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冷不在堂屋吃饭,改在炕上,大冷天的基本都是炖菜,热气腾腾的。
莎莎嘬着小嘴,用小手把热气往自己跟前划拉,然后学着神仙的样子吸了口气。
这是她在大军一本很古旧的小人书里看见的,王小利送的。
白菜炖粉条,里面还放了土豆和几片咸肉,吃起来就很有滋味儿。
薛老三今儿又跟着刘贺岩不知道去哪里,不在家里吃饭,他们也不用管。
吃完饭以后,大军小岭写作业,薛明流也跑过来找小姑一起写作业。
他不得不来,生怕少学一天就考不上公安,那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顾孟昭也不干涉他们,他欣赏一下林苏叶装订起来的速写本子,夸她画得有生活气息,“嫂子,你把日期标上,免得后来忘记。”
林苏叶有些随手画完,就忘记时间。
她给顾孟昭泡了红枣茶,又给大家加一盏油灯,这样屋子里就更亮堂,他们写字也能看得更清楚,免得伤眼睛。
反正她现在和杨翠花熟,有钱就能买到煤油。
林苏叶看小姑写字,她跟薛明翊有点像,写字力透纸背,笔划锋利。
虽然没有薛明翊写得好看,但是小姑写字自带气势,和她的人一样,英姿飒爽,看着一点都不局促畏缩,就大大方方地非常舒展。
小姑学习时间尚短,会的东西很集中,就是她每天都在扩写的这个文章,除此之外就不会了。
林苏叶悄悄问顾孟昭,明春这样学习能行吗?
顾孟昭小声道:“没问题的,先应付过这一次考试。”
考过去以后日常继续学就行。
要在短时间内突击学习,其实压力很大,毕竟没多少基础,而学习强度太大,一般人根本吃不消。
好在小姑有个特点,她心思单纯专一,没有什么杂念,让她做什么就专心做,学习效率惊人的高。
这点根本不是薛明流能比的。
薛明流虽然知道自己需要好好学,也感激顾孟昭教他,也一个劲地洗脑要服从顾知青的安排,可是顾孟昭一旦给他定的学习强度大一点,他就有些吃不消,再多以后他就开始出现紊乱情况,然后情绪低落、抵触、抱怨甚至学习效率低下。
顾孟昭试探出他的抗压力和临界点,就知道怎么给他安排学习进度。
小姑是不管顾孟昭让她做什么,她都专心去做,哪怕没做到顾孟昭又给她安排新的,她也不抱怨不焦躁,似乎装进脑子里的东西并不会错乱一样。
顾孟昭都惊讶她的接受力,似乎不管他施加多大的压力,她都能承受下来。
学习之余,她还会打坐!
对,让顾孟昭惊奇的是她会打坐。
她坐在那里,老僧入定一般,能够安安静静地待上十几分钟,等她再睁开眼睛,又能投入到高效学习中去。
这状态简直让人羡慕至极。
不过这个方式只有她自己适用,顾孟昭试过对自己无用,薛明流就更不行。
大脑累了就是累了,你再打坐或者骗它说不累,它也不会真觉得不累,是需要休息才恢复的。
明春也只是对识字有这个耐心,让她学别的不感兴趣的,那也白扯。
林苏叶看看小姑和薛明流,再看看其他人。
小岭因为小姑和薛明流也在学习,都写得格外认真,大军更不用说,简直就是班长范儿,莎莎则拿着针管儿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也不给人打针,她知道大家都在学习,要保持安静,便煞有介事地翻看大军的小人书。
林苏叶顿时心里美滋滋的,还有什么比看着一家子都爱学习更让老母亲欣慰的?
她现在看顾孟昭都是发着金光的!
在梦里后来那些家长给孩子请家庭教师,像顾孟昭这样水平的,一小时好多钱还请不到呢!
现在自家不但大军小岭跟着学,小姑还能跟着学。
自己和薛老婆子也跟着受益。
简直赚大发了有没有!
