能干多少事啊。
“没错。是以臣越是收集越是心惊,越是收集越是奇怪……谷第贪墨这么多年,他的家简直可以说是金山银海堆起来的了,为什么……还屡屡生那样的案子呢,直到今天,臣才隐隐明白了。”
“这家伙与妖族有勾结,很多房姬妾却一无所出,只有两个义子两个继子……他恐怕,从一开始都没打算终老天京。他这些年所贪墨的银两,怕早已经通过妖族,以各种手段转出带走,根本不在家中了……”王畅缓缓说出了推理。
太子、姚琳、郭邕陷入了沉默。良久缓缓开口:“这么说,那帮修行者也是适逢其会,偷鸡不成……要惹一身骚了?”
姚琳的脸色缓和了些:“就算不是他们做的……这帮神棍从天而降,仅仅一天就已插手朝政到这种程度,日后必成大患。还是要连结朝臣,好好打压打压他们的气焰!”
王畅缓缓摇头:“臣觉得,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太子殿下,且容臣四方馆中走一趟,好好探探他们的口风,再做打算。”
太子看着他挑了挑眉毛:“少师可莫要像昨晚一般……”
这件事姚琳是不知情的,茫然看着二人。
王畅老脸微红,之所以要求四方馆中走一趟,也正是因为他想把昨晚的事情了结了。这群修真者的立场很是诡异,总觉得当中会有什么机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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