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势在他心底虽然很重要,可姚君若更加看重的,是妹妹的心意。
她总是觉得,或许是姚氏先祖杀戮太大,才导致他们兄妹二人无端的从母胎中带出来这么多病痛,这么多年来她素衣简居,极力劝导姚君若不要徒增杀戮,除非敌人打到了家门口。
如今胜败已定,无论是谁做这个帝王,天下日后的走向都是一样。
只不过不同的一点是,姚君若可能在那个位置上做不了多少年,就会因为一身疾病早早离去。
在那之前,他很有可能要亲手送走自己的亲妹妹。
父母都是战死沙场,姚君若启蒙很晚,脑子也很笨,当时的朝堂被多方势力挟持,皇座之上的人朝不保夕,连日常吃的饭菜里面都有可能被下毒。
那个时候的姚君若非常害怕,总是选择逃避,他希望自己能够健健康康的长大,远离这些勾心斗角,于是他设计了一场弥天大谎。
到如今都没有人发现,十五岁之前的姚君若就是姚晏清,那个整日高坐在皇座之上,屡次被毒害的孩童,是顶替上去的姚晏清。
姚君若以无忧无虑的长公主的身份生活了好几年,最终在姚晏清的檀香被下了慢性毒药毒法的时候,才站了出来。
虽然后来姚君若遍寻天下名医解了她的毒,可还是治不好身体,姚晏清比姚君若虚弱太多了,可她却像一个姐姐一样承担了所有的责任,一句怨言都没有。
姚君若愧对姚晏清,只要她开口,姚君若就听她的。
什么至尊之位,什么天下共主,他都可以抛却。
“来人,去取龙纹纸,准备磨好的墨,一个时辰之后,点上百名护卫,随我前去云国皇城拜会昀朝女君。”
——
沈忆和谢惊重暂时了解了这边的情况之后,就准备先回去一趟,剩下的事情留给其他将军处理,左右不过是防止姚君若那家伙。
城中百姓一如既往的过日子,文武百官也还算是顺从,顶多有两个文官,并不是太服沈忆是个女子,阴阳怪气的低声说着什么。
沈忆还特地跑过去细问,这些人偏偏又摆出一副臭脸,什么都不想说的样子。
她来了脾气,也懒得理这些人,和谢惊重短暂商议之后,决定暂且将两国政治方面的事情合二为一,皇都依旧是昀朝京城。
等到确定姚君若那边没有什么动静之后,就可以让北商过去的大臣都慢慢搬过来了。
虽然沈忆很喜欢这个冬天里也暖和的国度,但终究是她一人意愿,想一想就好了,在这里小小呆了几天之后,她就打算回去了。
朝中堆积了那么多政务需要处理,这些日子以来,陌风肯定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再不回去,他估计就要被那些大臣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二人刚出皇宫,从云国快马加鞭而来的斥候就赶到了,他手中拿着姚君若的印玺,直接走到沈忆面前跪下。
沈忆惊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姚君若的印玺怎么可能会在你手里?”
普通人的印玺算不得什么,可他手中握着的,是云国帝王的印玺,犹如兵符一样的存在。
谢惊重上前半步,卸了他腰上挂着的长剑,看了一眼这人身上的打扮。
路上快马加鞭赶来,到了都城之中又不好纵马,他一路跑过来,现在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还好赶上了。
谢惊重半眯着眸子开口。
“斥候打扮,云国人,手里面又拿着云国国主的印玺,你不是替你的将军办事,而是你最大的竹子,你受了国主什么命令?”
那人把印玺奉到沈忆面前。
“得国主命令,八百里加急前来送印玺,国主说,女君见到这样东西之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他缓缓的从胸口的衣物里,取出精致的盒子,递给谢惊重之后,由他打开,转交给沈忆。
沈忆在看到里面露出纸张的一角之后,脑中似乎有洪钟敲响,瞬间清醒了过来,再多的疲惫也在这一刻彻底消失。
她震惊的望着眼前斥候,“这当真是你家国主的意思?这盒子里面装着的可不是普通东西,而是龙纹纸啊。”
米色的纸张上浅浅的印在一层纹路,祥云交集,泛着浅金色的龙盘旋而上,边缘撒着淡淡的金箔,还没有打开看到里面的字迹,沈忆就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
斥候把手里的印玺彻底递上前去,“还请女君留步,国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约莫几个时辰之后就能抵达,恭请女君移驾皇宫!”
谢惊重后知后觉,“这是……求和?”
沈忆点头,“不错。”
这一片大陆,本来就是一个国家分裂成为三国,所以有一些事情上还保留着以前的传统,比如龙纹纸的作用,所有国家一直延续至今。
这东西并不多,保存了几百年来也没有人动过,大家都以为这样东西不会再被启用,所以也就没有更改作用的必要,只是留在那里放着而已。
这是第一次启用。
沈忆抬手,细细摩挲着纸张边缘的金箔,上面还有淡淡粗糙的纹路感,却让人觉得格外的不真实。
姚君若那种看起来城府非常深的人,必定是极其有野心的,哪怕吞并了整个天下,恐怕都填不满他的胃口,又怎么可能在这种关头,要把自己的国家拱手献上?
谢惊重有些担心这是不是什么计谋,可潜意识里,沈忆还是相信姚君若。
他说到底也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国主,做不出那种肮脏下三滥的事,这一切只有等到姚君若抵达之后,才能得到一个答案。
……
在皇城等了大半天之后,姚君若才珊珊来迟,沈忆早就让人备好了酒水佳肴,但看着脸上有些苍白的姚君若,被手下人扶着从马车中走下来的时候,还是微微拧了眉头。
他身体不好,这几日长途颠簸,恐怕受了不少苦。
若不是有些事情必须要亲自出面,才能把天下百姓都交到她的手里,姚君若也没必要吃这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