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通过连接的网络传输到了操控室,墙壁上亮起绿灯,操控室现在所有工作人员都在,由于闸门影像只占据了一面墙上的所有竖屏影像中的其中一幅,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影像中不同于正常人的骨骼图。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这张影像被人从后台彻底清除,同时江识意所在楼层的闸门扫描仪关闭。周阳阳低头,撩起衣摆,用手指按了按自己腰和腿连接的那两块骨头,按完后不确定地看向斯悦,“阿悦,你骨头怎么长得和我不一样?”正常人类脊柱以下连接骨盆,骨盆由髋骨和骶骨尾骨组成,很一目了然的人体构造。从外部来看,人鱼在保持人形时和人类是一样的,没有任何不同,但扫出来的片子会在盆骨产生些微差异。人类构造如上,人鱼则比人类要多几根类似于肋骨但要比肋骨纤细一些的鱼尾骨,盆骨以下则又是和人类同样的腿骨趾骨。而一旦变回人鱼再扫描,腿骨将全部不见,扫描出来的将会是完整的鱼尾尾骨。周阳阳连人鱼尾巴都只见过照片,更别提认识扫出来的片子是什么样。但斯悦无意瞒着周阳阳。悠长,灼亮,弥漫着实验室消毒水和一些实验溶液味道的走廊中。周阳阳在听见斯悦的话之后,脚步猛然顿住。他脸色发生剧变,不可思议地喘了一大口气。他将防护服和病号服的袖子一起挽起来,在斯悦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揪住斯悦胸前的衣领,极重地将斯悦推在了走廊冰冷的墙砖上。他喘息得很快,护目镜内面迅速集结了一层白色的雾气。隔着半面罩,斯悦能听见周阳阳粗重的呼吸声。但看不清对方的眼神。“斯悦,你他妈疯了?”周阳阳罕见的正经严肃。隔着两副护目镜,周阳阳也猜不到斯悦眼神是什么样子,或者想说什么,他收回手,甩了甩手臂。“算了,懒得和你打架,我自己还受着伤呢,”周阳阳语气一顿,然后伸手指着斯悦,又指向自己,再指向前方,“我们四个,三个病秧子,就郑须臾一个没病的,你最有病,你脑子有病。”“我还说江识意被恋爱脑病毒入侵呢,没想到你也算一个,你好样的,你这是什么脑,结婚脑病毒,怕是比恋爱脑病毒等级更高。”“变成人鱼有什么好的,就那大尾巴,丑死了。”斯悦伸手拽着骂骂咧咧的周阳阳往前走,“人都要死的。”“那你现在去死。”斯悦笑了声,隔着面罩,他嗓音变得极富质感,“我只是在谈论起死亡这个话题时比较坦然,因为比起死亡,我觉得很多事情都比它更有意义。”周阳阳吸了吸鼻子,“你给我灌什么鸡汤?白简教你这么说的?”“屁,”斯悦的深沉一秒破功,他双手插进防护服的衣兜里,走得散漫,“周阳阳,我跟你说,我要是成了就成了,没成你可以从现在开始哭丧,我不介意。”“我不哭丧,我为什么要哭丧,你肯定能成。”不管是人类还是人鱼,周阳阳认的是斯悦,不是他斯家小少爷的身份,也不是他身为人类这个物种。“我就是觉得,这太冒险了,你看老江”周阳阳欲言又止。他问过萧暗,萧暗嘴比蚌壳还严,死活撬不开,他是03嘴里套出来的话。他知道,江识意活不过这个夏天,好不容易接受这个现实,结果又来一个晴天霹雳——他想,说不定斯悦也活不过这个夏天呢。“你们玩死我跟郑须臾算了。”周阳阳瓮声瓮气地说道。斯悦不想瞒着他们,也瞒不住。“那你要是成了,是不是”周阳阳的语气很是一言难尽,“是不是我老了只能喝稀饭了,你还能飙车冲浪吃火锅?”斯悦不想伤周阳阳的心。他不回答,就是一种回答。周阳阳看了看四周的监控,蹭到斯悦肩膀旁边,小声说:“那什么,你这个方法,风险大不大?你要是成了,我能不能也转一个,我把我大哥熬死,还能熬死我侄子,那我家的公司就是我的了。”斯悦俯身,贴在他耳边,用同样低的音量回答了他。周阳阳的脸色瞬间变了。“那我不行。”斯悦挑眉,“你不是说人鱼那什么很大你很喜欢?”“我说说,说说而已,”周阳阳挠挠头,“那郑须臾是不是也会被影响啊?”白简和白鹭都提过转换的前提条件,对人鱼的基因要求十分高,虽然白鹭没有明确说过到底怎么样才算符合条件,但想来不会低到哪里去。