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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六七章 备战(十)(1 / 1)

至于什么时候入场,那就真的要靠腚力了,就是要坐得住。

但凡提前坐不住了,那就很可能导致英国不会对法国下死手。

之前杜普莱克斯来找杜锋,这件事实际上就是英国在搞进退有余。

如果大顺有动手的意思,那么英国就会信守承诺,维系在印度的和平,让马超尔特的用杜普莱克斯换战争不扩大的设想得以实现。

如果大顺没有动手的意思,那么英国当然不会信守承诺,杜普莱克斯在的时候英国尚有几分忌惮,一旦杜普莱克斯滚蛋,大顺的腚又沉的可以,自然会对法国动手。

这与谁先动手的“正义性”无关,都他妈的是殖民者、侵略者,谁有什么正义性?

主要还是大顺对英国既不肯替代荷兰当买办、又在印度买货搞取代的行径,非常不爽。要干,就往死了干,要么就不打。

但在欧洲又必须依靠法国的力量,最起码,就算大顺把海军拉到大西洋,也得有后勤、港口、泊靠、炮台保护这些东西。

现在牌桌上的几方势力,一个个都精明的跟猴似的。

孟加拉世子想一箭双雕、英国人想进退有余、法国人想绥靖避战,大顺则需要在这些势力的各怀心思中,找准机会。

杜锋的脑子还是可以的,他拒绝了杜普莱克斯想让大顺下场给法国站台的建议。

孟加拉世子希望他能提供一支华人雇佣兵,杜锋也直接拒绝。

华人雇佣兵倒是好说,大顺一堆退伍的曾经的“恶少年”,对面开出的价又高,而且因为宗教因素,不是很喜欢欧洲的基督教雇佣兵,毕竟孟加拉世子的爹据说还是个“赛义德”,法蒂玛之裔,虽然多半可能是假的,但宗教信仰摆在那,肯定对基督教的雇佣兵不是很信任。

杜锋主要是对华人雇佣兵的战斗力非常有数,怕真弄了些海军陆军退下来的雇佣兵过去,一波把英国人推了、顺带用马穆鲁克或者瓦良格卫队这种外来雇佣兵把内部反对派清洗了,那就麻烦了。

毕竟大顺这边还等着这位小世子自己作死呢。

再者,雇佣兵嘛……人家那边是真能给个小营级雇佣兵军官,开出来三五个县的封地、一年六七十万两白银税收封地的价码的。去干雇佣兵的,到时候认得你大顺天子算老几啊?这得多有忠君爱国之情,放着六七十万两一年的封建主不当,回大顺种地、做工,被士绅工场主像欺负狗一样欺负?

从个人功名角度,帮着孟加拉小世子搞一群华人雇佣兵,是杜锋个人觅封侯的严重阻碍。

既然有封侯之愿,也明白自己如果要觅封侯所要依靠的力量是啥,所以杜锋对军队的训练、军饷的发放等,都是非常严格的。

军队不是他的私兵,但是他爬上去的阶梯。能明白这个道理的人不多,但既然能够被举荐选拔为锡兰都督,显然在很多人的考察中认定他大约基本上能明白这个道理。

混得好,是三箭定天山、三战定印度的低配版薛仁贵。好说也是当年天子亲征北伐罗刹时候,跃马提枪先登罗刹城堡而扬名的。

混不好,那就是被咔嚓的封常清,死前还得背个“贪污军饷、盗卖粮草”的名声,着实不想这样。

既知大局,明白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可能打起来;又懂个人奋斗,不可因小失大,封侯之后啥都有。

故而对练兵、军法、军中法度、不可徇私等事,守的很严。他对赵立本说军法严苛,也是真心实意。

主动来到锡兰地方的人,基本都是有故事的。那些被迫迁来的、亦或者被劳务派遣过来的,不算。

或只是出于好奇,毕竟一个看起来普通老百姓和一个朝鲜国小贵族的组合、外加刘钰的书信,怎么都有些奇特。

杜锋说完军法之严后,又问道:“你弟弟如何跑到这里来了?这年月,买张来这里的船票钱,吃喝拉撒,平时用度,可是购买几亩地的了。若有几亩地,如何能来这里做工?”

赵立本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终于还是很淡然地回道:“小人本是淮南盐丁。”

一说这个,杜锋拍手赞笑道:“哎呦,这是发财了啊。是去当海盗了?还是去婆罗洲挖金子?还是去关东采参挖金了?这年月,穷困到你这个份上的,想发财得第一桶金的,无非偷蒙拐骗、杀人放火。”

“你小子有本事啊。前一阵大赦,定是洗白了。当年我当边军的时候,还抢过兴国公呢。你小子真的是有本事的,你看,锡兰这边盐改后的盐丁什么的也不少,现在要么在搓树皮、要么在挖石头,你小子这才混了几年,都能坐船来锡兰了。了不起、了不起啊。”

