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秦州那边可有消息?”赵顼问。
文彦博无语。
因为西夏之逼,陕西主干道一再地修葺,路面情况比较好。这也是王巨一般在宁州给朝廷的奏报,两天便到达京城的原因。
不过从京城到秦州距离更远。
一来一去达到四千多里地。
还有呢,他们都不知道王韶已经暗中关注了湟州,所以诏令下到王韶手中,王韶还要派人去湟州打探,就算现在宋朝还没有与河州的木征正式撕破脸皮子,木征也不会派人刻意阻拦宋朝的斥候,那一来一去再加上打听,又最少需要两三天时间。
那可能那么快?
“朕急躁了。”赵顼看着文彦博的老脸,主动认错。
冯京说道:“王巨不当镇压慕容。”
王巨依然每天就一份奏报,送往京城。只不过奏报上惜字如金,语气也象天朝外交部的言一样,平淡无味得让人感到蛋痛。至于王巨有什么安排,他根本就没有说。
先痛着吧,先失望着吧,先担心着吧,然后胜利到来,才知道稀罕!
因此一天一封奏报,可奏报上只有几句话,包括安疆堡大捷,都没有写几十个字,比史书还要简略。只有魏``庆宗之死,王巨才浓墨写了几句。
好了,这些奏报到了京城,大家一起蛋痛。
试问,从这些奏报里,这些不懂军事的大佬又能看出来什么?
看不出来,冯京便说王巨镇压慕容是错误的。不镇压慕容。如果提前安抚。魏庆宗用得着血战雪泥堡,最后撤离时壮烈牺牲吗?
别怀疑他用心不良,若是换他去庆州,还真这么去做。你们不是对宋朝不满吗,那么我们大宋再给你们慕容更多好处。总有满意的时候吧。至于最后慕容要求越来越过份怎么办?以后再说。
表面上看,这确实是眼下庆州交战以来的污点,安疆堡虽然失守,可安疆堡下那场大捷还是让人扬眉吐气的。美利堡失守了。可姚麟平安地撤了出去。
雪泥堡失守了也能理解,一个残破不堪的小堡,如何能守得住呢。至于一些将士牺牲了,那个数量也不多,至少他们的牺牲换来西夏人数倍的伤亡。可魏庆宗不同啊,他是庆州重将。
“好了,王巨已经这么做了,就勿要追究对错,而且环州诸蕃大敌当前,临阵背叛。也当严惩之,”赵顼道。又说:“如今之计,庆州安否?”
“西夏不长于攻城,庆州应当不会出现重大危险,至少诸堡砦在这十几天里还是能守得住的。不过能否安否,还是在湟州。”文彦博道。
王珪说道:“就怕不一定啊,也许是王子安安慰他家娘子,随便说的一句。”
其实这两人的话就有很大的问题。
文彦博是好心哪,皇上岂不是正担心着,俺是三朝宰相,得安慰皇上。但实际上呢,他所说的乃是因为西夏人不善长攻城,即便以后王巨守住庆州不失,也不算功劳。然而当初的灵州,当初的定川砦,以及去年的抚宁寨,是如何丢失的?实际罗兀城还是能守一守的,为什么文彦博说守不住,强行让种谔从罗兀城撤兵回来?
王珪似乎说了王巨坏话,可实际却是在替王巨说话,秦州那边还没有准确消息传来,万一王巨判断失误呢?因此先将丑话说在前面。
两人斗心眼不提了,实际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那便是宋朝的外交。
宋朝也懂得远交近攻,比如一直与高丽往来,其实是试图用高丽牵制辽国。宋太宗曾经还利用鸭绿江,与女真人往来,也派使者与阻卜联系过。
然而就是如此了,有没有支持足够的武器,有没有支持足够的财力,让这些部族壮大?
随着到了吐蕃,当初凉州与兰州六谷部那可是对中原极其忠诚与向往的,甚至多次来中原王朝迎接汉人做刺史。但西夏对六谷部动手时,宋朝有过什么支持与表态?
再到唃厮啰,同样如此。所以能怪老角与宋朝只是阳奉阴违式的结盟吗?然后玩出了火,女真,蒙古……那么结盟不好,不结盟也不好,岂不是自相矛盾?