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成功过,可想而知,转换的条件是怎样可怕的苛刻。或许,能达到这个条件的,只有基因先天优于普通人鱼的莱斯岛岛民们,而莱斯岛的人鱼,到如今,只剩下白简了。“估计不会。”斯悦也不敢肯定。事到如今,周阳阳也阻止不了斯悦了。他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是担心这事儿风险太大,斯悦不一定经得住,另一方面他又认为斯悦转换成人鱼不管是对他本人还是对自己都是有好处的,以后还能给自己养老送终,好兄弟给自己养老送终,想想都很刺激。他们来到了江识意的隔离室门口。03离开了,没有人给他们开门,斯悦只能隔着门从小窗外看见江识意。江识意在那张实木餐桌上看书,他瘦得像一片纸,薄薄的,立在椅子上,四面墙没有窗户,但四面墙上都有灼亮的白炽灯,地面瓷砖上哪怕是有一根头发丝都能照得一清二楚。天花板上面有两排排风口,一个进,一个出,进的是消毒喷雾,出的是室内已经被污染的空气。门上挂着醒目的标识,三角形,黄色底,黑色的粗体字——a级污染物0410周阳阳敲了敲小窗,沉闷的响,传进江识意的耳朵里。江识意抬起头,看见的周阳阳那张被玻璃挤到变形的脸,他眼珠转了转,接着才看见站在周阳阳旁边的人。露出的部分连侧脸都谈不上,因为包裹得太严实,半面罩加护目镜,不过哪怕仅仅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江识意也能认出对方。隔着护目镜,斯悦觉得江识意的眼神模糊不清。短暂的对视过后,江识意又重新低下头,注意力回到自己手里的书籍上。“哎嘿,”周阳阳试图再拍几下门,被斯悦制止了,周阳阳放下手,“我就说他脑子现在坏得不行。”“我陪你去别处走走,你不是觉得憋得慌?”斯悦语气轻松。“行。”周阳阳一口答应。他们绝口不提江识意的逃避,因为他们都清楚江识意为什么逃避。-白镜叫助手过来收好仪器,将打印出来的结果单整理好后放在了白简面前的桌面上。“白简先生,您的各项身体指标略高于正常范围,估计是快月圆了。”白镜看着白简先生戴的眼镜,他也戴眼镜,但戴出来的感觉,和白简先生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奇了怪了,怎么会有人做到完美得挑不出一丝毛病出来的。的确是人鱼没错,不是神仙,检查出来的指标都说明了白简先生和他们是同样的物种,但同样的物种与同样的物种之间,差距居然也能大成这样。白简翻着手里的结果单,听白镜继续说话。“其实,您可以和阿悦少爷保持一点距离,我查阅以前前辈们的实验记录,发现有记载,被转换者依赖于转患者,不仅仅是情绪上,还有身体上”“自愿参与转换实验的人鱼,在实验结束后,经走访追踪发现,他们的寿命普遍缩减了三分之一。”白镜看起来很忧心。白简抬起眼,眸光淡然,“你觉得我寿命的三分之一是多少?”“”白镜沉默了,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白简先生是莱斯岛的人鱼,虽然受过始祖的诅咒,却对他没有别的太大的影响,莱斯岛人鱼的寿命普遍在七八百岁左右,也就是说,就算缩减三分之一,也还剩下三四百岁。横竖,都比他们普通人鱼要长寿。“可是,您是靠您自己的身体在滋养他,多少还会别的影响,”白镜紧皱眉心,他看起来比白简要年长,严肃的神情让不远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助手感到心惊肉跳,“我建议将他安置在研究所。”白简手中的报告缓缓放下,轻轻落在桌面。他手指敲了敲桌面,“不管是出于医生还是晚辈的角度,我理解你的担心,但应该遵守的规矩,还是不能忘记。”白镜被白简语气中的冷漠与诡厉扎得浑身冰凉。见白镜沉默不语,白简语气重新变得温和起来,他亲手给白镜倒上茶,用与好友闲聊般的口吻说道:“不仅是阿悦在依赖我,人鱼与伴侣之间,本身就是相互依存。”报告被白简翻到后边两页,被推到白镜跟前,他手指轻点最后两项数据,“看这一列。”