遴选的过程繁琐,用“过五关斩六将”来形容绝对不夸张。
光是面试,姜婉就经历了四轮。
最后一轮时,一名考官问:“你说自己从小就有成为外交官的理想,并为此做了许多准备与努力。那么在你看来,成为一名外交官最重要的素质是什么?”
“我还以为这应当是第一个问题,”姜婉笑了起来,“大家可能对此有许多不同的回答,譬如我的家人之一认为是说话的艺术,又或者有人觉得是流利的外语、过人的心理素质、强大的亲和力、端正秀丽的外貌等等。这些当然也是非常重要的素质,对外交官来说利大于弊,但对我来说,加入外交部的这个梦想,起源于一位外交部发言人对此的回答。”
考官们纷纷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对于这个类似的问题,她毫不犹豫给出了只有两个字的答案:爱国。”姜婉说。[1]
……
姜婉小时候那是相当难以相处,就像俗话说的那样,“天才总是有怪癖的”。
但姜婉在行为上没有太多的怪异,她只是在意识到身边的人无法理解自己的想法时,默默选择不再跟他们交流。
姜与岸和姜与遥每天钓妹妹的办法只有一个——甜食。
为此,姜与岸和姜与遥其实都下苦功在厨房里修行过一阵子,看谁最能捕获妹妹的胃袋。
……但最终也就是个家常菜水准。
不得不说,和其他所有技能一样,做饭也是需要天赋的。
三岁以前,姜婉的三大爱好就是看书、吃甜食、出门。
看书可以获得新的知识,虽然因为看书太快,来不及买、书架不够用,但还是很有趣的。书比两脚兽有趣。
甜食,甜食真是两脚兽的天才发明,只可惜大多也得靠外送或者厨师,双胞胎是不用指望的。
至于出门……
“头疼。”姜婉蔫蔫地说。
姜与岸训练有素,先检查过姜婉的甜食储备,发现存量绰绰有余,便得出另一个结论:“想出门玩吗?”
姜婉看着他,带着婴儿肥的脸蛋上一派冷漠。
“‘废话’。”姜与岸自动解读,麻溜提起姜婉出门的小背包,喊姜与遥一起带姜婉出门了。
姜与遥跟在姜婉身后,忍不住偏头问姜与岸:“虽然医生说婉婉想出门是因为房子里的重复信息太多了,但到外面来会接触这么多不重复的信息,她的头怎么就不疼了?”
“不要妄图理解婉婉的大脑,”姜与岸说,“就像我不试图理解你怎么一下把排球拍出那么远的。”
姜与遥微笑:“我拍你的脑袋也可以拍很远,想试试吗?”
姜与岸:“……换个话题,少年班的邀请,要和婉婉说吗?我觉得婉婉是不是不太适合去少年班啊……”
“怎么不适合?哪里不适合??”姜与遥捋起袖子,看起来一言不合就要打人。
“那必然是,”姜与岸抵着下巴,“婉婉太聪明了吧,而且感觉是不是有可能会气死其他人——你们她认识我们这么多年,都懒得和我们多讲话,更不要提陌生人了。”
姜与遥设想了一下:“但如果大家都是能对上脑电波的天才,应该会有很多话交流吧。”
姜与岸深入设想:“而且,如果越明时通过测试一起去的话……”
双胞胎共同沉默了几秒钟。
“那婉婉不是很容易被拐走吗!”姜与岸立刻摇头,“哥哥我不允许,婉婉她才这么小,还远远不到上学的年龄!”
“但对方说,婉婉需要和同类人的交流……咦?”
双胞胎停下了脚步,因为姜婉也停住了,她正在抬头看一块广场上的led大屏幕。
大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位外交部发言人正在用不同的语言说“新年快乐”,一口气切换了三十几种语言,没有停下过。[2]
姜与岸:“……这是不是也算某种意义上的天才?”
姜与遥:“……算吗?”
“如果不算,为什么婉婉看得那么专心?”
“……可能就是,她觉得对方有点帅?”
小小的姜婉仰着头把祝福视频看完,转头看向交头接耳的双胞胎。
训练有素的姜与岸立刻上线,他掏出随身携带的糖罐:“想吃糖吗?”
姜婉抓了一把——但手太小,也就抓住了三颗——又抬头看他们。
训练有素的姜与遥思考了一下:“想去别的地方?买东西?”
姜婉点了头:“书。”
训练有素的双胞胎麻溜带姜婉去了常去的书店。
由于这几年买的书太多、跨度太广,有一些偏门的书甚至只能托书店专门去预定,这两大一小几乎已经成为了书店的vip老客户。
最开始时,姜婉还会和其他小朋友一样看绘本——尽管开始得早了一点,但至少是绘本;
然后,书上的卡通插画减少,变成了白话类的各路基础知识科普——虽然也开始得早了一点,但如果碰见不认识的字,姜婉还是会抱着书去问监护人的;
没几年,就突飞猛进到了双胞胎开始“分开来每个字我都认识,合在一起是什么鬼”的一头雾水阶段。
而这些双胞胎根本啃不下去的书……越明时居然能啃!!