为了不耽误小姑几个人学习,林苏叶就抱着莎莎示意薛老婆子和自己去西间炕上做活儿。
人多,再安静也会影响他们的。
她已经把所有的毛线绕成毛线球,也把所有手套拆出白线。
织手套的线细一些,就再两股绕成一个毛线球,这样和买的毛线粗细差不多。
有这些线掺着,她就能织三件毛衣还绰绰有余。
她做事情向来有点计划,不会毛手毛脚拿起来就做。她没有急着织,而是先拿研究针法,把纸上的基础针法学会研究明白,再把纸上的基本花型研究一下,什么元宝针、辫子针、鱼骨针、菠萝花针法等等。
她把这几个针法都织出巴掌大的小样片来,看看什么花型适合什么气质。
薛明翊和秦建民绝对不是一个气质,小姑和他们更不是一类,如果是莎莎穿那就更要活泼可爱甜美类型的花纹。
纸上只有几个花纹,显然不够她挑选的。
顾孟昭下来活动腿脚,听林苏叶在那里犯愁,就问她有没有要帮忙的。
林苏叶:“顾知青你会打毛衣?”
顾孟昭:“我妈会,我不会。”东间薛明流看似专心写东西,还是忍不住开小差:你可别会!你要是会,女人都得嫉妒你!
顾孟昭拿起林苏叶那张织法图看看,在背面看到几个字,他对林苏叶道:“嫂子,这本书我曾经在家里书架上见过,你可以找来看看。”
他指给林苏叶看。
林苏叶对着灯光看了看,还真有几个字,《秋萍毛线编结大全》。她立刻来了兴致,想买一本,这种书估计很贵,不过就和画画的专业书一样,家里有一本就能传几十年,一点都不浪费。
顾孟昭建议她,“大冷天的不用自己去买,找个路子广的人问问,有就帮忙捎一本,没有就托人从图书馆或者查抄办找。”
他家的书基本都被抄走,堆在查抄办库房里,如果没人拿的话,应该还在。
第二日一早林苏叶想去找杨翠花帮忙买书,小姑看看外面冰天雪地的,生怕她路上摔倒,万一把胯骨摔坏那可完蛋。
她替林苏叶去问,杨翠花说县里没有,帮她问问省里。
过了两天,小姑他们回来的时候就给林苏叶把书带回来,厚厚的一本,不是新的,书页发黄,看着有年头了。
林苏叶一翻,竟然是48年出版的。
这是和杨翠花一起倒卖东西的一个熟人从被封存的图书馆里借出来的,这种东西也不算走z派,也不算反动书籍,所以内部人员借阅一下也没什么。现在那座图书馆封存着,也不对外开放,她让林苏叶尽管看,看多久都没问题。
就差说你喜欢你留着也没事儿了。
林苏叶当然不会据为己有,她就是借阅,找几个合适的花样抄下来,给家里人织毛衣用。
她定了合适的花纹,就开始给薛明翊织毛衣。她盘算着现在开始织,等来年开春暖和起来脱掉棉袄正好穿。
薛老婆子看得好奇,她虽然没有林苏叶那么巧手,但是也不至于像周金锁那么手笨,也算正常偏上的针线活儿水准。
林苏叶织毛衣的时候她就有意无意地凑边上看。
林苏叶笑道:“老太太,想学?我教你啊,免费的。”
薛老婆子立刻一扭头,“我才不学呢,我大年纪的。”
她其实是不好意思,怕给林苏叶弄坏了。
之前她趁着林苏叶回娘家不在跟前,一个人无聊就打算学学踩缝纫机,结果先是把底线弄得一团糟,回头又把针弄断,最后没辙,只得偷摸盖在那里。
她怕林苏叶骂她,还不敢吭声,结果林苏叶自己清理一下,换了针,压根就没骂她,还说教教她,她因为心虚也怕自己笨手笨脚再弄坏,到底是不敢再去碰。
林苏叶鼓励她,“织毛衣和缝纫机不一样,不会坏的,你能纳鞋底做鞋子,织毛衣就很容易的。”
薛老婆子依然不肯。
林苏叶就挤兑她,“那我给孩子爹织毛衣,你干儿子没有,你说建民心里难不难过。哎,可怜的人啊,没有父母兄弟姊妹,也没个人儿惦记心疼他。”
薛老婆子是个心软的,又稀罕秦建民,立刻拍胸脯子道:“行,我给他织!”