这一列是人鱼激素中含有的某项特定的,到死都不会发生改变的数据,但白简不同,每到月圆,这项数据会平地拔\\起,超过正常数据的十倍不止。而数字越大,说明白简当天情绪越不可控。以往每临近月圆那两天,这项数据就会慢慢往上升,上升的速度大概是每天翻一到三倍,或者直接翻五倍六倍,极不稳定,但今天的检查,这项指标却只超过正常指标的些微。白镜惊愕地看着白简。白简淡定地煮茶,眉眼温润如玉石,“他带给我的,远超过于我给他的。”他看来起来对寿命缩减表现得那样无所谓,让白镜愕然的同时也怀疑,白简先生是不是已经活腻了。-斯悦在看一个实验室里做实验,和周阳阳一起。“嚯!”“噫”“我去。”两人低声一起一落,站在偌大的玻璃门外,因为不能进去,只能在外边看。他们做的实验,斯悦也看不懂,门口贴的标识也是三角符号加黑色粗体字,不过不是认识的字,是跟蚯蚓一样弯弯曲曲的到处爬的字体。实验室最中间的长桌上摆放着很多试管,容量大小不一,密密麻麻的,可能有几百支,每支试管里都有溶液,颜色不一样,估计品类也不一样。实验员手里拿着一支透明试剂,往桌子上其中一支试管里滴了一滴,“砰”地一声,试管炸了。斯悦和周阳阳的反应比实验室里的人的反应还要大,里头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你给我带了吃的没有?”周阳阳忽然想起。斯悦沉默了几秒钟。“好呀,你居然没带!”周阳阳捏着嗓子就要闹,“我要闹咯!”“车里应该有,我去看看,”斯悦是和白鹭一起来的,白鹭不可能空着手出门,肯定带了不少吃的,“你大厅等我。”研究所的大厅有休息区,供应咖啡和蛋糕。虽然免费,但需要刷员工磁卡,而且那些咖啡和蛋糕是研究所里的人自己捣鼓出来的,所有口味都奇奇怪怪的,周阳阳让萧暗给自己买过一次,味道有点像已经开过封没喝完放了一周的牛奶,又酸又臭。狗都不吃。斯悦脱下防护服丢进垃圾桶里,他车停在研究所门口的停车场内,穿过绿植茂密的植物园,也得要十几分钟,研究所将自己藏匿在深处。白鹭的确带了吃的,还不少,辣的甜的酸的,零食甜品卤味。有三分之二都是周阳阳也喜欢的。斯悦挑了几种,拿在手里,关上车门,还没来得及往回走,从不远处就驶来一辆银色的小轿车。头顶树叶巨大锋利的棕榈树在柏油路面上印出一个接一个的伞状树荫,小轿车从树荫中穿梭而来。斯悦视力好,车还没驶到眼前,他就看见了车上的人。是认识的人,只不过出现在这里,会让人感到有些意外。小轿车在斯悦身旁的车位稳稳当当地挺好,而后,周文宵从副驾驶上下来。看见斯悦,周文宵也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斯悦?你怎么在这里?”哪怕是惊讶,他都不疾不徐,显得格外从容温和。“您不是开会去了?”他记得陈叔是这样说的,说周文宵有事。“会议临时取消,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不过今天来这里也是办事。”周文宵没说自己来做什么,他也没义务把什么都要和斯悦说得清清楚楚。研究所之间,不管是企业家自己投资建立的,还是zf支持创办,身在同一个行业,平时难免需要打交道,以及实验上的交流与学习,所以斯悦对周文宵会出现在这里,也飞快理解了。“一起进去?”周文宵主动邀请。植物园里的很多植物斯悦都叫不出名字来,斯悦的视线掠过一株接一株的枝繁叶茂的灌木,听着周文宵稳健的步伐,皮鞋踩在石板路上是有声音的,虽然不响,但莫名地令斯悦心烦气躁。“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家里?”周文宵开口,嗓音低沉。“嗯,生病。”斯悦脸不红心不跳。树荫将周文宵斯文柔和的脸部轮廓切割成黑白分明的几块,他眼里流露出担忧,“之前听陈管家说过了,生这么久的病,学业可别落下啊。”“谢谢老师,我知道的。”斯悦还是下意识叫周文宵老师,当时第一次见,也是叫的老师。风从植物园上边吹拂而来。从植物园植株枝叶的缝隙中钻进来。掠过斯悦露在空气中的脖颈,带来一阵凉意。