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启帆懒得搭理许延枫,不理会别人的目光，走到位置上坐好。
许延枫跟着进入会议室，见其他人都在看秦启帆,问旁边邦天的老员工：“你们的秦主任一直就这种形象么？”
那人说：“也不是，可能秦主任最近比较忙吧。”
许延枫多看了秦启帆一眼。
在许延枫眼里,秦启帆约等于爱调戏别人的猥琐大叔，不懂这种人怎么当上研发中心主任的。
会议开始，秦启帆听着听着就开始打呵欠，许延枫频频侧目。
秦邦言、秦译和秦启帆同在一个会议室里,气氛有些僵硬，偏偏秦启帆还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搞得现场更加诡异。
中途秦邦言点名秦启帆,让秦启帆配合许家，给他们提供技术支持。
秦启帆一口应下，搞得许延枫心里又不舒服。
明明这么轻松就能答应,上次他去谈合作的时候却百般刁难。
开完会,秦启帆第一时间走了,他看到秦邦言和秦译的表情就胃疼。
秦启帆嘴巴上答应帮许家,只是派了几个以前负责时鑫的老技术员过去,自己继续完成纵向课题。
他一扎身实验室,便开始废寝忘食，一星期大半时间住在研发中心。
没有业余生活，没有其他社交,不用担心出去吃个婚宴便碰到前一夜情对象。
过了这么多天,许延枫哪怕去找过他,失败以后应该也放弃了。
而许延枫显然对身为“秦主任”的秦启帆印象不佳。
这样也好,只要他继续保持秦主任的形象,他与许延枫就不会有交集。
他刚这么想，许延枫就出现在他面前。
助手喊他的时候，秦启帆正在替学生改论文改得火大，助手告诉他：“主任，许总来找。”
秦启帆抬起头，问：“哪个许总？”
助手抓抓头发，说：“就是以前来过的那个，很年轻，我也不知道他的职务，大概是个‘总’字辈吧。”
秦启帆站起身，来到会客室，许延枫正背对着门，望着墙上的展板。
展板上是研发中心研究成果介绍，许延枫站在那里，身形挺拔修长，望着那些图文，看得专注而认真。
秦启帆开口问：“看得懂吗。”
许延枫转过身，面无表情地说：“看不懂就不能看了吗。”
秦启帆比了个“请坐”的姿势，说：“当然可以看，摆着就是为了给人看的。”
“小许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许延枫坐到沙发上，说：“没什么，就是来向秦主任表达感谢，以及确定进一步的合作意向。”
许延枫的语气刻板，哪里像表达感谢，简直像别人欠他钱。
秦启帆扯了扯唇角，说：“怎么又派你这个小辈来，你们就这么没有诚意么？”
许延枫深吸几口气，直白地说：“上次你果然是故意的吧。”
他直勾勾地看着秦启帆，情绪不怎么好：“我其实也不想来，但光凭好恶做不成生意，就算看不惯也必须打交道。”
秦启帆听了也不恼，说：“我不是生意人，不懂你们的规矩。”
他脸上带着笑容，语气轻佻：“我可随心所欲了，从不强迫自己。”
他说完这句，没有接下句，许延枫问：“所以呢？”
秦启帆戴着眼镜，看不清眼神，嘴角却扬得很高，说：“所以……送客？”
许延枫的脸色立刻变了，变得更加难看，眼眸里隐隐有了怒气。
秦启帆适时地笑着安抚：“好了，开玩笑的，你是晚辈，我还能赶你走？”
秦启帆的话看似退让，却让许延枫更生气了。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不过是因为父亲夸奖了一句邦天研发中心的人员，顺带夸赞秦启帆。
父亲说，这些技术人员都是秦启帆一手带出来的，能力出色，不管到哪里都被抢着要。
父亲让他跟秦启帆搞好关系，说邦天的研发中心值得保持长期交流合作，并说之前他在秦启帆这里吃瘪，是因为他做得不好，得罪了秦启帆。
许延枫简直感觉不可思议。
就像叶秘书明明被调戏了，却为秦启帆开脱一样，在父亲眼里，秦启帆做什么都对，一切反倒成了他的错。
许延枫望着面前戴着黑框眼镜，头发盖在前额，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浑身上下吊儿郎当的研发中心主任，不理解为什么人人都赞扬这个人。
他咽不下这口气，今天再次来到邦天的研发中心，想着一探虚实，依旧无法跟这个人好好说话。
许延枫板着脸，说：“秦主任特别喜欢强调年龄，是对年龄有执念么。”
秦启帆怔了怔，继而笑道：“我只是提醒你尊重长辈罢了。”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说：“好了，不扯那些有的没的，我已经派人去你们那边了，完成了我的任务，再要其他的，我给不了，就算你父亲来，我也是同样的话。”
再次被拒绝意料之中，许延枫问：“我们到底欠缺什么？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敷衍。”
