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狠,地位不稳。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虽然,目前的形式还不够明朗,但如果继续下去,估摸着自己就要成为管承的刀下亡魂,如此一来,不仅声名尽失,甚至连主公交给自己的任务,都没办法完成。
可惜......
军师郭图不在跟前,否则自己还能与他商议一二。
但是现在,就只能自己做主决定了。
颜良皱着眉,在帐中左右来回踱步,思考着如何才能既免除此祸,又能掌控队伍,然后顺利让徐荣、青州黄巾交上手。
只要双方交上手,哪怕只有一次,也算是削弱了彼此的力量,这对于自家主公而言,有百益而无一害。
“该死!”
思索良久,颜良终于还是暗骂一声,决定铤而走险,否则目前大好的形势,就要彻底毁于一旦,至于徐荣的物资藏匿点,双方战在一起,再找也不迟。
跟着,颜良立刻在脑海中推演计划中,会出现的各种可能性,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香气飘入大帐,随后一个声音响起:
“将军,兔肉烤了,过来尝尝吧。”
是管承。
颜良一下子判断出来。
他睁开眼睛,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脸上绽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道:“将军,我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需要跟弟兄们交代一下。”
“这样如何,你召集各军主将来大帐,咱们一边吃烤肉,一边详细说说接下来的计划,这样也能方便咱们接下来的行动。”
管承微微蹙眉,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儿,毕竟在此之前,颜良可从来没有找过自己以下的将军,完全是通过自己来代传命令,怎么忽然一下子,就要召集众将呢?
“这样啊......”
不过,管承也不敢轻举妄动,而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将军,莫非咱们已经找到了徐荣的物资藏匿点?”
“没有。”
颜良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以免被管承识破,但他话锋一转,补充言道:“不过应该快了,听回来的斥候汇报,他们发现了大量的车辙印,这一定是运送物资的粮车。”
“车辙印?”
管承顿时一个愣怔。
现在是寒冬时节,一场大雪过后,正在消融。
这路上有些车辙印是极其正常的,因此也不疑有他,倒是开始忧心接下来的计划。
管承神色上的变幻,同样让颜良更加确定,眼前这人一定通过某种方式,联系上了徐荣的兵马,亦或者是徐荣主动联系上了他,总之他已经不可信任。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铤而走险,将其铲除,争取自己掌握这支队伍,如此一来,或许还有些获胜的可能性。
“没错。”
颜良肯定地点点头,长出口气道:“所以,咱们必须要两手准备,这样才能在找到物资藏匿点的同时,以最快的速度发起进攻。”
不得不承认。
整套理由编的无懈可击。
管承也没有拒绝的理由,随即点了点头,轻声道:“好,既如此,将军稍后,在下立刻去通知各军主将过来。”
“好。”
颜良颔首点头:“没问题,我等你。”
管承简单恩了一声,旋即转身离开军帐。
而就在管承离开的这一刻,颜良神色骤变,立刻招呼身旁人道:“你,速速将军中的暗线全部召集到军帐附近,听我信号,准备动手。”
身旁侍卫欠身拱手:“喏。”
且说管承离开军帐以后,直奔各军,挨個通知。
约莫通知了十余人后,便转向祖茂藏身的地方,找到对方:“将军,情况有些不对劲儿,颜良忽然要召集众将士宣布战术,说什么已经找到了大量的车辙印。”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祖茂毫不犹豫地否定道:“粮草是我亲自安排的,目前还在琅琊境内囤积,距离徐将军的大营尚有一段距离,怎么可能发现车辙印?”
“颜良一定是在撒谎!”
祖茂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理由。
“啊?”
管承顿时一愣:“那他这样,到底是为什么啊?”
祖茂皱着眉:“你跟我说说回营以后,都经历了什么事情。”
管承飞快点头:“好。”
当下,他便把自己回去以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说出,虽然比较简单,但却没有落下一点细节。
嘶—!
祖茂横着眉,深吸口气。
他努力思考着整个过程,依旧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地方:“你确定你只是在烤那只野兔,期间没有发生过别的事情?”