保管不能比你织得差。
林苏叶见她上钩,就拿了毛线和竹针重新起针,顺便教教薛老婆子针法。
薛明翊裸高188,秦建民视觉和他一般高,实际矮一两厘米的样子,因为他头发带点自来卷,就算剃平头也比别人更蓬。
秦建民比薛明翊略壮一点,就要多起几针。
在军区那段日子,他们每天训练,去浴室冲凉回来,薛明翊是穿得板板正正,衬衣都扣到喉结的风纪扣,可秦建民却不会。
就算山里冷他也大喇喇的敞着怀,甚至光着膀子往宿舍跑,林苏叶就算不看也能目测出他的肩宽腰围了。
嗯,还不能当着薛明翊的面看,免得他吃醋。
薛老三这段时间过得相当充实,虽然跟着刘贺岩跑还挺累的,但是也很有意思。今儿刘贺岩领着他去石门县做了一单生意,当时就给他分了钱,让他回家给老娘高兴一下。
他回村就直奔二房来,兴冲冲地跑进东间喊娘,发现明春、明流坐在炕上,趴在揉面的桌上写东西,顾孟昭坐在那里轻声细语地指点什么。
他愣了一下,“啊?娘和嫂子呢?”
西间传出薛老婆子的声音,他又咚咚跑过去,发现林苏叶和薛老婆子正在打毛衣,大军在看书,莎莎在翻小人书,小岭则靠在墙上…………拿大顶。
薛老三献宝一样把两块钱交给薛老婆子,“看,我分到两块钱!”
薛老婆子惊讶得很,“了不得,你还能赚钱?”
这才二十来天,就分到两块钱?啧啧,像个人儿了呢。
薛老三:“娘,你瞧不起我?我好歹也是大个子,一把子力气呢。”
他让薛老婆子给收着,又拿出一包糖来给大家吃,自己也往嘴里塞。
薛老三爱吃糖,哪怕已经是大人也不改这个喜好。
林苏叶看他倒出一堆糖来,这得买了一块钱的吧!
合着他赚了三块钱,先拿一块钱买糖……还真是祖传的大手大脚!
薛老婆子却没觉得如何,就觉得三儿子懂事了,赚钱回来知道买糖给她大孙子吃。
多好,多懂事儿啊!
她一边给大军小岭口袋里塞,一边让给顾孟昭和薛明流分。
正好东间学习告一段落,也该休息,等会儿就去睡觉了。
他们就过来说会儿话。
林苏叶用一个草编小笸箩把糖装起来,分给顾孟昭和小姑他们几个吃,又塞一些还给薛老三,让他给大房侄女们分。
薛老婆子瞅着就想抢回来,那是给她大孙子的。林苏叶:“你够了啊。”
薛老婆子就撇嘴,“哼。”却也没非得抢回来。
顾孟昭在一边看得直笑。
以前没和他们如此近距离接触的时候,他觉得薛老婆子是个慈祥老太太,林苏叶是个漂亮和善的媳妇儿,觉得他们家肯定母慈子孝,大家客客气气的。
尽管听说林苏叶打孩子也听小岭说妈妈那荆条抽他,拿鞋底抽人脸,顾孟昭一直觉得是小岭夸张,这孩子总是喜欢夸张。
不过后来和一家人接触多了,他发现他们一个个都很好玩儿,不是表面那么懂礼的,薛老婆子会跟媳妇儿耍小心眼儿,林苏叶也不是表面温柔美丽范儿,反而有点小财迷,甚至有点孩子气,整天和小岭俩掰扯打嘴架。
那边莎莎把糖揣在自己的兜里,“吃糖糖,生虫虫。”
晚上不可以吃糖!
她等明天再吃。
薛老婆子:“晚上我就偷你的。”
莎莎立刻瞪大了眼睛,不可以偷东西啦,我小姑是公安哟!
她不放心,立刻把糖掏出来塞在林苏叶口袋里,嘿嘿,奶奶不敢偷妈妈的。
薛老婆子:“就你个小狡猾。”
小岭嘴里塞着糖,又去拿大顶,他倒立着瞅薛老三,“三叔,你会卖东西吗?”
