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曹孟德,简直岂有此理。”
刘辨皱着眉,佯作愤怒,抬眸望向贾诩、郭嘉:“文和、奉孝,你们二人有何意见?尽管直言便是。”
郭嘉揖了一揖,横出一步,朗声言道:“陛下,许攸忽然赶往孟德大营,的确出乎意料,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孟德的应对办法,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
“只不过......”
言至于此,郭嘉的声音略微拖长,叹口气道:“孟德这样做,会让兄弟部队有些寒心,毕竟大家全都清楚,冀州乃是北方的最后一战。”
“而袁绍这颗首级,意味着最后的战功,群狼相争,难免会有流言蜚语,甚至有人会直接向陛下告状。”
“恩,朕明白。”
刘辨摆手打断郭嘉,轻声言道:“既然事情已经做下了,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暂时只能按照孟德办法来。”
“朕既要给他一个机会,还要帮他安抚其余将军,曹孟德这家伙,居然连朕都敢调动,不给他点惩罚,那便是朕的不对了。”
郭嘉颔首点头:“功是功,过是过,的确应该赏罚分明,只是不知陛下准备如何处置他,曹孟德毕竟是三军主将。”
“三军主将又如何?”
刘辨丝毫不把曹操的武卫将军放在眼里,狞声道:“若是不听话,职位越高,便越危险,今儿個朕必须要给曹孟德上一课,好让他长长记性。”
“呃......”
刘辨沉思良久,试探性言道:“奉孝、文和,你们说,让曹孟德去喂三个月马,怎么样?他帐下应该还有两三千的骑兵。”
“喂......喂马?”
郭嘉的表情直接僵在那里。
“这个......”
甚至,连贾诩也感觉有欠妥当:“好歹也是三军主将,派去喂马,是不是有些欠考虑?即便要配合演习,但这样终归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喂马的确有些脏。”
刘辨仔细想想,终于还是否定了这个决议,转而再道:“那要不然,让曹孟德去当伙夫,如何?把行军大锅扛在肩上,跟龟丞相似的。”
“龟丞相?”
郭嘉差点没笑喷出来:“这怕是也不太好。”
贾诩更是额头冒汗,心中凛然:“陛下,臣以为降职处理,足矣。”
“不行!”
刘辨毫不犹豫地摆了摆手,直接打断:“曹孟德既然敢上书,就证明他已经做好了接受处罚的准备,降职必定在他的意料之中。”
“而且,凭他在军中的威信,即便是降智处理,恐怕依旧撼动不了他的地位,如此一来,惩罚起不到应有的作用,又有何意义?”
“这......”
贾诩、郭嘉停顿片刻。
不得不承认。
这种不疼不痒的处罚,对于曹操的伤害,的确很一般,压根没什么意义。
皇帝陛下既然决定要处罚,那就一定会是真的处罚,能让曹操长记性的处罚,才有意义。
郭嘉思索了片刻:“若是如此,臣以为龟丞相不错。”
一旁贾诩绽出一抹淡笑:“即便当伙夫,也未必需要他背锅,还是喂马比较好。”
刘辨只能呵呵了,摆了摆手道:“好,既如此,便停了曹操的职务,然后让他去养三个月的马,同时派唐瑁前往兖州,暂时接管军队。”
曹操在军队中的威信比较高,还真得要一个镇得住场面的人过去,唐瑁乃是刘辨的岳父,真正的国丈,有他在,自然没有问题。
“哦对了。”
刘辨猛然响起了什么,目光转而望向郭嘉:“奉孝,国丈那里,便交给你去说,虽然执掌军队,但也不能太过分,这不过是演戏给袁绍看而已。”
郭嘉颔首点头:“陛下放心,交给臣便是。”
“恩。”
刘辨应了一声,轻声道:“既如此,便如此办吧,日后旦有冀州的消息,务必尽快上报,不得有误。”
二人齐齐拱手:“喏。”
旋即。
躬身离开大殿。
与此同时,直播间网友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哈哈,辩爷实在是太坏了,居然让曹操去养马。”
“没想到啊,曹老板居然也有当马夫的一天。”
“真想看看曹老板混在马群中的模样,估计还没有马高吧。”
“美其名曰:锻炼他的意志,想把他培养成三军主将。”
“哈哈,楼上牛逼!”
“牛逼+1”
“+2”
“+10086”
“+身份证号”
“......”