“没错。”
管承肯定地点点头:“我真的没有干别的,难不成,是那只野兔让颜良产生了疑心?可我已经按照将军说的,是猎户猎杀的,这一点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我知道了。”
忽然,一道灵光在祖茂脑海中闪过,他恍然大悟:“这野兔是我们猎杀的,而南阳士兵的箭矢全都是三棱箭矢,伤口与普通双棱箭不一样,而且创面更大。”
“或许,寻常士卒发现不了其中的异样,但是颜良这样的猛将,未必不会发现这种不同,他因此联想到你已经叛变,倒也是正常的。”
管承眼瞪如铃,满目骇然,一脸的不敢置信:“这......这怎么可能?这种三棱伤口都会被发现?不会这么巧合吧?”
“别侥幸!”
祖茂深吸口气,劝谏道:“不管怎样,咱们都必须要想到最坏的结局,这样才能让局势不出我方的掌控。”
管承非常同意这一点,点点头:“将军直言吧,需要我怎么做?”
祖茂沉吟良久,当即言道:“徐将军曾说,南阳对于百姓是非常好的,只是对于中层以上的黄巾,相对有些残酷。”
“因此,咱们的优势在于普通黄巾百姓,而袁绍的优势在于黄巾的中层以上将领,如果让颜良收服了中层以上将领,便相当于控制了青州黄巾。”
“我意......”
祖茂勾了勾手,示意管承附耳过来,低声言道:“将军可大肆宣扬要启程赶往琅琊之事,将黄巾士兵、百姓的情绪调动起来。”
“同时我们会混在老百姓的队伍里,赶往军营外围,你在军帐中旦有事情,便给我等发信号,届时我们会在第一时间,消灭敌军兵马,赶过来支援。”
管承缓缓点头:“好,黄巾大将毕竟只是少数而已,若是能激发起军中士卒及百姓情绪,颜良便是由千人,也只能是个死字。”
祖茂恩了一声:“没错,便是如此。”
管承拱手:“既如此,在下告辞。”
祖茂由衷提醒道:“切记,小心行事。”
管承颔首:“放心。”
*****
此刻,青州黄巾大营。
越来越多的大将,来到军帐中等候,他们彼此交流着,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喜悦。
“听渠帅说,咱们可能要行动了,终于等到这天了,以后再也不愁吃不上饭了。”
“这样的日子,我再也不想过了,听说只要是南阳汉庭的百姓,都能分上田。”
“只要有田耕种,有粮食吃,我就心满意足了,打打杀杀的日子也过够了。”
“没错,每天都在刀头上添血,真不知哪天,自己的脑袋就要掉下来了。”
“不过现在好了,只要投靠了朝廷,就能过上好日了。”
“......”
听着青州众大将的声音,颜良总感觉有些不太妙,这帮人没有什么野心,只想着吃饱喝足即可,半点升官发财的念头都没有,这节奏明显不利于自己。
他试着上前,随意找个了空挡,便开口言道:“兄弟,你们了解南阳汉庭吗?他们那里当真如同你们想象的那么好?”
虽然,颜良如同他们一样,是粗布麻衣,但整个人的气质,明显是鹤立鸡群,尤其是那双如同星辰般的眼睛,搭配着那张刀劈斧砍一般的面容,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既视感。
“你是......”
身旁黄巾大将凝视着颜良,试探性问:“你是何人?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又有身旁黄巾大将点头,恩了一声:“是啊,我也没有见过你,你到底是何人?”
颜良赶忙解释道:“哦,我乃是管渠帅麾下新提拔起来的偏将,诸位没有见过我,倒也是正常的,不过你们,我可是见过。”
黄巾大将这才释然,暗松口气,淡然道:“我们不了解南阳,难不成你了解南阳?从徐州传过来的消息,是绝对不会错的。”
“没错。”
又有人跟着附和道:“如今徐州的百姓,家家户户都有耕田,听说都在五十亩以上,今年因为使用了化肥的原因,产量大幅度提升,都有四石以上,有些的达到了五石。”
“一亩田能产五石粮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足足是以前亩产的三倍以上,人家老百姓家里喝的粟米粥,都能把筷子插稳,立起来。”
“哪像是在青州,每天辛苦劳作,交完租子以后,还欠别人那么多钱,一年到头喝得全都是清汤寡水,完全没有可比性。”
青徐黄巾素来是一体的,他们时常在青州、徐州游荡,只是当年陶谦进入徐州以后,徐州方才安定下来,大量的黄巾进入了青州活动。
也正是因为如此,有很多青州的黄巾最终因为徐州安定,便返回了徐州生活,成为了普通老百姓,他们的消息传到了青州黄巾耳中,自然赢得了很多人的信任。
这一点,颜良自然也很清楚,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在这个方向动手,因此只能转向更高层的发展问题:
“这个自然没错。”
“不过......”
