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震天彻地的喊杀声响起。
像是一柄锋利的宝剑,毫无半点花哨地直戳刘岱心坎。
刘岱惊呆了,如雷轰电掣般怔在原地,俩眼珠子瞪得像个铃铛,里面布满了龟裂的血丝,满嘴的钢牙紧咬,发出咯咯的磨牙声,俨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主公,快召集队伍回防!”
郑晨同样惊出一身冷汗,急忙劝谏道。
“来不及了。”
刘岱心知肚明。
召回队伍来,是比较简单的。
可在短时间内布阵防御,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从某种意义上说,对方选择在这个时候进攻,摆明了就是趁你后方空虚的时候,给你致命性的一击,怎么可能会让你有防御的机会。
“那该怎么办?”
郑晨顿时慌了神。
他对行军打仗,可是没有半点经验。
即便在军队里的角色,也是负责粮草的调度、军械的准备等后勤保障工作。
“还能怎么办。”
“走!”
刘岱不敢有丝毫犹豫,当即铿锵下令:“弟兄们,跟着我,向西南方向,徐徐撤军,不得有误。”
随后!
刘岱拨马转身便走,直奔西南方向。
曹操的兵马是在南面,想要彻底翻身,恐怕只有求助于曹操才行。
驾—!
正当刘岱率领兵马转向西南方向,想要通过距离的拉扯,逐渐形成步兵阵,来降低骑兵突袭的损失。
可是......
他的一举一动,早已经被袁遗给预料到了。
城头上,袁遗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强忍着心中的激动:“这家伙,果然准备向南走,可你也得能走得过去才行。”
“快!”
袁遗毫不犹豫,铿锵下令:“给西门传令,让他们速速出战,按照原定计划,截杀刘岱,咱们的目标只有一個,那便是诛杀刘岱。”
袁林颔首点头:“喏。”
下一个瞬间。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特定节奏的擂鼓声再次响起。
早已经在西门等候的精兵,已然做好了准备,他们全副武装,苍啷一声,拔出寰首刀,盯着前面的城门缓缓展开个缝隙。
“杀—!”
声嘶力竭的喊杀声响起。
城中精锐兵马鱼贯而出,他们是袁遗早已经准备好的将士,这段时间以来,根本就没有参加过半次守城,每个人都是精力充沛的饱满状态。
而且,袁遗深知想要截杀刘岱,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必须要在短时间内,将其阵型冲溃,才有可能将其诛杀。
因此,这一支队伍虽然兵力只有两百人,但他们尽皆是军官,不是伍长,便是什长,甚至还有队率、百人将在内。
毫不客气地说,这一支小队的两百人,乃是集合了袁遗军中全部的精锐,而精心打造的一支强军,它是袁遗手中的一柄利剑,不出鞘则已,一出鞘必须杀人。
当西门展开,两百精锐冲出来的刹那,原本已经准备撤退的刘岱兵马,忽然有些心动,不少人更是直接调转方向,朝着两百精锐直扑过去。
因为......
只要能杀入城中,那么就相当于拿下了昌邑县。
对方不过只有两百兵马,又岂能顶得上我军数千的精锐,这原本就是一场不对称的战斗。
可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两百精锐绝非他们想象中,是来以卵击石的,虽然自家冲上去的士兵不多,但在他们面前,依旧不过片刻,便被斩尽杀绝。
这让那些后方原本想要顶上的刘岱兵马,不由地心神巨震,就是在这片刻的时候,这两百精锐继续前冲,逢人便砍,遇人便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杀招。
噗!噗!噗!
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彷佛只是一眨眼,便有数百兵马惨死在了这支小队的刀锋下,他们踏尸而行,杀伐果决,宛如一柄锋利的匕首,冲着刘岱军的心口,猛冲猛打过去。
“红色大氅的是刘岱!”
“弟兄们,冲啊!”
......
乌泱泱的兵马冲着刘岱便追了过去。
刘岱吓得面色陡变,肝胆俱碎。
他毫不犹豫,解开大氅,任由其在空中飘荡,不知所踪。
“颔下有须者是刘岱。”
“弟兄们,冲啊!”
......
刘岱左右轻瞥。
果然。
身旁的数人全都没有胡须。
他回头瞥一眼敌军,对方像是杀疯了的彪子,一个劲儿的猛冲猛打,自己麾下的溃军,还真不是他们的对手。
不得已之下。
刘岱苍啷一声,拔剑出鞘,抓起自己颌下的胡须,猛地一割,随手将其抛散在空中,同时将自己伏在战马上,尽可能隐蔽自己,不被发现。
但是......