*****
兖州。
曹军大营。
中军,大帐。
曹操端立在沙盘面前,一旁的程立正拿着小旗子,将敌军力量重新分配:“将军,这里便是淳于琼的最新位置。”
“恩。”
曹操颔首点头,脑海中神思如电:“袁绍将兵马进行的分化,着重对付公孙瓒、张辽,还有徐荣,对于咱们的防御降低了不少。”
“是啊。”
程立凝视着沙盘上,敌我双方犬牙交错的势力分布,感慨不已:“不得不承认,将军此计的确大妙,许攸还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曹操咧嘴一笑,傲然道:“若不是他忽然要投降,咱们何必如此费劲儿,他这也算是戴罪立功吧,咱们不过是趁机立功罢了。”
“将军。”
程立自然明白曹操的意思,轻声道:“您当真觉得陛下不会惩罚您?”
曹操长出口气:“惩罚一定是要惩罚的,否则难以安抚其余将军的心,但想来应该不会太大,最多是降职、罚俸而已,不值得一提。”
程立笑了笑:“倒也是,如今大敌当前,想来陛下也不会真的动将军,毕竟咱们的战斗力,可是有目共睹的。”
事关这一点,程立还是非常有把握的,毕竟曹操一路爬上来,那可是实打实过来的,更是号称天魁,战斗力自然是一流。
徐荣也好,张辽也罢,甚至还有幽州的刘虞、公孙瓒,全都不是曹操的对手,哪怕张辽有黑山贼张燕相助,亦是如此。
打袁绍,岂能少得了曹操这个助力?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曹操长出口气,目光落在沙盘上:“你还是别担心我了,有这心思,还是多多思考战局,我总感觉,袁绍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程立肯定地点点头:“这是自然,否则他也不会调动兵马,这家伙明显还想再挣扎挣扎,我现在担心的是,除了加固城墙外,他还有别的应对办法。”
“加固城墙没用。”
曹操大手一挥,毫不犹豫地道:“樊城最新的战报出来了,孙坚通过加大剂量的方式,破开了樊城的城门,战败了蔡瑁。”
“所以,如果袁绍仅仅只是如此的话,咱们完全不必惧怕,安装好伏火雷霆,便可将其战败,天罗地网之下,他在劫难逃。”
程立长出口气:“但愿如此。”
“报—!”
话音刚落,便听到帐外响起悠悠一声传报。
曹操抬眸望去。
但见,自家长史粱习疾步赶来,神色匆匆道:“将军,冀州的许攸通过暗穴,送来情报,说袁绍已经找到了应对伏火雷霆的办法。”
“哦?”
曹操顿时一个愣怔:“袁绍找到了应对伏火雷霆的办法?”
程立更加震惊:“这怎么可能?”
粱习肯定地点点头:“是真的。”
言罢。
便将手里的情报,递给曹操。
曹操接过情报,展开浏览,眼珠子上下一翻滚,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嘶—!袁绍还真是有想法啊,居然要在城门上开洞。”
程立皱眉:“开洞?这是什么办法?”
曹操将情报递给程立,轻声道:“咱们的伏火雷霆需要安装,然后拉出引信,最终点燃,才能将其引爆。”
“而袁绍在城门上开洞,便可以在大门紧闭的情况下,破坏伏火雷霆的安装,如果伏火雷霆安装不到位,自然起不到应有的效果。”
爆破这种东西是非常讲究技巧的,尤其是炸一些比较坚硬的建筑,更是需要找好其受力点,才可能达到应有的效果。
若是找不到受力点,亦或者安装位置发生了偏差,那么虽然同样是爆炸,极有可能会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效果。
即便是曹操自己,也没有想到,袁绍居然会想到这种办法:“没想到,袁绍还真有了应对的办法,若是伏火雷霆起不到作用,伤亡怕是会大幅度增加啊。”
“没错。”
程立跟着点了点头:“这种稀奇古怪的办法,恐怕也只有袁绍能想到吧?这回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呐!”
“子虞。”曹操抬眸望向粱习。
“在。”粱习拱手。
“朝廷会有相应的情报吗?”
“恩,会有。”
“那便好。”
曹操长出了口气。
这种技术上的问题,曹操也懒得多想,交给皇帝陛下解决,自然最好。
不过,目前立刻要开春了,若是短时间内拿不出方案,必然会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至少,春耕肯定是会受影响的。
这一点最着急的是皇帝,而不是自己,所以把问题还给朝廷,让朝廷想办法,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
曹操深吸口气,轻声言道:“咱们也要多多思考,到底应该如何破解这种招数,不论谁,能在开战前想出应对措施,我必为其请功。”
程立、粱习颔首点头:“喏。”
“将军!”
“将军—!”
正在这时,殿外响起一声疾促的呼喊。
曹操抬眸望去。
但见,曹仁掀帘而入,神色匆匆,甚至顾不得行礼,便抬手指向外面:“将军,祸事了,朝廷派国丈唐瑁来宣旨了。”
“国丈唐瑁?”