颜良先是肯定了他们的想法,但随后便话锋斗转,反问道:“那只是对普通老百姓,对将军您呢,您可知道?”
“这个......”
黄巾大将皱了皱眉,不得而知。
颜良笑了笑,他最喜欢看到这种表情:“咱们一旦归顺了南阳,老百姓自然要回归农田耕种,但相信很大一部分将士,还要继续当兵。”
“想来将军也应该清楚,在南阳当兵的福利待遇,可是非常好的,普通士兵便能领取一定的军饷,更高层的军职军饷更高,而且一旦有斩将、夺旗等战功,奖赏更是多如牛毛。”
“嘿嘿—!”
言至于此,黄巾大将脸上浮现出一抹悦色。
此人傲然言道:“没错,莪等若是归顺了南阳汉庭,恐怕再差,也能当个军司马之类的,不单单军饷很高,而且福利也不错,最主要的是,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没错。”
身旁男子也跟着附和道:“我的要求不高,只要能给个军司马就行了,听说一年的军饷有上万钱呢,而且存在钱庄里,还能钱生钱。”
“最重要的是,以后有了孩子,孩子上学是免费了,朝廷将一切全都包括了,若是以后还能升职,混个将军当当,军饷更多,到时候买个三进的院落,咱也能过好日子了。”
呵呵。
颜良只能呵呵了。
这帮家伙眼睛里永远都只有军饷之类的,一点理想抱负都没有,这样的眼见,还想在南阳汉庭当上将军?
扯淡!
颜良长出口气,轻声道:“那尔等可知,南阳汉庭的军官,可是要跟军中主将,签订军人履职责任书的。”
“哦?”
身旁黄巾一愣:“军人履职责任书?这是什么东西?”
颜良淡笑:“很简单,就是规定你今年必须要完成多少场训练,读多少兵书,甚至麾下队伍的阵亡率,要控制在多少以后之类的。”
“啊?”
那人面皮微微抽搐:“若是办不到呢?”
颜良耸耸肩:“那更简单了,罚俸,亦或者降职。”
“该死,我连字都不会写,怎么签责任书啊?”
“字都不会写?那你估计只能当个跑腿的小兵了。”
“小兵?”
“当然!”
颜良肯定地点点头:“你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南阳朝廷不管是县衙官员,还是军中的将军,全都要签订责任书。”
“而且朝廷还专门有个监管部门,每年都在检查这些人的完成状况,若是完不成就会降职处分,甚至是劝退。”
“啊?”
黄巾愣怔:“这......我完全不知道啊。”
颜良非常满意对方的表情,试探性问:“你现在还想归顺南阳汉庭吗?”
“这......”
黄巾犹豫不决。
毕竟,这个事情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没有谁能真正的不在乎,尤其是跟自己的心理预期,产生很大的落差时,更会犹豫不决。
虽然,南阳的普通士兵、百姓的福利同样很好,但与自己印象中的军司马,还是有很大察觉的,相比较之下,他们自然不愿意接受。
归根到底,这帮黄巾大将们,已经在潜意识里,将军司马的福利待遇,幻想成是自己应得的,而没有意识到,这些东西压根就不属于他们。
更有甚者,身旁的黄巾叹口气:“若是照这么下去,我们岂不是跟普通士兵一样?还得像是他们一样,冲锋陷阵,进攻城池?”
其实大家全都清楚,士兵的伤亡率非常大,对于黄巾大将而言,当上这个位置的意义,压根不在于自己能得到多少好处,而在于指挥兵马,不必亲临一线,头顶矢雨。
简而言之,当上黄巾大将的好处,是活下来的希望,远远要比寻常士卒更大,其次才是身份、地位等附加价值。
而今,让好不容易爬上来的黄巾大将,成为跟之前人一样,都需要亲临一线,头顶矢雨的小卒,是他们怎么也难以接受的。
“什么?咱们归顺了南阳,会成为士兵?没有军职?这不可能吧。”
“你如果有文化,读过书,自然会成为军职,如果没有,那恐怕只能是小卒。”
“啊?不会吧,咱们好不容易才当上的将军,现在连个军司马都不给?”
