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满片的稻田,刘辨饶有兴致地点着头,称赞道:“恩,还不错,你负责的稻田养鱼,完成度已经超过了朕的预期。”
“子敬啊!”
刘辨扭头望向身旁的枣祗,忍不住开口称赞:“你在农事上很有天赋,相信要不了多久,朝廷便可以实现粮草独立自主了。”
“哪里~~”
枣祗面带微笑地揖了一揖:“陛下谬赞,祗承受不起,这全都是陛下的功劳,下官不过是照章办事而已。”
“有些人啊,你即便给了他规章,他也未必能照着做出来。”
“如果陛下这么说,那下官的确要稍微聪明些。”
“哈哈哈哈!”
二人互视,仰天大笑。
刘辨转而摆摆手,吐口气道:“既然如今,农耕之事已经走上正轨,那么朕也该跟你聊点全新的内容了。”
“子敬啊!”
刘辨转过身来,摆手示意其出田垄:“这件事如果你能做好了,便是朝廷最大的功臣,朕会给你封侯,甚至建立生祠,也未尝不可。”
生祠,对还活着的人立祠奉祀,以表示内心的感戴和钦敬之意。
能够被建生祠的人,全都是为社会做出过杰出贡献之人,得到全天下百姓一致尊敬之人。
“啊?”
枣祗闻言愣怔,同时惊诧不已:“生祠?下官怕是承受不起啊!”
刘辨走出稻田田垄,郑重道:“你别害怕,此事非常困难,或许会耗尽你一生的时间,可一旦成功,全天下的百姓自此便不会缺粮,以后再也不会出现饿死的人了。”
“这......”
枣祗一脸的难以置信:“果真能如此?”
刘辨极其肯定:“恩!子敬,你可愿意为朝廷,为全天下的百姓,贡献你的一生否?”
见皇帝陛下不似玩笑,面色极其郑重,枣祗深吸口气,这才拱手抱拳,郑重回应:“若当真如此,下官愿拼尽全力,为天下百姓计。”
“好!”
刘辨缓缓点头:“朕果然没有看错你,起来吧,咱们回马车上说。”
枣祗一揖:“喏。”
旋即。
二人返回马车,分宾主落座。
枣祗坐定,拱手抱拳:“不知陛下,让下官做何事?”
刘辨深吸口气,略微组织语言后,轻声道:“子敬,在生活中,你应该见过这种现象,父母身材高大魁梧,则子孙同样如此,父母长相俊美者,子孙亦然。”
“此外,还有......”
“......”
遗传基因学太过超前,刘辨生怕枣祗不能理解,便从生活中的一些现象,来逐渐灌输遗传基因学的知识。
好在,枣祗的接受能力相对较强,仅仅只是通俗解释了一遍,便获得了他的赞同。
枣祗缓缓点头:“的确如此。”
“当然!”
刘辨继续加深印象道:“并非父母优秀,子孙尽皆优秀,或许会出现那么一两人,与父母之样貌、身材等,有较大的差别。”
“对于这种情况......”
“......”
从普遍现象,到个别现象,刘辨开始加深遗传基因学的灌输,为两季法杂交水稻做铺垫,只有理解了遗传学的知识,才能更好的进行过程性操作。
涉及到更深入的遗传学知识,枣祗的接受程度,明显慢了一点,不过在刘辨及军师联盟的潜心调教,以及深入浅出的案例分析后,枣祗终究还是能接受。
有此,足矣。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
愣是从乡间,回到了皇帝行宫,枣祗才全面接受了遗传学的知识。
不过,刘辨非常有耐心,一遍又一遍,反复做出解释:“其实花草树木与人一样,同样具有这样的遗传特性。”
“朕要你做的,便是从稻田中择取遗传特性良好的,高产的品种出来,专门去培育它,争取让稻田的亩产翻倍,甚至翻十倍!”
若是此前,枣祗听到亩产翻倍,一定会惊到下巴都掉下来。
但在刘辨普及了遗传学知识以后,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亩产翻倍的确可能,甚至翻十倍,同样不是在吹牛。
因此,枣祗只是显得相对兴奋,并没有过分的惊诧表现:“陛下放心,微臣会竭尽全力,哪怕拼尽这一生,也要将高产水稻培育出来。”
“你有如此决心,朕心甚慰。”
刘辨满意地点点头,长出了口气:“那咱们现在开始,真正进入正题,咱们要从水稻中,培育出具有高产、耐寒、抗病等优良性状的水稻。”
“......”