“真是岂有此理!!”姜与遥咬牙,“我们就不该同意婉婉去把他捡回来!”
姜与岸同仇敌忾:“希望他今天就被少年班录取然后去中科大念书,钱我们照出人我们不管了!”
两人一边许愿,一边还把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姜婉听见生气。
“姜婉不赞同的眼神”虽然很可爱,但惹妹妹生气的事情是妹控能做的吗?!
三人一进书店,门口附近眼尖的店员们就立刻围了过来:“姜婉来啦?这次想买什么书啊?”
姜与遥和姜与岸非常习惯被无视,他们只是来看护、付钱,外加提袋子的工具人。
姜婉会全自动地翻看书籍,把感兴趣的交给陪同者,然后接着挑下一本,直到她觉得满意为止。
“felizlafiestadeprimavera。”姜婉说。
店员没有听懂,习以为常地抬头看向双胞胎等待亲属翻译,结果看见他们俩也是一脸懵逼。
姜与遥:?
姜与岸:?
“……bonneannéechinoise。”姜婉顿了顿,又换了个说法。
姜与遥:“……”
姜与岸:“……”
店员鼓掌:“姜婉小朋友好厉害呀,这是哪个国家的外语呢?”
姜婉从左到右扫视了他们一遍,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
双胞胎赶紧跟在后面。
此时一位路过的顾客小声说:“我在外企工作,法国客户跟我们刚说过后面这句,是‘新年快乐’的意思,家里最小的孩子会说法语,你们却不会吗?”
姜与岸瞳孔地震: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们家最小的孩子其实也不会说法语!!
姜与遥:“……来买书之前,婉婉看的是不是那个三十几种语言祝贺春节的视频?”
此时姜婉已经停留在了书店的【语言】区域开始翻书,双胞胎面面相觑。
——新的一天,新的被打击角度。
最后,双胞胎扛着一堆语种的基础教学回家了。
姜婉坐在沙发上开始看书,她的腿短,别说踩不到地,爬上沙发都有点困难。
姜与岸小心翼翼地问:“婉婉,一下子看么多,大脑会不会混乱啊?”
闻言,姜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按语系把书分开了:“不会。”
姜与岸:“……”你都没学过外语怎么就会知道怎么分类啊?翻过几页就能大概知道吗?!
翻开一本书看了几页后,姜婉转头又把电视打开了。
双胞胎太懂了,姜婉还不太习惯过于安静的环境,或者说,她的大脑不喜欢“接受过少的信息”。所以对他人来说,一边放着电视一边看书会很影响专注力,对姜婉来说恰恰相反。
姜婉随手按了几个频道,最后停在一个新闻台,里面正在报道一起国际航班在国外被劫持的案件。
“国外真乱。”姜与遥啧啧了两声。
主持人还在播报具体情况:“据悉,该航班于x月x日当地时间x时x分从底特律大都会机……”
原本握着遥控板认真听讲的姜婉没有再听下去,她转头说:“是爸爸的航班。”
正在喝水的姜与岸直接把一口水喷了出来:“什么?!”
姜与遥从沙发扶手上噌地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疯狂翻消息比对屏幕上投放出的航班号:“我去,真的是这个航班!!”
姜与岸已经光着脚奔去拿自己的手机给姜父的秘书打电话了。
姜婉放下了遥控板。
“没事的,婉婉,”姜与遥上去抱她,明明手脚冰凉、嘴唇颤抖,但还要强作镇定地安慰幺妹,“爸爸一定会没事的。”
姜婉盯着屏幕一声不吭,半晌才开口:“……我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
她的所有行为都目的性极强,一个动机就指向一个行为,再指向一个结果,一切都是那么简单。
但却并不适用于现在。
无论她做什么,都无法影响那架飞机和飞机上的人。
远得像在另一个世界。
姜与遥轻轻倒抽了一口冷气。她亲吻姜婉的额头,说出了自己能最先想到的答案:“祈祷吧,祈祷他们会平安无事。”
姜婉抬眼看向姜与遥,神情比姜与遥还要镇定上一些。
“祈祷会有用吗?”她问。
姜与遥无言以对。
她还在绞尽脑汁地想一个更适合的回答时,姜与岸从屋里冲了出来:“派来的车马上到,我们收拾行李去机场。——姜与遥,来帮忙,还得收拾越明时的东西,不能把那个小鬼又跟以前一样孤零零留在家里。”
姜与遥只得起身去帮忙。
姜婉坐在沙发上,嘴里的巧克力慢慢融化,但不同于往日的甜腻,反倒透出一股苦味。
——当灾难发生时,我能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