薛老三得意得很,“当然,我和你说,我跟刘贺岩一起卖东西,大闺女小媳妇儿的爱跟我说话,从我手里买,都不爱和他说话。”
他和刘贺岩都是身材高大,相貌英俊那种类型的,不过两人有区别。
刘贺岩虽然英俊,却面相阴沉,眼神更加阴鸷,普通人见了都会心生胆怯,不想靠近他。
薛老三却不同,薛老三的英俊带着亲和力,甚至有一种让广大妇女们心生怜爱的感觉。
他当初好吃懒做,薛老婆子接济他,可孙展英和林苏叶也没太讨厌他,就和他那双清亮亮,会笑的眼睛有关系。大家看着他,就觉得他不是个坏人,还会主动为他开脱——好好一个男人,就是懒了点,也没大毛病。
现在他好起来,那大家都为他高兴。
林苏叶也认同他卖东西肯定比刘贺岩合适,因为俩人不同类,擅长的也不同类。
薛老三只会跟着人家转,他没有魄力也不果断,耳根子还有点软,让他自己拿主意定方针,那绝对不行。
所以他和刘贺岩搭配,倒是挺合适的。
林苏叶刚夸他两句,结果薛老三又现原形。
薛老三涎着脸,跟林苏叶笑:“嫂子,你腌的咸鸭蛋,能给我两个吃吗?”
林苏叶给了他一个水灵灵的白眼。
薛老婆子骂道:“你个馋货!谁家鸭蛋才腌上就能吃?叫我说你也没比宋爱花好到哪里去,一样的馋!”
当初薛老三和宋爱花俩过日子,薛老婆子分他们二十个咸鸭蛋,说至少要一个月才能拿出来当咸菜吃。他俩却第二天就开始吃,一开始还俩人一个尝尝,后来觉得鲜鸭蛋也香,一人一个,结果没尝到咸味儿的,二十个鸭蛋吃光了!
这时候腌咸鸭蛋咸鸡蛋,都是为了当咸菜吃,谁舍得天天吃?
除了俩馋货!
薛老三依然讨好地笑:“娘,吃完咱再去买呗。”
薛老婆子就翻脸,“滚滚滚,等你赚大钱再说。”
才赚三块钱就在这里嘚瑟!
时间差不多,顾孟昭和薛明流就告辞,薛老三也被老娘赶出去。
小姑送他们出去,顺便关门。
顾孟昭:“明春,晚上好好休息,不要再学,别太累。”
小姑笑道:“我没学,你们一走我就睡觉。”
她睡眠好,躺下就着。
薛明流却不信,她进步那么快,比自己快那么多,肯定熬夜偷学!
他和顾孟昭回到家,还想点灯再学点儿。
顾孟昭:“你今天学得够多,再学也没用。”
薛明流:“明春咋那么厉害呢?”
顾孟昭:“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不要攀比。”
薛明流:……她以前还傻乎乎的呢!现在一比,我才是那个傻子!
数日后的晌午,林苏叶收到一张邮寄单,是明翊和秦建民给家里买的收音机——沪市产的红灯牌6波段收音机。
小岭激动得饭也顾不得吃,“我,我,我去!”
林苏叶:“你去人家就给你领啊?”
一个小孩子整天操大人的心。
顾孟昭笑道:“明春下午继续学习,我去县里一趟。”
这时候贵重物品都是送到县邮局,并不往公社来,因为乡下没有柏油路,乡下土路颠簸难走,很容易把东西颠坏,且耽误时间,所以需要个人自己去领。
林苏叶就把邮寄单和家里户主的小章交给顾孟昭。回学校的路上,小岭怎么都忍不住,央求顾孟昭,“顾知青,让我和你一起去吧,我想第一时间看到。”
之前他们收到薛明翊和秦建民的信,就说给买了收音机,最新流行款,6波段,收很多台。
小岭一直盼着呢,做梦都梦见好几次。
今天终于来了!
顾孟昭:“云岭,你觉得你逃学,你妈妈会不会打你?”