“伏于战马者是刘岱。”
“弟兄们,冲啊!”
......
刘岱心神紧绷,吓得卵子都快炸了。
他回头瞥一眼身旁的人。
果然!
只有他一个人是伏在战马上的状态,而其他人全都是大大方方地坐在战马上,向前飞快奔走,不遗余力。
“该死!”
刘岱暗骂一声,扯着嗓子呼喊:“快,掩护我,掩护我!”
乌泱泱的兵马护住刘岱,以期阻挡对方的视野。
不得不承认。
这样的方式的确让这支步兵难以追杀。
但他们的目标已经达到了,经过他们这么一搅和,刘岱后方大军的阵型,已经彻底乱了,完全没有半点秩序可言,这对于随之赶来的秦枫骑兵,实在是天赐良机。
“大纛旗下者,必是刘岱。”
“随我杀!”八壹中文網
这一次,秦枫已经引兵杀了过来。
他的目标有且只有一个,那便是刘岱的大纛旗。
除非刘岱敢把大纛旗丢下,否则秦枫必定可以追到天涯海角,将其逼离南方,不得令其赶往豫州,请求支援。
刘岱顿吃一惊,抬眸望向头顶的大纛旗,心中不免有些为难。
毕竟,大纛旗可是代表着主将位置,乃是三军的军魂,一旦大纛旗倒下了,那么军队必定会陷入暴乱中,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可是......
如果不将大纛旗舍弃,那么对方的骑兵,一定会追着自己的屁股打,如此一来,别说自己可以抵达豫州了,能不能出了昌邑县的范围,还不一定呢。
“该死!”
刘岱暗骂一声。
他回头瞥一眼敌军,乌泱泱的骑兵正在冲阵,沿途的兵马纷纷闪避,压根连阻挡的勇气都没有,就更别提拦截诛杀对手了。
这样的队伍,还有个屁的军心可言。
当下。
刘岱不再有半点犹豫,毫不犹豫地道:“丢掉大纛旗,快,现在保命要紧。”
旗手顿时一愣,眼瞪如铃:“啊?主公,您是说......丢掉大纛旗?这怎么能行!”
“少废话!”
刘岱瞪着眼,直接怼了回去:“你莫非想死吗?快快丢掉大纛旗,让他们没有目标可追,然后大家分头跑,切记目标是豫州,一定要把援兵给我请回来。”
众将士齐声应命:“喏。”
旋即。
呼啦—!
大纛旗被直接丢掉,在万军从中悠然倒在地上。
刘岱大军因此更加慌乱,一个个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完全不知该朝哪里奔走,干脆就胡乱找个方向,逃之夭夭。
随之赶来的秦枫望着四下遁走的兵马,眼珠子飞快扫过,寻找刘岱的身影,他只发现地上的战甲,却全然没有找到刘岱的身影。
“该死!”
秦枫暗骂一声:“真是条狡猾的狐狸。”
不过......
秦枫也绝非易于之辈。
他当机立断,铿锵喝道:“敌军骑兵少,现在以什为式,追杀敌军一个骑兵,若是遇着刘岱,务必要将其诛杀。”
“诛杀刘岱者,赏千金,官升三级;生擒刘岱者,赏万金,直接升为军司马;”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众骑兵闻听这样的赏罚方案,心中狂喜,一个个低声嘶吼起来,他们纷纷追杀自己挑选的目标,甚至两三个什一起,追杀一个目标。
正在狂奔的刘岱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对方诛杀自己的心,居然这么重,非要置自己于死地啊。
若是照这样下去,不等自己出了山阳郡,恐怕就要成为秦枫刀下的亡魂了,毕竟对方的骑兵数量,远远超过自己。
该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若是不能快速赶往豫州,曹操便不会引兵进入兖州,如此一来,战局必然会被拖入隆冬,隆冬难以作战,势必搁置一年,可明年会是什么模样,恐怕只有天知道。
不行!
必须要想个办法!
刘岱一边策马狂奔,一边思考着对策。
可是,不管他怎么想,在这片平原上,恐怕想逃过骑兵的追捕,实在是太艰难了。
*****
豫州,沛国。
山阳郡、沛国交界。
曹军大营。
中军,大帐。
大帐正中,一个巨大的沙盘前,曹操、程立等人正在围观,上面道路、桥梁、森林、村庄、河流等,应有尽有,非常详细。
此外,还有红色、蓝色的小旗子插在上面,代表着敌我双方犬牙交错的势力分布,上面的数据乃是兵力对比。
曹操皱着眉,盯着上面的势力分布,轻声言道:“袁遗果然比咱们想象中要厉害,居然能以这么点兵力,坚持这么长时间。”
“是啊。”
一旁程立跟着附和道:“袁遗的确有些出乎意料,尤其是他能分出一部分兵马在方与县驻扎,以提防我军抄袭其后路,便远非寻常人可以办到。”
“当然!”