今天吃苹果,明天就一定要吃苹果吗?这就是眼下保守党的病。
比如李德明对付六谷部,李德明似乎向宋朝示忠,然而六谷部对中原的友好,那是经过了一百多年时间的证明。并且扶小压大难道不对吗?即便不能直接出兵,可以间接的支持一些钱帛与武器吧。那样,六谷部还能被西夏歼灭?得不到六谷部,西夏的甘肃地区必失,丢失了河西走廊,西夏拿什么与宋朝斗?
这叫扶。
还有压,童贯海上之盟也不能说错的,它属于远交近攻,可当女真人表现出那么强大战斗力时,宋朝还不警觉,岂不是找死的节奏?后来联合元蒙,更是傻逼行为。
似乎好难哦,这真叫难吗,看看春秋战国是如何纵横捭阖的!
或者有人说,宋朝灭了,契丹人呢,蒙古人呢。明朝灭了,女真人呢?不错,有的种族消失了,有的种族融合了。
然而莫要忘记这个庞大的种族的人种,论勤奋,可以说在这个蓝色星球上能绝对排进前五位,论智慧,同样能排进前五位。而且他们的数量是如此的庞大,最低也占到了全球五六分之一的人口。如果带着这群百姓,在政权稳定的情况下,还不能站在强国之林,吃翔去吧!
实际赵构也不能完全是昏君,正是因为如此,他与秦桧都要吃翔。至于明朝的东林党与阉党,更要去吃翔!
后人有人反对王韶河湟开边,实际河湟开边没有错。错的是木征等人亲近西夏。不开边熙河。熙河早晚就被西夏得手。那个后果更严重。但为什么木征等人亲附西夏,禹藏花麻这样的大酋豪直接投降了西夏,与百姓无关,实际秦州缘边地区的蕃人对宋朝最向往,否则都不会向汉人“借种”了。这个原因正是老角对宋朝面和心不和所带来的影响。
然而在老角这种心态的背后,则是宋朝外交的笨拙最好证明。当然,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比如金大。胡志明,他们后来得势时有些动向很不对头,若是从开始时天朝稍稍压一压,会不会产生后面的变化?
眼下就是这个笨拙的外交体系的缩影。
既然知道董毡这次是否出兵,极其重要,为何不商谋一些对策,却只是被动地等着董毡出兵。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董毡是人,不是天!或者说庆州是否能失守。还不及内斗重要?
内斗……很重要!
文彦博不悦地说:“禹玉,这岂能儿戏?”
王珪笑笑不语。
人家安慰老婆说的话。何必上纲上线?
不过他们俩矛盾不是很严重,严格说王珪也算是利益既得者。可能王巨并不知道的一件事,在王珪后代中有两个很有名气的女子。他的长女嫁给士子李格非,两人所生的女儿便是李清照。李清照不错,大才女。不过王珪还有一个名气更大的孙女。王珪有五子,次子叫王仲山。王仲山有一个女儿,也就是李清照的小表妹,这个小表妹嫁了一个更有名的丈夫,他叫秦桧……
秦桧与王珪的心态无关,但有一件事能证明王珪的心态,那就是王珪这个有名的孙女出嫁给秦桧时,王仲山拿出二十万贯的嫁妆陪嫁。由此可见,王家的财产。
因此指望王珪赞成变法那是不可能的,但让他冒着得罪赵顼去反对变法,他也不愿意,因此一直和着烂泥巴。不过王珪对王巨一直很不错,尽管这个用心也不是很纯良。
赵顼又开始揉脑袋了,如今他不是几年前的他,两人话中有话,岂能听不出来?
但我将你们喊来是议事的,不是让你们斗心眼的。
又没办法商议下去了,赵顼只好说道:“大家散吧。”
大家散去,赵顼却在殿中走来走去,王珪是好心,可让赵顼担心了,万一真象王珪所说的那样,王巨仅是为了安慰妻子说的“儿戏话”,那怎么办?
