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吴...”刘局叹息一声,意有所指地说道,“你应该清楚上边多少眼睛盯着这里,连我都未必保得住。”
“刘局,你直说吧。”军侯惨淡一笑,道。
刘局沉默半晌,“...你是事件的漩涡中心,你要不走,难以服众,懂吗?”
军侯闭上眼睛,惨笑道,“意思我说不说都一个样呗?玛德,老子就该鞭尸泄愤的命啊草!”
“接受现实吧!你这辈子也不算全白活了。”刘局叹息着说了句,随即开启监控,出了审讯室。
军侯依然不甘心。
他不甘心,就是带人去街头砍了个人,结果要判死刑...
这谁能受得了,但这确是现状。
不但要考虑法治公平,还要权衡社会公平。
...
军侯不甘心也没用,很快,他就死心了。
从第二天上午开始,从刘局,到黄局,陈队,甚至市局的有关专案组同志接连审讯军侯。
而这些人...曾经都是酒桌上的兄弟!
军侯是个成年人,他很明白这些人对他的审讯意味着什么。
哪怕每个人的审讯其实大同小异,哪怕在审讯室里的询问没有丝毫出格逾越,但这些人的露面,本身就释放了一个信号。
...沈天和在军侯进来的当天上午就被释放了。
因为根据治安管理处罚相关规定,只有48小时时间。
而其他人的口风卡得很死,并没有沈天和直接参与的证据。
...
沈天和被释放的当天,顺安市某出租屋内。
王康看着跟前的两个身高175,皮肤略黑的中年人,沉吟说道,“王善,王德是不?情况都跟你们说明白了吧?”
两个中年40出头,长相极为相似,是孪生兄弟。
这两人祖籍黔州凉都人,都是农民,大哥叫王善,年轻时,在老家盖房子时,从三楼楼顶上摔下来,摔坏了脑子,后来家里人治了挺长时间,脑子还是没治好,因为这,王善看起来就有点不正常。
唾液总是不受控制的溢出,眼神呆滞,也一辈子没娶媳妇。
老二王德是拉帮套。
可能有的人不明白拉帮套是什么意思。
所谓拉帮套,就是旧社会,一对夫妻结婚后,丈夫由于各种原因,失去了劳动能力。
但毕竟是夫妻了,旧社会离婚成本挺高的,所以,在夫妻的商议下,就另外找一个男人进来,找的这个男人就叫拉帮套。
白天,拉帮套出去帮男主人下地干活,晚上,男主人就出门,给拉帮套和自己老婆腾出床位...
这本质上,就是男女主人商量同意后,另外找了个男佣人,这个男佣人来了以后,不需要工资,但需要接管男主人作为丈夫的部分职能...
在现代人眼里,这种关系其实很难理解。
但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拉帮套比比皆是,甚至于到了七八十年代,拉帮套这种现象在偏远地区依然存在。
而到了新世纪后,这种现象几乎绝迹了。
王德就是拉帮套,且生了个娃,尽管他并不知道这个娃到底是不是自己的。
因为书读得少,且亲子鉴定啥的,这个年代普及度不高。
所以,王德一直把这个娃当做是自己的...
“明白了,明白了。”哥哥王善沟通有障碍,王德憨厚黝黑的脸上满是笑容,没有一点不情愿的连连点头说道:
“是我们兄弟当街开枪杀的人,生活没奔头,我俩早就不想活了,有人跟邵昆有仇,我就办了呗,至于给钱的是谁,那我能说吗,干一行得有一行的规矩。”
王康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德兄弟二人,给他们散了支烟,沉吟道,“进去以后,极大概率是要吃花生米的,心里有准备吗?”
“活比死要难,眼睛一闭两腿一蹬,一辈子就这么回事儿。”王德云淡风轻地笑着回了句,随即皱着眉,叹息着说道,“我就不太放心我儿子,他才十五岁,就辍学了,没钱念书,上不了学,他这辈子就要重复我的老路,苦了他了...”
王康望着二人,沉默半晌,有些动容地说道,“钱分两次给,一次在进去之前,二十万,还有一次在宣判后,也是二十万,行刑前,你会有跟儿子见面的机会。”
王德微微点头,笑了笑,他狠狠吸了口烟,背脊笔挺的站在窗户边,望着西北方向,不再言语。
...
傍晚时分,王德与王善二人,主动投案。
王德两兄弟一投案,这个案子的直接参与者,也是最恶性的参与者已经进去了,在媒体引导下,公众的目光不会聚焦于王德兄弟的悲惨遭遇,只会对当晚现场的残忍枪杀行为表示愤慨,并进行毫无成本的口诛笔伐!
再加上最大的韩宝林落网,这个案子对上对下,已经能够“圆满”了。
...
沈天和被释放后,就去了县三医院看望老王。
老王肝癌晚期,随时可能走。
此刻,老王的状态很不好,已接近弥留之际,医生已经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三医院,肿瘤科某病房里。
老王插着呼吸机,躺在病床上,他脸色苍白如纸。
病床边,王嘉佑王耀文以及王青青等人守在一旁,张浩民作为王青青男朋友,也是得到老王认可的,所以这些天也在病房里陪伴着。
“天和,你来了。”
看见沈天和进来,王国富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别,别王叔,您躺着,躺着就好。”
沈天和把鲜花放在床头,连忙搀扶着王国富躺下。
“小天,你来的正好,正寻思着找你商量点事儿呢。”王国富体质虚弱,微笑着回了句。
“王叔有啥吩咐啊?”
沈天和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苹果,一边削苹果,边问。
王国富费力地微微扭头,看了眼床边的王嘉佑等人。
王嘉佑和王耀文等一些做子女的见状立马会意。
王嘉佑起身说道,“行,爸,你跟天和既然有事儿要谈,那不耽误你们了。”
“爸,我门口待一会。”王耀文轻声说了句,就往门口走去。
“哥,等等我。”王青青也跟了上去。
随后张浩民也走了出去。
房间里,就只剩下沈天和与王国富。
王国富攥着床单,努力撑着身子,微微坐起身,喘息着看了眼房门口的王嘉佑等人后,问道,“小天,我没多长时间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