言至于此,程立补充道:“袁遗之所以可以坚持到现在,也跟济北相马升的支援,有一定的关系,否则凭刘岱的兵力,不至于这般被动。”
鲍信捏着颌下一缕山羊胡,皱着眉:“我是怎么也没有想到,马升居然可以在这个时候,为了袁家而做出牺牲。”
“要知道,现在袁家在全天下,已经成为了人人喊打的一条狗,可现在居然还有人,可以为了袁家挺身而出。”
“抛开别的不谈,单凭这一点......”
鲍信昂首,拍着自己的胸膛,铿锵言道:“我鲍信佩服他,此人绝对是个忠义之士,但可惜,效忠的却是袁家。”
满帐文武纷纷点头附和:
“没错,此人的确忠义。”
“只可惜,站错了队。”
“袁家当真是害人不浅呐!”
“马升此人算是彻底被袁家害了。”
“......”
众人正七嘴八舌的议论时。
忽然,帐外响起悠悠一声传报:
“报—!”
曹操抬眸望去。
但见,军师粱习急匆匆闯入大帐,面容带着一丝喜色,欠身拱手道:“将军,好消息。”
曹操望着粱习脸上遮掩不住的悦色,跟着淡然一笑:“让我猜猜,是不是南阳有消息了?”
粱习眼神骤亮,肯定地点点头:“没错,正是南阳方向的飞鸽传书。”
言罢。
粱习急忙将信笺递上来:“将军且过目。”
曹操则是大手一挥,没有接飞鸽传书:“不必了,我已经料到了,想来一定是长安落败,朝廷大获全胜,对吗?”
“恩。”
粱习重重点头:“没错,正是如此,陈留王于阵前投降朝廷,袁隗以及长安文武百官,全部被抓,如今正在被廷尉、校事府联合审查。”
“哦?”
曹操闻言皱眉,不由好奇:“校事府在联合廷尉,审查文武官员?”
粱习恩了一声:“没错,正是如此,听说陛下要公审袁隗,将其罪名公布天下,让袁家彻底的身败名裂。”
“公审袁隗?”
曹操唇角微扬起个弧度,俨然已经料到皇帝陛下真正的意图。
不过......
曹操却没有多说。
毕竟,这种事情不方便透露出来。
粱习则是肯定地点点头:“没错,此事已经得到了证实,估摸着再有十余日,便可公审袁隗,待其定罪以后,明年强攻冀州。”
一旁程立捏着颌下一缕胡须,长出口气:“明年强攻冀州,那么今年兖州必须要拿下来,真不知道刘岱还要坚持多久,才会赶来求助。”
“我想袁遗一定是想要拖延到冬天,从而给自己一定的缓和机会,如果咱们再不出手,可能真的要被他得逞了。”
曹操则是笑了笑,摆手打断道:“放心吧,袁遗即便是想拖,恐怕也没有机会了,朝廷大获全胜,刘岱必然会全力进攻,想着给朝廷献礼,好保住他的权势。”
“如此一来,倒是可以逼袁遗使出全力,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恐怕要不了多久,刘岱的败报就要到了。”
“鲍信!”曹操扭头瞥向鲍信。
“在。”鲍信欠身拱手。
“从现在开始,加强练兵,以及与后方粮草供给的保障,咱们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就必须在短时间内收拾残局,这粮食必须要跟上。”
“将军放心,交给末将即可。”
自从鲍信跟随曹操过来以后,就被委以重任,便是沟通各方郡守,来为曹军保障粮草的供给,协调车辆、船只、器械等等。
这些事情虽然比较琐碎,没有上战场来得那么痛快,但对于三军而言,却是关系到生死存亡的,非得给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负责不可。
鲍信虽然不如曹仁、曹洪、夏侯惇、夏侯渊那般,乃是曹操的同族兄弟,但他可是以诸侯身份,便一直支持曹操的存在。
从这一点分析,鲍信对曹操的信任,甚至要比曹仁、曹洪更加难得,让鲍信来协调全军的粮草,曹操可以放一百个心。
“程立何在?”
“在。”
“山阳郡内的斥候,一定要抓紧,他们近期必定会有动静。”
“放心,交给在下即可。”
“恩。”
曹操缓缓点头,继续沉下心来,思考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忽然。
帐外响起悠悠一声传报。
“报—!”