“即便给也是暂时的,人家会考核,考核不合格要降职,早晚是个士兵。”
“这......这怎么可能?咱们不过是农民出身,岂能比得上南阳的士兵。”
“我都已经三十五岁了,再学也也不过那些人。”
“该死!士兵军饷虽然足,但若是这般,还不如回去种地。”
“......”
没一会儿,整个军帐内便响起了关于此事的议论声,大家纷纷排斥成为兵卒的下场,俨然已经将他们自己与黄巾士兵,归属在两个不同的层次。
只有零星的几个黄巾大将开口言道:“即便让我南阳汉庭种地,我也愿意,只要能填饱肚子,有两间房子可以遮风挡雨,就足够了。”
“没有。”
又有人跟着附和道:“咱们原本便是农民出身,当兵造反是迫不得已,现在既然有机会再次农耕,而且不愁吃穿,谁还愿意当兵啊。”
“没错,我就乐意当农民。”
“我不会当官儿,更不乐意当官儿。”
“南阳对士兵要求高,对将军要求更高,咱都是农民,跟着凑什么热闹。”
“真以为自己在队伍里是将军,到哪儿都能当将军了?不自量力!”
“......”
颜良的目光匆匆扫过这些人,索性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约莫只有七八人而已,在整个大将队伍里的占比,不值得一提,即便将其消灭,也不会影响大局。
没错!
这二十万人的队伍里,至少有数百个大将,这便是黄巾队伍的特点。
他们是由各个小方汇集而成,每一方里不管有多少人,哪怕只有数百人,也会有个大将,负责指挥这支队伍。
管亥是青州北海黄巾中最大的一支,因此他才是渠帅,别的大将全部是依存他而生存,管承是仅次于管亥的一方渠帅,屈居其二。
大方的主将实力更强,因此特别在意自己的地位,一旦归顺了南阳,想着凭此可以一飞冲天,即便不能,也要更进一步。
小方的主将原本就跟士兵没什么两样,即便在整个队伍中,也只是附庸一般的存在,因此他们不在意是当主将,亦或者是农民,追求的也不过就是温饱而已。
在黄巾军中呆过一段时间的颜良,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原本也是要拉拢有实力的黄巾主将,至于那些数百人、千人的小黄巾队伍,他压根就不在乎。
呼—
颜良暗松口气,就在他以为自己拿捏定黄巾各方大将时,忽然,帐外有人掀帘进来,急匆匆来到自己跟前。
是自己的侍卫,而且神色惊慌。
颜良皱着眉,压低声音:“发生了何事?”
侍卫轻声回答:“将军,大事不好了,帐外出现了大量的黄巾百姓,目测至少有过万人。”
颜良顿时一个愣怔:“怎么回事?为何会这样?管承呢?”
侍卫摇摇头:“在下不知。”
“该死!”
颜良嗞着钢牙,心中愤恨。
如果军帐中发生哗变,而且还是因为归顺南阳之事,一定会引起老百姓的愤怒,到时候他们便是有百余精锐,也未必能顶得住百姓的怒火。
“快!”
颜良当机立断:“立刻把管承找回来,让他把老百姓都撵走,就说咱们暂时还走不了,不过是要宣布一些计划而已。”
侍卫欠身拱手:“喏。”
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时。
管承掀帘而入,面带微笑道:“哎呦,全都来了哈,正好,我有事情要宣布。”
此刻的管承全然没有了卑微的姿态,与此前大不相同,即便是颜良自己,也顿时感觉到不妙,总感觉接下来的事情,必定不会如同自己想象中那般一样。
而在其身旁,跟着一个身材魁梧,目光如炬,腰中悬着钢刀,脚步沉稳矫健,一眼便知是悍将的男子。
“渠帅!”
“渠帅!”
“......”
众大将纷纷与管承打着招呼。
虽然,管承不如管亥在军中有威信,但毕竟自己已经是渠帅,而且在军中,这威信自然就比之前要强,更甚得众军将士的信任。
管承摆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即走上前来,目光从颜良身上掠过:“诸位,今日召尔等来此相聚,乃是有一件大事要宣布。”
“在我身旁的这位将军,乃是袁绍帐下大将颜良,此前管亥渠帅的死,便是被他们逼死,而非是我之前说的暴毙而亡。”
“他们现在想让咱们与南阳汉庭为敌,断了咱们归顺南阳汉庭的路,咱们这些天一直没有动静,不过是因为他们没有找到南阳的物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