杜锋的夸奖倒是真心实意,他骨子里终究还是个边疆的恶少年。一个小时候就琢磨着抢劫发财的人,指望他对什么法律的神圣性有什么认可,那是扯淡。

如今大顺的边疆区,这种人多得是,各凭本事。

混得好,就拿到第一桶金;混不好,就死了,或者被绞死在海盗船桅杆上、或者私藏金子被人打死、或者抢劫被人反杀。

逆天改命嘛,只能那命赌,愿赌服输。

谷鐎</span>这都正常。

既是没死,那便英雄不问出处了。

毕竟,汉帝国的鼎盛时期、唐帝国的扩张时期,边境上成群的恶少年、良家子、罪犯、囚徒。

赵立本也只笑道:“都督高见。如今有了几个钱,便想寻回弟弟,回家当个良民,好好过日子。想来弟弟也是为了军功授田的三百亩南洋以南的四季颠倒田,也是盼着将来一家人好好过日子的。”

杜锋嗯了一声,前几日杜普莱克斯带来的好消息,加上今日遇到了意外打破了平日的无趣,心情好得很,便多说了两句。

“盼着好好过日子是好事。朝廷最好的兵员,仍旧还是良民、百姓。只是汉唐时候的良民,与此时良民终究不同。彼时良民,家里需得有个百十亩地、能买得起佩刀、鞍羁、革甲、甚至有时候还需战马,方可谓之良民,方有从军的资格。如今世道是变了,家里能买得起佩刀鞍羁革甲战马的,只读书,又不从军。”

“你们这种人,其实就该去边疆闯一闯。等见了你弟弟,到时候或是留在锡兰、或是去往扶桑,总之不要回去了。”

“外面的世界大得很,不要回到村子里卷那三五亩地了。”

说罢,他也不管对方听没听进去,起身道:“好了,既如此,你自去寻吧。这位姓权的小兄弟,既是兴国公来信叫他多看多闻,便先留下。你去寻你弟弟,既是在宝石矿招的兵,你出了城,沿着海边的路往北,三五十里,一处地方叫泥干泊。军营就在那里,你去了后,军营是万万进不去的。但军营外面,已成市镇,去了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赵立本连声道谢,出了门,权哲身也送了一程。

两人终究不是一路人,只是顺路同行,估摸着日后也难再见,便也没多说些送别的话,只说日后有缘再见,各自祝福一路顺风。

此后,权哲身在锡兰参观了水力动力的肉桂工厂,目睹了水力驱动的轮锯打败了之前英国人在这里投资的用铡刀的肉桂工厂。

参观了这里的均田村社、授田村社、和原始的种姓村社、以及赎买土地私有制的不同村社。

去看了捕珠人,曾经的强制劳作下的贱民阶层,如何在世界贸易体系下面对着曾经的高种姓小农昂起了头。

游历了大顺和康提王国分界线的要塞。

经历了一场大顺都督府因为任命了一个低种姓的锡兰人做大象捕捉队的队长,而导致的高种姓暴动,以及大顺是如何高效镇压高种姓叛乱的。

记录了灰衣派僧团和红衣派僧团之间的宗教“战争”,两边僧团的人干的热火朝天的详细过程。

临摹拓印了永乐七年,大明皇帝遣太监郑和、王贵通等人来到锡兰后立的碑文,除了汉文之外,还将碑文上不认识的泰米尔文、波斯文等,一并记录下来。

顺便还算了算永乐七年岁次己丑二月甲戌朔日,距离现在已经多久了。

之后又跟着队伍,去了康提王朝,游历了佛牙寺,亲眼看了看释迦摩尼的牙舍利。

参与了大顺殖民者,和英、法、葡等殖民者,围绕着亭可马里问题在康提的明争暗斗。

理解了国王、贵族、宗教之间,互相争权夺利的丑恶。

厌恶着不事生产的僧人寺院拥有大量的田产,清醒着高丽王朝覆灭之后选择了兴儒灭佛,惋惜着当初朝鲜国儒化和传统之争妥协的太多留下了太多问题。

渐渐,他真的明白了临走前刘钰说的那番话,明白了种姓制度和两班贵族白丁奴婢之间的相似之处,也渐渐理解了刘钰到底让他来看什么。

确实,有些东西,若游历大顺,是看不明白的。因为,大顺的人,早已经遗忘了什么叫王田制、什么叫良丁土地不得售卖、更是真的不理解什么叫严格的身份种姓职业制了。

反倒是这等落后与大顺一堡之隔的地方,才更容易透过镜子,以一种旁观者的心态,想清楚朝鲜国现在最大的、且能解决的问题,到底是大顺的强制开埠?还是朝鲜王两班贵族和奴婢白丁种姓制?

大顺强制开埠,当然也是问题,但这是个能解决的问题吗?

期年间,权哲身竟然产生了一丝古怪的念头……如果不能反抗,也不能改变那些不能改变的,为什么不接受这种不可改变的改变,去改变那些可以改变的不变呢?

于是,他也和许多年前的日本儒生一样,开始思考那个让日本儒生纠结了很久的问题——若孔丘为帅、孟轲副之,来伐日本,吾辈儒生当如何?若周天子兴兵伐鲁,夫子当战?当降?当举义而迎天子?当死战以报鲁恩?

…………

另一边,不可能想这么多的赵立本,正沿着一条两三丈宽的运河,前往兵营的所在地,泥干泊。

大顺在南洋方向的大部分军营,都在海边。既是为了方便运输,也是为了方便吃鱼,吃新鲜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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