“如此一来,这第一个难题便出现了,如何让具有优良遗传特性的水稻,其后代继续保持这种稳定的遗传性状。”
“......”
“紧跟着,第二个难题又出现了,如何将水稻雌雄分离,以保证具有优良遗传特性的水稻花粉,能落在普通水稻的雌蕊上呢?”
“......”
“所以,咱们第一步,是要在自然界中,寻找到自然状态下,本就是雌雄分离,而无需人工进行阉割的水稻。”
“......”
两系法的杂交水稻,关键就在于寻找自然状态下,没有繁育能力的“伪娘”,因而其无法完成自交,而只能通过异花授粉进行繁殖。
呼—
刘辨长出了口气,旋即起身到一旁书架,从上面拿出一卷书:“子敬,这是朕关于培育高产水稻的心得与理解。”
“你拿回去。”
刘辨将书卷递给枣祗,轻声道:“好生研读,如有不懂之处,尽管来皇宫寻朕即可,朕必将为你解答。”
枣祗双手接过书卷,只感觉肩头的担子越来越重,不过却又充满干劲:“陛下放心,臣必潜心研读,争取早日寻找到符合要求的水稻。”
刘辨不忍打击枣祗,在现代社会中,通过举国之力,才从南海寻找到符合要求的“野败”,虽然古今的环境、气候不同,不代表别的地方没有,但这样的寻找,同样无异于大海捞针。1
“恩。”
刘辨只是肯定地点点头,轻声道:“子敬别急,这是一项极其漫长的过程,千万不能急于求成,你先去熟悉,掌握之后,再全面铺开。”
“朕对你有信心!”
“但是......”
刘辨双目炯炯地凝视着对方:“你也要对自己有耐心,千万不可半途而废,这世上没有人是可以不经过失败,便能一步成功的。”
枣祗再次拱手,郑重言道:“陛下放心,微臣一定沉下心来,哪怕耗费生命的全部,也会将其寻找出来,不负陛下厚望。”
“好!”
刘辨颔首点头:“朕相信你!去吧,拿着它,好生研读。”
枣祗一揖:“喏。”
旋即。
躬身离开文德殿。
望着枣祗离开的身影,直播间内一阵感慨:
“以目前南阳汉庭的能力,让枣祗做这件事,简直太尼玛难了。”
“何止是难,压根就是没办法实现的事情。”
“辩爷太能忽悠,拿建立生祠来说事,给我,我特么也上头啊。”
“扯淡!我感觉枣祗不是为了生祠,他是真心为百姓做事。”
“可怜的枣祗,踏上了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
“辩爷使命感营造的不错,我感觉能成,只是慢一点而已。”
“......”
刘辨则返回上首,安心落座。
不多久。
“报—!”
殿外响起悠悠一声传报。
刘辨抬眸望去。
但见,朱彤推门而入,欠身拱手:“陛下,荀令君、韩谒者一同前来,请求觐见。”
刘辨哦的一声惊诧:“俩人一起到的?”
朱彤点点头:“正是。”
刘辨大喜:“看来滚珠轴承应该是做出来了!快,让他们进来。”
水利冲压机、脚踏砂磨机造出来以后,工作效率自然大幅度提升,虽然制造出来的滚珠,仍需要配合人工进行打磨,但这可靠性同样获得了提升。
如今,农耕已经全面进入正轨,甚至荀彧已经将退下来的劳力,集中在水利机械设备上,开渠引流、加装翻车,补充灌溉,一切都在稳中有序的进行。
如果球轴承当真可以造出来,那么水利灌溉设施必将更上一层楼,整体的农耕灌溉率,便可以得到保证。
刘辨期盼地盯着殿门。
果然。
没多久。
荀彧、韩暨齐齐赶来文德殿。
他们尚未来得及行礼,便被刘辨摆手打断:“可是滚珠轴承造出来了?”
韩暨点点头,忙不迭呈上个木盒:“陛下,这是吉凯造出来的轴承,还请您过目。”
“好!”
刘辨赶忙接过木盒,取出其中的轴承,仔细端详,试着转动。
此刻,军师联盟的声音跟着响起:“没错!就是这个东西,虽然目前转动仍略显干涩,但只要加点油,情况便会好很多。”
“辩爷。”
军师联盟极其肯定地道:“高筒转车可以按照原定计划搭建了,配合汲水翻车,以及提前开挖好的沟渠,灌溉水准必然大幅度提升。”
“如此一来,咱们设定的提高粮产的第一步战略,基本上就算是完成了,以后即便再添加新东西,也不过是换代升级而已。”
农业是根基。
这一点,专家非常清楚。
因此,为了确保有足够的粮食产量,军师联盟提前制定好了三步走战略。
两系法杂交水稻,属于极其关键的第二步战略。
而在此之前,便是要将农耕的硬件设施,进行普及、提高与完善。
农具的改造只是一方面,水利设备的更新换代,才是重中之重的第一步战略!