曹操抬眸望去。
但见,大将夏侯渊急匆匆闯入大营,欠身拱手道:“将军。”
曹操顿时一愣:“妙才,你不在丰县守着,怎么来这里了?”
夏侯渊老实交代道:“末将带来了一个人,他说他是刘岱麾下的传令兵,他们在昌邑县被杀败了,刘岱最终的命令,是让他们赶来豫州,请求支援。”
“什么?”
曹操皱着眉,一脸的不敢置信:“刘岱居然已经战败了?”
夏侯渊极其肯定地点点头:“没错!我军斥候也证实了这一点,只是在回程汇报时,遇到了大量的封锁,这才导致慢了一些。”
“封锁?”
曹操猛地扭头望向沙盘,一下子明白了在方与县的驻军。
袁遗这家伙的目的,不仅仅是要提防自己,更要扰乱自己探查情报的斥候,阻挡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最精准的情报。
“好个袁遗。”
曹操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我还真小瞧你了!”
夏侯渊欠身拱手道:“将军,再有半个月,就要入冬了,咱们抓紧时间进攻吧。”
曹操毫不犹豫,铿锵言道:“传令,骑兵先行,步兵随后,按照原定计划,杀奔山阳郡,本将军也要试试伏火雷霆的厉害。”
夏侯渊颔首:“喏。”
随后。
曹军进入匆忙的准备阶段。
不过,他们原本就已经做好了进攻的准备,因此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准备妥当,拔营启程,直奔山阳郡。
*****
南阳,宛城。
校事府。
监牢。
高嵇跪在老母亲面前,痛哭流涕:“母亲,原来孩儿以后不能为您尽孝了,如果可能,来生依旧做您的儿子,那个时候再为您尽孝。”
老母亲摸着儿子的脑袋,满眼的泪花闪烁:“孩子,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娘没什么可遗憾的,即便现在去死,也无怨无悔了。”
“娘—”
高嵇泪如泉涌。
“孩子。”
母亲长出口气,轻声道:“南阳皇帝陛下的确是明君圣主,娘在南阳的这段时间,看到了书中描绘的大同世界,甚为欣慰。”
“不管将来如何,娘都相信未来的大汉会比现在更好,这就已经足够了,至于你们的那些事情,娘不愿意参合,也绝对不会参合。”
“但这件事毕竟涉及到陈留高氏全族,娘不愿意给你造成心里压力,凡事都要自己考虑清楚,你已经长大了,这件事你自己做主。”
高嵇抬头望向母亲:“娘,孩儿......”
不等高嵇说完,老母亲直接摆手打断:“行了,娘说过了,不会参合,更不会给你一点意见,你自己考虑清楚便是,娘要走了,能再见你一面,已经心满意足。”
“娘—!”
望着母亲离开的背影,高嵇已然满目泪痕。
当母亲离开监牢后不久。
终于。
郭嘉来到了监牢,走到自己面前:“高嵇,你应该清楚,事实就是事实,不是你能隐瞒得住的,这件事廷尉同样在调查,当年太傅府的官员,已经全部抓起来了。”
“徐璆此人,你应该是了解的,即便是当年的太后,都没能拦住他,如今此事已然惊动了天下,其人必定会调查个水落石出。”
“若是被他调查出结果,恐怕你连立功的机会都没有了,陛下说过,如果你愿意交代,可以对你全家,网开一面。”
高嵇皱着眉,试探性问道:“那我全族呢?”
郭嘉冷笑:“高嵇,你别太得寸进尺了,这可是夷灭三族的大罪,能保下你全家的性命,已经是法外开恩了,你还想保住陈留高氏?”
“哦对了。”
言至于此,郭嘉忽然想起了什么,轻声道:“高干依旧在上党,陛下即便能饶得了你,也绝对饶不了他,陈留高氏肯定是保不住的。”
“这一点,你应该清楚!”
“恩。”
高嵇缓缓点头。
没错。
不管从哪件事来看,陈留高氏都已经死透了。
实际上,当年他在明白了袁隗的野心后,就已经知道,这将会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踏上,就相当于赌上了全族的性命。
高嵇沉吟了片刻,轻声道:“此事是我干的,不管怎样,我不能幸免于难,我只希望,可以拿我一命,换别人一命,不知可否?”
郭嘉试探性问道:“你想换何人?”
高嵇叹口气:“我也不知道,换个最小的孩子吧,他将会是我们陈留高氏的希望。”
“好。”
郭嘉缓缓点头,轻声道:“只要你老实交代,莪可以跟陛下请示,有令堂在,教育出来的孩子,肯定不会太差。”
高嵇感动不已:“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