小岭:“就打两下呗,也没啥。”
他有日子不挨揍,已经忘记挨揍的滋味儿,有点不忌惮了。
小姑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儿就比沟里的冰雪还冷的感觉。
薛明流知道啥事儿以后还劝他,扛不住明春的揍,就还是老老实实吧。
小岭看向小姑,又拉着她的胳膊央求,“小姑,小姑,小姑……”
小姑不搭理他,他就耍赖不走,然后被小姑拖着在雪地上滑行。
顾孟昭笑了笑,温和道:“如果你想去也不是不可以。”
小岭一听蹭得站起来,“顾知青,你太好了!”
顾孟昭继续道:“领回来以后,第一个星期,你不能调台,一次都不能。否则就再也不允许你听、不允许你碰,你能做到吗?”
小岭瞪圆了眼睛,“顾知青,你不疼我了!”
顾孟昭笑道:“我当然疼你,这样的话你妈妈不会揍你。”
小岭衡量再三,抵达学校门口的时候忍痛放弃,等顾孟昭取回来放学再看。
下午上课,小岭坐在位子上屁股就长出了尖儿,又开始坐不住。
下课后大军警告他,“你再扭来扭去,我就把你踹出去。”
小岭扑在他身上,强行抱住他,嘴里耍赖,“你踹,你踹,我看你有本事踹的。”
大军:“…………”
王铁顺哈哈大笑,“你俩干嘛。”他扑上来要把两人抱住。
小岭立刻拉着大军滑到自己那边去,让王铁顺扑了个空,咣当撞在课桌上。
小岭哈哈大笑,“王铁顺你的头和桌子谁更铁啊?”
王铁顺哼了一声,“等婶子来,我跟婶子告状!”
小岭无心听讲,薛明流和他差不多。
学了这些日子,小姑是越学越精进,越学越专注,薛明流却不是。
他越学越腻歪,越学越想逃学,可见小时候不爱学习,长大了也未必就懂事爱学。
他瘫在桌上,呻/吟,“明春呀,怎么还不考试啊?”
小姑看他耍赖的时候和小岭一个模样,笑了笑,“原来你们男人耍滑头的时候都是一样的。”
薛明流瞬间想起她打薛老三的样子,以为小姑把他归为那一类,立刻端坐好,开始查字典、扩写自己的文章。
下午顾孟昭就把收音机给抱回来,包装很讲究,用木条钉了保护箱,一点都没有磕碰。
顾孟昭还顺便买来配套的电池,为了让孩子们听过瘾,他一共买了六节,可以听一段时间。
下课铃一响,赵秀芬刚说下课,小岭已经拽着书包嗷嗷叫着冲出去。
大军差点被他的书包给砸到。
赵秀芬:“……这孩子是怎么了?”
王铁顺:“欠他妈妈打了,哈哈哈哈。”
大军瞥了他一眼,跟赵秀芬再见,追着小岭去知青点。
薛明流一听见小岭的声音,蹭得就站起来,“顾老师,下课!”
顾孟昭不紧不慢,“薛明流,下课是老师说的,不是学生说的。”
薛明流就嘿嘿笑。
顾孟昭倒是没逼他,这阵子薛明流学得也不错,虽然跟明春没法比,但是人和人不一样嘛。
虽然大队有广播大喇叭,可薛明流也稀罕这样精致的家用喇叭,放学也不回家,跟着去林苏叶家看。
这会儿时间还早呢,不到四点。
林苏叶正在织毛衣,薛老婆子准备做饭,莎莎则对着她的雪人嘟嘟囔囔。
看到众人回来,她们立刻围上去。
顾孟昭把收音机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现场拆封,然后拿出说明书、配套的附件等,再检查一下有没有损伤。
检查完毕,一切完好,他开始装电池,然后帮忙调台。
收音机最清楚的台就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一打开正好是下午的广播节目。
听到里面传来女播音员清脆的声音,大家一下子激动起来。
小岭激动地作业也不想写,就扑在收音机跟前听。小姑已经去东间认真扩写自己的文章,薛明流立刻告辞,“我吃完饭再来。”
大军也去看书,小岭没辙只能去写作业。
林苏叶把收音机搬到西间炕上放着,免得小岭偷摸出来摆弄,她则继续织毛衣。
薛老婆子给灶膛里填上柴禾,就过来瞅收音机,戴上老花镜看看说明书。
莎莎趴在炕上盯着收音机看,小手指轻轻地扭那俩旋钮,突然就给调出一个台来。
里面一个清脆的女童声音“小朋友,小喇叭开始广播啦!嗒嘀嗒,嗒嘀嗒……”
莎莎立刻就被吸引住,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后发现声音是从喇叭那边发出来的,往里瞅,想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个小朋友。
收音机里开始广播儿童节目,第一个节目就是唱歌,合唱。
莎莎的眼睛瞪得提溜圆,哇喔,好几个小朋友住在里面!