“恩!”
刘辨眼神放亮,缓缓点点头:“没错!朕要的,便是这个东西,公至啊,你可立大功了,冶铸作坊的匠人,同样立功了。”
“这样!”
言至于此,刘辨抬眸望向韩暨:“你拟一份名单报给文若,凡是表现突出者,恢复其庶民身份,而且要给予一定的奖励。”
韩暨兴奋不已:“喏。”
“文若。”
旋即,刘辨扭头瞥向荀彧:“根据情况,适度对匠人进行奖励,包括奖金、恢复身份等,最好可以提供一份契约,成为冶铸作坊的正式铁匠。”
荀彧欠身拱手:“陛下放心,此事交给属下便是。”
“恩。”
刘辨长出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他将轴承放回木盒,郑重宣布:“公至,你就按照如此标准,制作轴承,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按照提前规划的水利设施布置图,将其全部完善。”
二人齐齐拱手:“喏。”
旋即。
躬身退出文德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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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农耕全面展开。
荀彧、韩暨开始水利设施布置以后。
南阳豪族的价格战,同样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宛城,驵会。
面积不大的展厅中,楼上楼下,人满为患。
一个仆从打扮的男子匆匆赶来,手里提着数个木牌,将展牌上的木牌更换下来。
呼啦—
一大帮人立刻围了上去,顿时七嘴八舌的热议起来:
“哎呦喂,又降价了,居然又降价了。”
“这才几天过去啊,耕地价格又降了半成。”
“我的耕地挂了三天时间,愣是没人过去瞧上一眼。”
“你才挂三天,我的都挂小半个月了,只有三个人去看过去,愣是没交易成。”
“哎呦喂,真是气死我了,若是再这么下去,我只能跳河自尽了。”
“这才是头一年而已,朝廷政令若是持续个三五年,那还得了?”
“不行!我也得赶紧挂牌卖出,否则非砸手里不可。”
“......”
此刻。
驵会二楼,雅间。
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正坐在窗前,捧着茶水,小呷一口。
在其面前,摞着一沓地契,全都是自家的耕田。
而在地契旁边,则是笔墨竹简。
男子正提笔记录着什么。
哒!哒!哒!
正在这时,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吱呀—
有人推门而入,急匆匆上前,又递上一沓地契道:“管家,咱们的耕田全部挂出去了,这是收回来的。”
“哦?”
男子接过信笺,将其收回:“有卖出去的吗?”
仆从摇摇头:“没有。”
男子倒也不恼,将其收好,摆手道:“你先下去吧,旦有消息,务必及时上报。”
仆从拱手:“喏。”
旋即。
躬身退出了房间。
男子长出口气,抬眸望向对面之人:“子睦,除了最开始卖出去的数百亩田外,咱们最近一段时间,一亩都没卖出去。”
“我在想......”
男子皱着眉,捻须轻声道:“照目前的情势发展下去,咱们可能一亩田都卖不出去,而价格却会持续不断的暴跌,这样于己不利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邓勋的管家邓云。
邓勋将族中卖耕地的事情,全盘委托给了邓云。
而在其对面落座者,正是其助手邓同。
(ps:《礼记·礼运》: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賊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同,和睦、和谐的意思,因此取表字为子睦。)2
邓同饶有兴致地点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如今大家已经意识到耕地会大幅度贬值,因此谁都不会出手,若是再这样下去,咱们的耕地必然遭受牵连。”
虽然,邓氏一族先知先觉,但耕地持续的降价,外加阴家不断贱卖,导致各地豪族纷纷意识到不妙,开始着手处理手上的耕地。
事到如今,即便是邓家、阴家不再降价,依旧会有其余豪族,不断将价格打下来,若是再这样下去,土地可真就成为白菜价了。
这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即便是邓家,也不愿意这么快,就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毕竟,他们手里还握着很多的土地,若是在价格掉下来之前,没有将其处理掉,对于邓氏一族而言,吃得亏可就太大了。
“不知老管家可有办法?”