曹操顿时一个愣怔,心底升起一抹不安的感觉。
即便是程立,也不由地为之一愣:“国丈亲自驾到?这会不会有些小题大做啊?”
曹操皱着眉,思索片刻:“不管怎样,还是出去看看吧。”
旋即。
一行人急忙出了营帐,直奔辕门。
还没等曹操到跟前,他这心瞬间便提到了嗓子眼里。
原因很简单,唐瑁手里拿着一根约莫八尺左右的节杖,最上头装饰着黄色的旌羽,节杖乃是金色铜身,富贵逼人。
而在其旁边侍卫的手中,还捧着一件战斧一样的兵器,但其明显不是兵器,更像是一种饰品,虽然曹操没见过南阳的钺,但这一瞬间,似乎也明白了其中的意义。
唐瑁不仅人过来了,而且还是假节钺!
这意味着,他是有诛杀节将的权力,换言之,唐瑁若要杀自己,不必上报皇帝。
作为南阳朝廷的统帅,曹操是持节行事,替皇帝统兵,乃是真正的节将,如今又冒出个假节钺的唐瑁,针对性简直堪称爆炸。
最为要命的是......
曹操明显见唐瑁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表情,彷佛像是一盆冷水,直接泼到了曹操的心坎里,将其迷之自信,瞬间浇了个透心凉。
“末将曹操,见过国丈。”
曹操赶忙上前,欠身拱手,态度极其恭敬。
“恩。”
然而,唐瑁只是简单恩了一声,旋即摆手道:“走吧,咱们回大营,宣读陛下的诏书,你速速召集全体将军过来。”
曹操也不敢多问,只能颔首点头:“喏。”
随后。
让开一条路,让唐瑁先行,而自己则跟在后面。
程立望着赶往大营的唐瑁,叹口气:“果然,来者不善呐。”
粱习皱着眉:“仲德,你说朝廷会如何处置将军?”
程立摇了摇头:“不好说,但绝非降职这般简单,便能解决。”
“唉—!”
粱习叹口气,神色忧忧:“将军先斩后奏,的确有些触犯龙威。”
程立瞥了眼粱习:“此言至此,足矣,切不可再言。”
粱习自然清楚程立的意思:“放心,我明白。”
此刻,军营中。
唐瑁端坐在上首,左右二人,一个手持符节,一个手持黄钺,站在两侧,犹如两尊战神,眉目中的凶芒,彷佛可以诛杀在场每一个人。
此前尚且略有嚣张的曹操,此刻也变得凝重起来,他是当真没有想到,唐瑁居然会假节钺而来,而且还是这样一副模样。
难不成......
陛下当真生气了?
自己这次玩得虽然有些过火,但终归是随机应变,提出了更好的办法,皇帝陛下至于这样对付自己吗?
心神巨震之时,身旁凑过来程立,压低声音道:“将军,除了在外的将军,营中的校尉级军官,全部到位了。”
“好。”
曹操颔首示意,随后上前一步走,朝着唐瑁郑重行礼:“国丈,营中校尉级的军官全部过来了,您可以宣读诏书了。”
“入列吧。”
唐瑁摆手示意曹操,跟着起身离席,伸手接过诏书,展开浏览,朗声诵读:“中兴三年,春二月癸丑,大汉皇帝诏曰:”
“朕治国家,功过分明,褒赏惩罚各有别,今有武卫将军曹操,私会敌吏,暗通款曲,有通敌之嫌,大战一触即发,因此暂时罢免其职务,充当军中马夫,改由唐瑁假节钺代之。”
轰隆—!
宛如晴空一道霹雳。
直将曹操雷了个外焦里嫩,金黄酥脆。
他愣怔原地,瞪眼凝视着上首唐瑁,一脸的不敢置信。
马夫?
曹操想过千万种处置方案,但偏偏没有想过这种。
即便是降职处分,也总比当个马夫要强啊,传出去简直让人笑话。
虽说现在是在给袁绍演戏看,但曹操怎么也不敢相信,戏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曹将军,怎么,你不愿意接旨吗?”
唐瑁将诏书阖起来,直接递到了曹操的面前。
“岂敢岂敢。”
曹操稍一愣怔,旋即恢复正常,双手恭敬地接过诏书:“臣曹操,接诏!”