她围着收音机瞅瞅,很想看看从哪里进去的。
她也想进去!
可是从哪里进去呢?
对,要买票!
爸爸妈妈坐车都要票的。
她转身去窗台的笸箩里拿几块糖,掰手指头算算里面几个小朋友,要带几块糖。
兴冲冲爬回来,拿着糖往里塞。
可惜收音机没有那么大的洞。
薛老婆子一瞥眼瞅见,“哎呦喂,你大闺女又在做坏事呢!”
林苏叶也看见,笑道:“莎莎,这是收音机,听的,不是糖盒子,不装糖。”
莎莎还有点着急,听着唱歌的小朋友怎么少了一个呢?哎呀,都走光啦,那不是见不到了?快给她糖,让她继续把歌唱!
她急得拍拍林苏叶的胳膊,“妈妈,妈妈,娃娃,吃糖糖,唱歌歌,快!”
林苏叶一时间没领会,这时候合唱结束,只有一个小朋友说话。
莎莎急了,“跑光光!”
薛老婆子:“这傻闺女,这是收音机,是收音儿的,里面不住人。”她摆摆手,哈哈大笑,“不住人儿。”
莎莎听懂了,不住人?不是房子啊。
林苏叶也笑起来,亲了莎莎一下,给她解释,这是个什么东西,是怎么回事,是接收信号的,然后用电池给电,喇叭就出声音。
她把说明书拿出来给莎莎简单说说。
莎莎听得很认真,听完以后还把说明书拿过去,自己凑到灯光里瞅。
虽然根本瞅不出什么,可那认真劲儿,和林苏叶查字典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坚信,有小朋友住在里面!
结果薛老婆子轻轻扭旋钮,嗤啦几声又换了别的台,就传出男播音女播音的声音,莎莎立刻竖起耳朵,凑过去瞅。
阿姨叔叔也住在里面?
住不下吧。
她瞅瞅自家的大房子,收音机房子这么小,那小朋友和叔叔阿姨,得……多大?
她拿自己的小手指比了比,再对着收音机比一比,咦?
神奇!
林苏叶就对莎莎道:“你看,小朋友不住在里面的,他们在很远的地方说话,有一个很大的天线往外送声音,咱们就用这个天线收到啦。”
她指了指收音机上的天线给莎莎讲,“莎莎,这个天线很脆,不能用力掰,会断的哟。”
莎莎用小手指头轻轻地碰了碰,立刻就缩回去,“嗯嗯。”
她又好奇地看看头顶上,总想看到妈妈说的那个信号是什么模样的,可惜不管她怎么瞪眼、迷眼都看不到,不管她怎么踮脚也都摸不着。
怪哉。
吃饭时间,小岭看收音机新鲜得饭也不想吃。
林苏叶:“收音机是听的,不是看的,你吃饭也不耽误听。”
小岭:“我怕吃饭的时候耳朵不通气儿。”
众人:“……”
林苏叶直接给关了,“等小姑考完试再给你们随便听,现在不许。”
小岭:“妈妈——”
林苏叶:“奶奶也不好使。”
薛老婆子:“乖孙子快吃饭,等你明天上学,我在家替你听听。”
小岭:“……”
吃完饭小姑拎着小岭去东间继续写作业。
转眼进入腊月,天气更冷,屋顶上都覆盖着皑皑白雪,太阳一晒南面屋檐下就开始滴水结冰,冻成长长的冰溜子。
明天小姑要去参加公安选拔的笔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