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他都还没动手支开楚贺潮呢,楚贺潮怎么就自己离开了?不过这显然是个好机会。元里没浪费时间,喊来郭林就让他带自己去见汪二。郭林带着他往农户住处走去,低声道:“大公子,自您回来后,难民营里这两天就不怎么太平。”元里皱眉:“嗯?”“前几天救灾粮停了,按着您以往的吩咐,管事的让难民以工代赈,让他们修路开荒田以换得粮食工钱。本来一切好好的,但是这几天里难民营里突然多了不少抱怨,”郭林道,“有人不满要做工才能有粮食,说县令府明明这么有钱,还是父母官,却连这点粮食都不舍得拿出来。还说……说您是假仁善。要是再不制止下去,恐怕难民营里要发生小暴乱。”元里脚步一停,“里面有人在故意挑拨?”郭林点头,“昨天晚上,赵营抓住了五个带头闹事的人。他让我来问问公子,这些人该怎么处置?”“逼问出来幕后主使,”元里眼神一冷,“问出后在难民营前就地格杀。”难民里面不缺少心怀叵测的人,元里见识过不少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若是不给一个绝对的威慑,留下来的隐患只会更大。正好让这些人看一看,元里并不是什么心软到没有底线的冤大头。汪二早就接到了元里要见他的消息,天还没亮便起了个大早将家里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把仅有的几个家具擦拭得透亮干净。做完这些,他便翘首以盼着元里到来。一看到元里,汪二便立刻站起身,心情澎湃地道:“见过大公子。”经过数日的修养生息,汪二虽然仍是瘦成皮包骨的模样,但精神气却足了许多,脸色红润,眼神亮堂,已然不见初见时的戒备凶狠。元里笑道:“汪二,管事的说你想要见我?”汪二点点头,谨慎地四下看了看,关上木门走到元里身前,低声将他带人劫了汉中贪官贿赂洛阳高官的赃款一事和盘托出。元里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地将一切告诉自己,面上闪过几分惊讶,随后便静下心慢慢听着汪二的话。但这时,一向很少有动静的系统忽然出声了。【万物百科系统已激活。】【任务:获得汉中郡守钱中升送至洛阳监后府提督太监张四伴的贿款。】【奖励:《母猪的产后护理》系列。】元里:“……”《母猪的产后护理》系列是个什么鬼。元里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随即便将注意力拉了回来。系统上一个给他的任务是拜师,元里没有想到上一个任务还没有完成,系统竟然还会再发布新的任务。不过这个问题只在他心中一晃而过,他将视线移到了任务栏中的字上。这短短一行字,却揭露了巨大的信息。这批赃款原来是给监后府提督太监张四伴的贿款吗?监后府是与内阁一同建立起来的机构。内阁由五位皇帝信重的国之重臣组成,而监后府,则是皇帝用以和内阁平衡、操控政权的太监群体。监后府中一共有十二位太监,又称为十二监,提督太监张四伴正是太监之首,皇帝身边最为亲近和信任的人。汉中的贪官竟然能勾搭到最大的宦官头上,这有些出乎了元里的意料。汪二还在说着截取贪官一事,说到最后,已是咬牙切齿,“那狗官拿着我们汉中百姓的民脂民膏来贿赂洛阳高官,试图隐瞒汉中灾情。我实在受不住这口气,即便是死我也不会让那狗官如愿!但大公子放心,您若是觉得我们会连累您,我们今天就可以连夜离开汝阳县,只是剩下的那些灾民,还请大公子代为照顾。”说完,他抱拳对元里深深弯腰。元里欣赏这样敢作敢当的好汉,他扶起汪二,“你做的是好事,我又怎么会把你们赶出去?”汪二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元里抿唇一笑,轻描淡写的话语却拥有强大的信服力,“你放心吧,不会有人查到我的身上,也不会有人查到你们的身上。但那批货物,我要去看一看。”明明元里这么年轻,但汪二却不知道为何一下子安下了心,他感动又坦诚地道:“实不相瞒,那批狗官的赃款我们本来就打算交于公子的。”汪二并非是视金银财宝为粪土,他只是更为清醒而已。这批货物放在他一个流民手中只会是一把双刃剑,一不小心就会要了他的命。且元公子为他们这些灾民提供了粮食和生计,汪二又极不屑使用狗官的赃款,如此一来,将赃款交于元里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元公子心善,且心有大志,汪二也有一些从未说出口的野心。