钱和诚意，他们都给到位了。
秦启帆看着他，说：“不是你们欠缺，是我欠缺。”
秦启帆逐渐失去耐心：“我缺时间。”
许延枫没料到是这个答案，定住。
秦启帆率先站起身，说：“我很忙，马上要开课题组的会议，所以就不陪你谈心了。”
他招呼助手进来送客，自己走出会客室。
他知道这样很没礼貌，可他不想跟许延枫再待在同一个房间。
望着许延枫漆黑的眼睛，总是能回忆起，这双眼眸在夜晚含着多么浓烈的情绪。
那种时候，许延枫专注地看着他，眼眸里满是热情。
不像现在，许延枫的眼神带着淡淡的厌恶。
臭小子。
秦启帆在心里不屑地想，他才不会看别人脸色，既然许延枫讨厌他，他也懒得多费功夫。
秦启帆倒是没撒谎，是真的要开组会。
他走进会议室，他的学生和参与课题的下属早已就位。
为了方便搞研究，秦启帆把学生从研究所带到这里，等做完实验，再押着他们回去改论文。
秦启帆落座，指挥学生们一个接一个做工作汇报。
过了一会，许延枫从后门走进会议室。
他无声地找了个椅子坐下，交叠着双腿，望着秦启帆。
秦启帆没有分出精力应付他，继续听学生讲课题。
在场的其他人都看到了许延枫，但主任没多说，他们也不方便询问。
秦启帆当许延枫不存在，自己做自己的事。
秦启帆的组会历来都是高强度，学生讲自己的研究成果，秦启帆在底下提问题。
一连几个小时的push，二十来岁的研究生都扛不住，秦启帆却一扫平时的颓废，精神抖擞，任何漏洞都不放过，把学生逼问得哑口无言。
从头到尾，许延枫坐在会议室的后方，静静地观察着秦启帆，动也没动。
最后秦启帆做了总结，给学生安排下一步的工作指导。
组会终于接近尾声，所有人都要虚脱了，在场只有秦启帆和许延枫还保持着清醒。
秦启帆在科研上可以投入十二万分的精力，而许延枫听了几个小时的天书，还能屹立不倒，实在出乎人意料。
这几个小时，他既没有看手机，也没有打瞌睡，认真地听他们讲话，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秦启帆。
组会结束，学生和下属们离场，秦启帆同样走出会议室，许延枫起身，跟在他身后。
秦启帆这才说话：“小许总看来还不够忙，要不要我给你父亲打个电话，让他给你安排点事，省得你在这里闲晃。”
许延枫盯着他，说：“我父亲让我在研发中心多调研学习，我现在正在按照他的吩咐做。”
秦启帆转过头，笑眯眯地说：“调研学习可以，别碍事就行。”
说完，他继续往前走，不再看许延枫。
许延枫见他往实验室那边走，问：“你不吃饭吗。”
秦启帆懒散地说：“我不像小许总这么闲，我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许延枫本来以为他在讽刺，结果没想到他说的是真的。
秦启帆让助手订了餐，然后端着盒饭，在机房一边看实验数据一边吃。
计算机屏幕上各种电镜扫描照片与数据分析图飞快掠过，许延枫看都没看清，只觉得雪花一样，眼花缭乱，秦启帆却不仅能腾出手做标记，还可以一边吃得津津有味。
秦启帆见许延枫盯着他，抽空回头，护住面前的盒饭，说：“你想吃吗，不给你。”
许延枫：“……”
秦启帆到底没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让助手为许延枫也提供了一份晚餐。
许延枫看着盒饭，他自从大学毕业，脱离食堂后，再没吃过这种两荤两素的简餐了。
他慢条斯理地拆开包装，用餐姿态很优雅，硬是把盒饭吃出了米其林的架势。
秦启帆忍不住打量他，许延枫抬眼，学着秦启帆的语气说：“你是不是在觊觎我的鸡腿？不给你。”
秦启帆扯了扯唇角。
小心眼，睚眦必报。
吃完饭，秦启帆把饭盒扔到一边，迅速沉浸到工作中，盯着电脑一动不动。
许延枫则是继续看他。
等秦启帆回过神，惊觉天色已经黑了好久，而许延枫还在。
秦启帆本来想让许延枫知难而退，待着没意思自然就走了，谁知道他竟然停留了这么久。
就算是秦启帆也有点佩服他的毅力。
秦启帆难得心软，说：“回去吧，否则你父亲会以为我拐卖小孩。”
许延枫皱眉：“你不用每次强调我们的年龄差，我不小了。”
秦启帆心想，他知道他不小，反而很大。
但那又如何，反正他又认不出来。
许延枫看了看时间，确实不早了，他今天在邦天的研发中心耗了这么长时间，算是有许多收获。
至少知道传说中的秦主任在工作上确实有真材实料，不是绣花枕头。
不得不说，秦启帆认真起来，专心致志又有魄力，还挺让人折服。
如果他能收拾收拾自己就好了，许延枫想。
换一副眼镜，好好整理头发，如果那样，秦启帆工作的画面会更加迷人。
许延枫心念一动，突然问秦启帆：“你母亲那边，是姓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