对方既然敢这么说,自然会有自己的想法。
毕竟,他可是帮助邓氏一族,管了数十年的账目,对于价格,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邓同自然会潜心向其请教。
呼—
老管家邓云舒一口气,捏着颔下三寸长的白须,皱眉言道:“好的办法暂时没有,不过,咱们必须想办法扭转一下局势,否则这些地契非得坏在手里不可。”
“家主预测朝廷政令至少要持续两、三年,而今不过是第一年而已,若是真一直低迷下去的话,咱们可就亏太多了。”
邓同深吸口气,缓缓点头:“这一点,我自然清楚,关键是如何做。”
邓云顿顿,招手示意邓同近前,低声道:“子睦,你若是有办法,放出消息,说朝廷可能会废除诏令,那么耕田的价格必然走高,届时咱们趁机往出卖地,岂不好很多?”
嘶—!
邓同惊诧,倒抽一口凉气:“老管家,你开什么玩笑?这岂不是在造朝廷的谣?若是被人察觉到,那还得了?”
“不行!”
没有丝毫犹豫,邓同立刻否定拒绝:“绝对不行!这是原则问题。”
邓云瞪眼盯着对方:“什么狗屁的原则!是你的原则重要,还是处理掉这些地契重要?你可知咱们邓氏族人,这次要亏多少钱吗?”
“子睦!”
邓云深吸口气,双目灼灼地打量着对方:“你可不能太自私了,把自己手上的耕地处理掉了,就不管别的族人了?家主可是对你寄予厚望啊!”
“我......”
邓同无言以对。
的确。
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的确先把族中土地处理掉了部分。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就要因此让自己冒险。
邓同不甘心,皱着眉:“可是老管家,这其中的风险,你应该是清楚的,陛下年纪虽幼,但手段狠辣果敢,即便是我,也未必会原谅。”
毕竟,邓同是邓芝的亲生父亲,而邓芝如今是朝廷的鸳鸯军统领,手握数千精锐,可谓是位高权重,极其重要的。
但即便如此......
邓同依旧不敢仗势作乱,造朝廷政令的谣。
邓云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子睦,你是害怕影响到令郎吧?”
邓同倒也没有遮掩:“的确害怕,而且此事即便到了家主那里,肯定也不会同意的,芝儿可是咱们邓氏全族的希望。”
这一点,邓同非常自信。
邓云又何尝不明白邓勋的立场。
的确!
此事若是闹到家主那里,依旧会被否定。
邓云皱着眉,顿时泄了气。
作为邓氏的老管家,他怎么忍心看到全族承受这么大的损失:“若是照这样发展下去,你让老族长如何跟各家交代?”
“咱们邓家在新野,不仅没有损失,而且耕田还卖了个好价钱,其余各县的族人不仅损失巨大,甚至连耕田都是在贱卖。”
“子睦!”
邓云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家主可是把你当接班人在培养,如果你是家主,遇到这种情况,又会如何?”
“我......”
邓同皱着眉,哑口无言。
他知道。
这对于邓家的其余族人,的确不太公平。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新野邓氏宗族纯粹无伤,而其余各县邓氏,却要承受巨大的损失,没有人会接受这种结果。
一家之主难当!
如邓氏这般庞然大物,更是如此!
邓同沉吟良久,努力寻找对策。
忽然。
一道灵光闪过脑海,邓同眼神骤亮:“老管家,咱们不一定要造谣,完全可以暗中操控,让各地豪族相信,朝廷会废掉这项政令。”
“哦?”
邓云不由好奇:“你这是何意?”
邓同低声道:“老管家,如今各地豪族人心惶惶,他们期盼着朝廷可以废除政令,若是能上一份万言书给朝廷,你说结果会如何?”
邓云顿时一个愣怔:“万言书?”
邓同点点头:“没错!不管朝廷如何应对,咱们只需要稍加操控,这耕地的价格必然会水涨船高,咱们趁机卖出手中耕地,不就得了?”
“这......”
邓云犹疑良久:“这能行吗?”
邓同轻声道:“如果价格持续走低,再派人暗中造势,即便没法形成万言书,将消息传到各县衙门,由衙门上报朝廷,同样可能。”
“朝廷若当真废除了政令,那么皆大欢喜,如果置之不理,咱们同样可以散布流言,短时间内稳定耕地价格,甚至抬高耕地价格,也不是没有可能。”
“总之!”
邓同咧嘴淡笑,自信满满:“此计一出,咱们邓家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你以为如何?”
邓云皱着眉,思索良久:“兹事体大,还是回去请示一下家主再说。”
邓同点点头:“可以!”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