他不甘心一辈子只做一个种田的农夫,他想要跟在元里身边做事,这些赃款也可以说是他的投名状。元里看出了汪二的真心实意,他不是傻子,就算没有系统的任务要求,他面对这种好事也不会将其推之门外。他连犹豫都没犹豫,就欣然接受了汪二的投诚,跟着汪二前去查看这批货物。只是意外的是,在他同意接管货物之后,系统并没有提示任务成功。显然,在系统的判定中,这批货物还不算真正到了元里手里。难道是因为他还没有真正拿到这批货物?元里暗忖。货物被汪二等人藏在了农庄边缘的密林之中,埋在了地下。林中地形复杂多变,若不是汪二带路,哪怕元里知道这里面藏着金银珠宝怕也挖不出来。过了许久,汪二才停下脚步。他四下看了一眼,肯定地点点头道:“公子,我们到了。”郭林和他一起挖地,很快,一个宽大的箱子便暴露了出来。元里打开箱子一看,入目便是金光闪闪的金子!哪怕元里并不缺钱,也不由露出了诧异的神色。金子和粮食是这个时代的硬通货。名士贵族以互送金子为美,金子大多流通在高层之中,就连元府也没有多少金子。但这一箱子金子看起来就有二十斤的量,已经不是一笔小数目。如今皇帝赏人,也就几十斤几十斤的赏金子。汪二道:“公子,光放有金子的箱子就有十来个。”元里轻轻吸了口冷气。十来个,这就是二百多斤金子啊。“除了金子,还有……”汪二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脸色一变,猛地拉过元里就地一扑。元里反应迅速地拔出腰间钢刀,往后看去。三四个凶神恶煞身穿粗布衣服的人藏在树木之后阴森森地盯着他们。他们手里或拿着石斧或拿着大刀,最前方的一人手拿弓箭,箭端对准了元里。这些人看起来有些眼熟,元里凭着出众的记忆力想出了他们是谁,“汪二,他们就是当初和你一起截货的人吧?”汪二脸色沉重地点点头,大声对这几人喊道:“你们要干什么!”拿着弓箭的人神情阴狠,“汪二,这批货是我们兄弟几个舍命抢来的,凭什么你说给他就给他!”汪二太阳穴一鼓一鼓,“当初咱们都说好了,这批货就交给元公子当做救济灾民的银钱,李宏,你们当初都是同意的!”他眼神锐利地在这些人身上一一看过,李宏身后的三个人不由露出了些许心虚的神色。李宏冷笑道:“但我后悔了!汪二,我真想不通你在想什么。你知道元家多有钱吗?他们有权有势,救助灾民对他们来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元家大公子还仁善呢?我呸!吃了没几天的饭就让我们开始干活,还把我们当成了他的家仆。你要把这么多钱给他,你愿意我们都不愿意!天底下哪有给人钱再给人当奴才的事?我们抢的那么多东西,随便一块金子就够富贵许久了,你甘心把东西送给别人,我们可不甘心。”汪二捏紧手指,气得脖子青筋绷起。元里谨慎地站起身,冷声道:“难民营里的骚乱是你们弄出来的?”“没错,”李宏拉开了对着他的弓箭,神色嫉恨,“还好你带的人少,杀了你们,我们拿着货就跑,这样就谁都不知道那狗官的货是被我们劫走了。”“别激动,”元里缓声,右手做出一个安抚的手势,忽然神色一变,直直看着李宏等人的身后,“那也是你们带来的人?”李宏下意识回头往后看去,元里趁机快步上前,猛地擒住李宏双手往后一掰,脆骨声响起,李宏的两只手当即断裂。李宏惨叫出声,痛得在地上打滚。另外三个人大惊失色,拿着石斧和大刀就冲上来砍向了元里。元里将钢刀猛地刺穿了其中一个人。又狠狠拔出,毫不犹豫地砍断了另外一个人的手臂。利刃穿过皮肉的触感无比真实,鲜血喷涌,溅了元里一脸。三个人里转瞬倒下去了两个人,最后一个人惊恐地看着元里,软着腿往后退去,转身就要逃跑。元里的手轻微地颤抖着。他猛地握了握拳头,用钢刀穿过了李宏的肩膀,将他钉在地上后,捡起掉落在一旁的弓箭,对准了最后逃跑的人。箭头瞄准了他的膝盖。“嗖”地一声破空响声后,逃跑的人哀嚎着摔在了地上。这一切事情都发生得极快,几乎就在眨眼之间完成了逆转。汪二和郭林心脏砰砰剧烈地跳动着,他们看着满身鲜血的元里,在后怕惊惧之中又升起了深深的臣服敬佩。元里今年才十八岁,还没立冠,已经能这样眼也不眨干脆利落地杀了四个人了。不,说是杀也不对,因为这四个人无论是谁都还留着一口气在。他们躺在血泊里,浑身抽搐着,捧着断臂哭嚎着往远处爬行,拼命远离着元里。一阵大风吹来,浓郁的血腥味刺激得人反胃。