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民警抓住宋爷爷的手，“你在做什么！”
“按摩而已，我看林老妹脖子缩得厉害，帮她揉揉。”
宋爷爷一点也没有慌张，反而惬意地哼起小曲。
“宋老爷子，您还记得我吧。”
老民警出现时，宋爷爷明显笑容僵硬了。
“我们村送出去的大警察，怎么会忘记，又来查我女儿的事，钢子不都交代了，为什么还要来问我，想诈我。
清清白白的人，到哪都是清白的。还是当年那些话，我那天晚上和朋友在外面玩，早上才回的家。”
林老太太缓过气，不顾嗓子疼痛，“骗人！”
“林老妹，你怎么这么倔，那傻子的话谁会信。”
当初那小子是村里有名的傻子，父母不用心，生病烧坏了脑子。那天晚上跑到河边，说什么看到娟子跳河，自己在旁边不救。
起初有人信，后来他又说了什么，“我跳河，我的错，姐姐救我。”
所有人都觉得是那傻子掉河里，娟子好心救她，却不幸溺死了。
自此之后，没人再搭理那傻子，连他父母都嫌弃，觉得他身上背着人命。
“小聪才不傻，泥们元挖（冤枉）他！”
老民警接触过那孩子，很善良，可是这年头，傻子的话没有说服力。
林老太太见没人理睬自己，这时她的小儿子从外面跑来，喊着：“娘，你跑这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回家没见到你，真是要吓死了。”
要是大哥知道，他没好好照顾娘，还跑来这里，回来肯定削自己一顿。
林老太太拍拍儿子坚实的肩膀，仿佛又有了底气，朝民警同志举报，“偶有证据，这老家伙当时在河边！”
装上假牙，“吴家老爷子，就是当初那个不在场证人，他今天老夫妻吵架自己说的。”
……
“我没藏私房钱，你这糟老娘们为啥就不信！”
吴老爷子恨不得学老妻的招数，满地打滚。
刚这么想，老妻就一骨碌躺倒，开始左右翻滚，“你这老东西，当初你就说没藏钱，那你口袋里的是什么！”
“都几十年前的事，你怎么还记得。”
有时真的佩服女人翻旧账的能力，那钱是宋家老爷子输给他们几个牌友的，还不够，他就回去取，谁成想这家伙一副碰鬼的表情，钱没取回来，魂也丢了。
后来就是娟子意外落水，有人找他们调查，可那时打击聚众赌博，他们都没敢承认，就说在一起喝酒抽烟，反正也有这么做过。
“那就是打牌赢的。”
“几十年前，那时我们才刚刚结婚，你就开始夜夜不着家，在外和狐朋狗友打牌！”
吴家老爷子被扯着耳朵，叫疼，“一周也就那么三四次，后来就不打了，现在只是太无聊，诶呦，疼疼疼……孩子们都看着，你给我留点面子。”
“面子值多少，别扯开话题，还有哪些人打牌？”
“范大、杨二、老林，这几个是以前……”
正好路过的林老太太，听见自己老伴的名字，小腿跑得飞快，“老吴，你再说一遍！”
吴老爷子看到另一个“罪犯家属”，只觉得对不起这些兄弟们，他就是这么没有骨气。
“范大、杨二、老林，我们这些人是固定会去来几局，后来老范走了，就由他弟弟接班，偶尔老宋也会来，这家伙牌瘾大，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就是他女儿死的那天，他还在那里通宵打牌。”
“老宋那天，真待了一晚上？”
老吴妻子和林老太太要好，见丈夫迟疑，又使劲拽耳朵。
“疼疼疼……应该是吧。”
老妻：“什么叫应该，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
“是是是！”
林老太太失望，最近又传出宋老爷子杀女的风声，以为这次能把他抓起来，没想到又这样。
当年早晨看到浮肿发白的娟子，自己就睡不好觉，有时在怪自己，明明看到老宋打骂女儿，还口口声声说去死，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宋家妹子，都怪自己当时太年轻，怕得罪人。
“那个，林妹子，其实我们不太清楚，你也知道我们几个打牌都是悄悄的，屋里关得严实得很，所以老宋具体几点来的，也讲不太清，当时有人问，我们都是含糊说的。或许那时候娟子就……还有老宋中途……”
老妻咳了几声。
吴老爷子下意识闭嘴。
……
“林老妹，你讲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你认为我中途回去把自己女儿溺死，可我们大警察不也说了没有打斗痕迹，要是我强迫的，再怎么熟悉也会有挣扎痕迹，还有你问问老吴，那次回去我的衣服湿了吗？”
宋爷爷又笑，“哦，我忘了，老吴那粗汉子，怎么会关注这些小细节。”
“我还没有说完呢，我指的证人不是老吴，他只是个引子。”
宋爷爷还没琢磨出她话里的意思，门外走进一个老人家，瘦骨嶙峋，面容憔悴。
“老范？”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爷爷明显慌了。
范大在出事没多久，就去外地打工了。
“我为啥要回来，你心里没数！”
老范扯开袖子，上面斑驳的针筒印记，“我做亏心事，来这赎罪的。你呢，你会赎罪吗？”
宋爷爷不明白，自己明明把他……
“宋同志，这位老先生是安山矿场的受害者，由于年老，被卖去当血奴，最近才被我们警方救出来。”
范大放下衣袖，目露凶光，“我以前叫你一声宋大哥，以为你是真心待我好，谁知道你这么狠心，当初要不是我替你瞒着，你会过上现在这种安逸日子。”
又见宋爷爷穿着整洁大方的中山装，想起自己那些年挨打受罪的日子，“我一天天搬煤抽血赚来的钱，用的还舒心吗？”
一双骷髅眼直勾勾盯着宋爷爷，时而激动伸出的手，就像只有皮的骨架，那样吓人。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瞒着，我问心无愧。”
宋爷爷装傻。
“我当初害怕你赖账，就在后头跟着你，谁曾想你这家伙，明明看到自己女儿落水，在那喊救命，你还无动于衷，居然还用……”
宋爷爷打断，“既然你看到了，为什么不救她。”
“你这家伙，是想把罪赖在我头上！是，我承认自己不是个好东西，贪图你给的那点好处。
咱俩都是罪人，我现在这样也无所谓坐不坐牢，但在进去之前，我一定也要让你尝尝被病痛折磨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