这便是这时代的悲催之处,尽管宋朝道路情况比唐朝更好,并且宋朝的快脚递也创造了古代史上通讯度的记录,但终是隔着那么远。若是有一个手机就好了,他就能从王韶口中立即得到湟州开始集结军队,即将出兵河西的消息。或者又迅得到大顺城大捷的佳报。
不过王巨听到大顺城大捷消息后,表情却十分平静。
今天会爆三场大型战役,中小型的不算,包括各堡砦的攻防战,以及乔川道上即将上演的一场狙击战。
在这三场战役中,自己这一场战役重要性是排在最后面的。大顺城之战把握性是最大的,区别只是最后会取得多大战果。然而变数最大的是即将到来的萌门三岔战役。
打得好将是一场神奇之旅,打得不好,那可能就是这次庆州战役中最大的画蛇添足。并且这种赌博式的打法,王巨也不喜。
但不得不这样去安排,只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
正在他焦急地等候着前方消息时,苗授带着五百蕃兵来到了宁州。
王巨高兴地迎出来,远远说道:“授之,你来得正好啊。”
“见过明公,”苗授道,然后又做着介绍:“这位便是曲珍曲将军,这位便是赵隆赵将军。”
替二人长脸的介绍,实际赵隆现在只是一个指使,并且还只是一群弓箭手的指使,曲珍更什么都不是。不过王巨很喜欢,唯一让他感到遗憾的是张守约没有“借到”。当然,曲珍与赵隆也不错,特别是曲珍,若是他成长起来,以后还胜过了张守约。不过现在曲珍肯定赶不上张守约。
王巨让人安排这五百蕃骑,然后说道:“快快进屋。”
将三人迎进屋,又让他们坐下,然后王巨拿出地图,大约地说了这几天的作战经过,又说了自己的大约安排。这不是说给赵隆与曲珍听的,即便这两人很能打,这一战中,王巨给他们的安排也不过是一个偏将之职。之所以说出这些,还是说给苗授听的,以便让苗授迅了解情况。
苗授听完,眼中放起光芒,道:“明公,你果然出手不凡。”
王巨让他说得啼笑皆非,呷了一口茶说道:“董毡那边可有动态?”
“明公,我正要禀报这件事,据王子纯派人打探到董毡正在集结军队,我在路上耽搁了两天,可能现在吐蕃军队大约已经进入兰州与凉州地界,即便没有进入,相信也很快了。”
“这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王巨高兴地说。
拖上一段时间没有关系,但拖久了,就会出现变数,最少可能萌门三岔那边就守不住了,甚至东谷砦也会危险。无论萌门三岔,或者东谷砦,一旦出事,此战就休想取得大捷。
王巨呷着茶,他正等着这条消息呢。现在消息来了,于是在脑海里又盘算了下一步计划,看看是否有要变动的地方。
想了一会,这才放下茶杯,说道:“授之,我有一件事感到有点难办。”
“何?”
“永兴军此次出二十八营官兵,其中禁兵十三营,保捷军十二营,还有三营清边弩手。”
应当这次曾公亮很给力了,不仅这次派出二十八营官兵,原先就派出了十一营禁兵支援了庆州。但王巨说的并不是兵力,那怕曾公亮派出的兵力少一点,也不会让王巨感到为难。
王巨继续说道:“今天傍晚会有十营先行抵达宁州,余下的明天中午前也会6续抵达宁州。”
现在这二十八营官兵离宁州很近了,王巨也得到了准确消息。
“其主将是永兴军兵马副总管狄咏,也就是狄青狄相公之子。副将是永兴军钤辖高怀忠。不过我对这两人皆不大了解。”
苗授明白王巨意思了,这可不是小股兵力,而是整整二十八营官兵。但如何将二十八营官兵战斗力挥出来,主将尤其重要。然而王巨不了解,又怎能放心狄高二人?
现在苗授来了,主将人选有了。
但问题是王巨用什么理由,才能让苗授代替狄咏担任主将?
先兵是人家永兴军的兵,不是王巨管辖的环庆路将士。
然后到将,狄咏未在战场上证明过,可是苗授同样未在战场上证明过。那么只好比资历了,试问苗授拿什么来与狄咏比资历?官职嘛,官职小了一大截。家世吗,人家可是狄青的儿子。
对于王巨的信任,苗授也是很自傲的,他可不相信那个人样子比自己还要厉害。然而王巨所说的问题确实很为难,因此苗授想了想后,喃喃说了一句:“子安,确实很麻烦哪。”(未完待续……)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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