汪二这个杀过狗官爪牙的人还好,但郭林已经脸色巨变地趴在地上呕吐了起来。元里面上看着很冷静,他站起身,从李宏身上拔下钢刀,李宏又是一声惨叫,直接疼得晕厥了过去。元里置之不理,转头看向汪二和郭林,“把黄金埋起来,郭林,你去叫人来。”郭林脸色难看地擦擦嘴,勉强道:“是。”楚贺潮沐浴出来后,就发现元里不见了。站在浴房门前的是元里的小厮林田,他恭恭敬敬地道:“将军,公子吩咐小仆待您看一看农庄。”楚贺潮撩起眼皮看他,笑了,眼里却没有笑意,“没兴趣。”林田头低得更低,“公子说昨日没跟将军说完的话,就藏在农庄之中。”楚贺潮终于正眼看向了林田,他盯了林田几瞬,直把林田看得流出满头大汗才道:“带路。”楚贺潮对种田畜牧并不感兴趣,刚开始看元里的农庄时,他还漫不经心。但看得越多,楚贺潮的心中却翻起了巨浪。元里的农庄和寻常的农庄并不相同。耕田农具前所未闻,土地异常肥沃,秧苗长得比寻常田地还要高上存许,长势喜人。就连猪圈里的猪,也一个个长得异常肥嫩壮硕。乍看没什么异常,细看之下却是样样不一样。楚贺潮嘴唇紧抿,眼中精光闪烁。正在这时,他看到一群人匆匆从林中走了出来。走在最前方的正是他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嫂嫂。楚贺潮半眯着眼睛,大步走上了前,等到距离拉近时,他才发现元里身后的仆人正抬着几个血淋淋的人。楚贺潮脚步站定,等元里走过来,他道:“嫂嫂这是——”后面的话咽下,楚贺潮微微低头,看着元里身上的斑斑血迹。除了血迹,还有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楚贺潮上下打量了一番元里,表情变得古怪起来。“杀人了?”元里侧头,对着他抿唇一笑。还是平日里温柔亲和的笑容,眼神依旧清澈明亮。只是脸侧溅着的滴滴点点猩红的鲜血,却给这张俊俏轻柔的脸带去了几分危险的艳色。元里耐心地道:“将军莫要胡说,我可没有杀人。”郭林在旁道:“公子仁善,只是重伤了这几个匪贼。”元里笑了笑,看向了林田,“我先行一步去换身衣服,你好好照顾将军。”林田恭敬应是。这一行人绕过了楚贺潮,几个重伤到奄奄一息的人从楚贺潮面前抬过。其中一个人的手臂被利落地一刀斩断,光看伤口的平整,便能知晓下手的人多么果断。楚贺潮侧身看向了元里的背影,黑皮手套包裹着的修长手指手痒地摩挲着刀柄。本来以为是个兔子,没想到还是带刺的荆棘。这位嫂嫂,着实了不得。农户们时不时低声交谈,言语间满是好奇。“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敢独自进山?”“看起来有些眼熟,好像是……县令大人家的大公子!我前些日子上街给老娘买药,恰好见过他一次。”“就是那位仁善聪慧的大公子?!他怎么进了三头山,这三头山里可是有吃人的豺狼虎豹啊!”“咱们这儿的猎户都不敢独自进山!”窃窃私语不止,农户们聚得越来越多。忽然,泥路尽头有辆朴素的马车并奴仆十数人匆匆而来,马蹄在泥地上扬起点点泥块,尽数溅在了衣袍上,却没有一个人在意。等马车停稳之后,带头的人面色焦急悲凄,快步上前直接跪在了三头山下。“大公子,您怎可独自上山啊!”老奴声音哽咽,抬手擦着眼泪,声音更大地哭喊,“夫人大病,我等翻遍了汝阳县所有药房,唯独缺上一味草药,大夫说这草药只有三头山有,但您怎能独自上山啊!”他身后的奴仆顿时呜呜哭了起来,“大公子,您快点回来吧。”老奴愈发声嘶力竭,字字泣泪,“老奴知晓您孝顺夫人,为了夫人豺狼虎豹也不怕,但三头山太过险恶,还请大公子三思!”一旁的农户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县令公子独自入山,是为了给县令夫人采草药!”已经有人目有泪光,“早就听说过县令公子孝顺,没有想到他竟然能为母亲做到如此地步。你们瞧,这些人越叫,县令公子走的越快,可不就是不想让这些人拦下自己!”有老大爷叹息着道:“我要是有这样的儿子,做梦都能笑醒。”北周以忠孝治天下,只要是忠孝的人,都是会被百姓敬佩的人。但即便奴仆们如何呼喊,一身春衫的少年郎还是脚也不停,坚定地走进了密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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