唐瑁背起手,昂首凝视着曹操:“孟德,此乃陛下之意,你好好反思,将来必有机会,官复原职,再次成为这支军队的统帅。”
曹操欠身拱手:“末将必定好生反思。”
唐瑁点点头:“既如此,孟德、仲德留下,其余人可以走了。”
众将士齐齐拱手:“喏。”
旋即。
躬身离开大帐,只剩下曹操、程立二人,留在帐中。
紧跟着,唐瑁摆手,轻声言道:“尔等也可以退下了。”
随之而来的侍卫,欠身拱手,应一声后,同样离开。
唐瑁落座,抬眸望向曹操:“曹孟德,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调动皇帝陛下,让众多将军陪你一起演戏。”
曹操已经从皇帝陛下的诏书中,感受到了那股子愤怒,因此也不再趾高气昂,而是点头哈腰,毕恭毕敬:
“国丈,臣岂敢如此啊,实在是情势迫不得已,这才想出这么个招数,让许攸反卧底在袁绍跟前,为咱们刺探最新的情报。”
“您瞧......”
曹操赶忙给程立打个眼色:“许攸当真送来了第一手的情报,而且非常关键,甚至可能影响到整个战局。”
“啊对。”
程立自然清楚是什么消息,赶忙到一旁,取来情报,递给唐瑁:“国丈您瞧,此乃许攸送来的最新情报,袁绍已经有了对抗伏火雷霆的办法。”
“哦?”
唐瑁惊诧,接过信笺,展开浏览:“还真是......”
曹操赶忙接上话茬:“没错,如果不是许攸,这封情报,咱们怕是没那么容易刺探到。”
程立补充道:“将军虽说先斩后奏,但能将许攸反卧底在袁绍身旁,也算是大功一件,否则这样的情报即便得到,恐怕也已经要开战了。”
“朝廷会有吗?”
唐瑁可管不了那么多,试探性问道。
“应该会有。”
曹操缓缓点头:“具体如何,要看校事府,这情报是校事府送来。”
唐瑁暗暗松了口气:“既是校事府送来的情报,朝廷一定会有,如此,我便放心了,不过孟德,功是功,过是过,你既然做错了,就要接受惩罚。”
“好好养你的马吧,即便是做样子,至少也得做出个九分相似来,否则岂能瞒得过袁绍,我虽说假节钺至此,但陛下名言,若是发生战事,依旧要听你的号令。”
曹操深吸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陛下用心良苦,曹某深感敬佩。”
唐瑁恩的一声点点头:“是啊,所以你不能辜负陛下的信任,这份诏书不单单是给袁绍看到,更是给其余将军看的。”
曹操自然明白这一点,但他仍然心有不甘:“可是国丈,陛下让我去养马,是不是有些太大材小用了。”
“哼。”
唐瑁轻哼一声,斜眼睥睨曹操,冷声道:“曹孟德,你可别蹬鼻子上脸,陛下既然给你面子,那你兜着即可,千万别得寸进尺。”
曹操赶忙躬身行礼,笑着道:“末将岂敢,不过是开玩笑而已,国丈别放在心上。”
唐瑁瞥了眼曹操,不由惊叹道:“陛下说得可真没错,你小子性子太奸,万事必须把握原则与底线,否则我非被你玩死不可。”
呃......
曹操略显尴尬:“陛下......陛下当真如此说我?”
唐瑁肯定地点点头:“恩,你以为呢?莫非陛下要说你英明神武,足智多谋,可以临济独断,有大将之才?”
曹操耸耸肩,摊开双手:“难道不是吗?”
唐瑁眼珠子一瞪:“是个屁!你曹孟德这张脸,一定是精铁锻造的。”
曹操皱眉:“怎么讲?”
唐瑁怒气冲冲:“太厚了!”
“哈哈!”
一旁程立实在忍不住,捧腹大笑。
他这一笑不要紧,立刻引来唐瑁、曹操,两双愤怒的目光。
程立急忙闭嘴,强忍着笑意,拱手行礼:“呃......那个......我忽然想起来,有些事情还没有处理好,这便告辞了,将军、国丈,你们若是有事,再招呼属下即可。”
言罢。
程立灰溜溜转身离开。
唐瑁哂然一笑,目光转向曹操:“孟德,从明天开始,你就去马厩当差了,要不今夜,我给你办个饯行酒,咱们好好喝上两樽,如何?”
“哦?”
曹操惊诧:“饯行酒?”
唐瑁点头:“没错,可赏脸否?”
曹操眼珠子骨碌一转:“只你我二人,还是要办酒宴啊?”
唐瑁笑了笑:“办酒宴?你不怕人笑话你吗?”
曹操淡笑,唇角微扬:“我就是让人笑话我,这样效果会更好。”
唐瑁听出了曹操的话外弦音:“曹孟德啊,陛下对你实在是太了解了,你小子,的确够奸诈,是个帅才,将来前途必定无量。”
曹操拱手抱拳:“既如此,国丈莫非同意了?”
唐瑁点点头:“当然!你都不嫌丢人,我唐瑁岂能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