“别动,”周文宵忽然沉声说,他手指伸到斯悦的衣领上,拿走了一个什么,给斯悦看了看,是一只小青虫,“估计是从树上掉下来的,差点掉进你衣服里了。”周文宵晶亮的眸子像水一样温润而又包容。斯悦企图寻找出一丝破绽,作为自己的直觉的证据,但很可惜,他失败了。可能是周文宵真的没有任何问题,也有可能,是因为他隐藏得太深。周阳阳早就等急了,他时不时往后边电梯的方向看一眼,就怕萧暗突然出现来抓他回去,说好的半个小时,现在时间早就过了。看见斯悦的身影,周阳阳急不可耐地站了起来。斯悦过了安检,把手里的零食和阿姨做的卤味甜点丢到周阳阳怀里,周阳阳把护目镜掀到头顶,扒下半面罩,打开一盒蛋挞往嘴里丢了一个。“我真的要哭了。”周阳阳声音变得沙哑,“你是不知道,我这段时间吃的东西真的不是人吃的,能生吃的东西他们绝对不给我吃熟的,能不放盐就不放盐,偶尔萧暗给我带的蛋糕,味道还像shi。”蛋挞皮还是脆的,中间放了草莓果酱,草莓酸甜,蛋液奶香味十足,周阳阳直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风卷残云般地吃起来。周文宵穿好防护服,接过递过来的半面罩和护目镜后走进来,“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了,白鹭和白原野从里边走出来,身后跟着萧暗。周阳阳往斯悦后边躲了躲,嘴里也没停下。白鹭一看见周文宵,眼睛立马亮了,他撇下白原野,朝周文宵跑过去,热情地扑进周文宵怀里,“周所长,你怎么会来这里?”周文宵接住白鹭,让他站好,笑得开怀,“刚好过来办事,你怎么在这里呢?”“阿悦带我来体检。”周文宵笑意越发富含深意,“检查结果怎么样?”白鹭挥了挥手里的检查单,“一切正常!谢谢你!”“不用谢,之后也要注意好好做康复,暂时不要过量运动,等康复期过了,你就会和正常的小人鱼一样了。”周文宵很贴心。周阳阳用叉子叉着蛋糕,听得云里雾里,“这人还会治病呢?还包售后,不错,不错。”他没得到斯悦的回答。疑惑地抬起头,却看见斯悦皱着眉,一脸严肃地看着那还在说话的两人。白鹭看着周文宵的眼神分外热切,抱着人家的手臂,跟用胶水粘了上去似的,周阳阳吧唧两下,仰头说道:“小白鹭越来越智障了,他确定自己的病治好了?”周阳阳说话不着天也不着地,但却让斯悦心里莫名慌了一下,看着相隔几米的白鹭,他握了握拳头,有些茫然。白鹭看起来比以前好多了,可他却始终觉得不对劲,但又查不出来任何问题。不管是白鹭本人的感受,还是仪器检查出来的各项报告,都没有不正常的地方,一切征象都在告诉斯悦,他那不是直觉,他那是错觉。“拜拜哦。”斯悦愣神间,白鹭已经和周文宵做了告别,依依不舍的眼神令白原野感到不悦。“二哥,”白鹭戳了戳白原野,“你不喜欢周所长吗?”白原野表情冷淡,“我和他不熟。”“我和他熟,我觉得他人好好哦,如果我有妈妈,那我妈妈就是阿悦妈妈那样的,如果我有爸爸,那我爸爸就是周所长这样的。”白原野打破了白鹭的幻想,“你什么都没有。”白鹭无言片刻,扭头看着白原野,“难怪你黑粉那么多,活该。”白鹭和白原野说完,跑到斯悦面前,“二哥带我去吃饭,阿悦你去吗?”斯悦视线落在白鹭琥珀色的眼珠上,一如既往的清澈见底,就跟能看清最底下砂砾的浅海区一样,“白简还在家,我得回去,你和白原野吃完饭,早点回来。”“好!”白鹭重重点头。目送白鹭和白原野两人离开,周阳阳顺手撕开一包卤鸭掌,“别说,白鹭长得还挺可爱,跟我妈养的萨摩耶似的。”他啃到一半,萧暗过来了。“我还要隔离多久?”斯悦垂下眼,“半个月。”“再见。”萧暗跟索命的阎罗一样站在了周阳阳跟前。周阳阳把零食全薅到了口袋里,对斯悦挥挥手,“掰掰。”斯悦是一个人离开的。03从楼上下来,“我送你!”斯悦头也没回,“不用,我认识路。”从研究所大楼出来,经过几步用巨石垒起来的台阶,站在植物园里,手边是一丛从热带移栽过来的芭蕉,在青北这种潮湿又多变的气候中,居然也能活得这么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斯悦脚步顿住,缓缓转身,他抬起头,隔着数不清的各种形状的树叶,准确无误的捕捉到了站在三楼最边上一扇落地窗后面的人。周文宵手里拿着文件夹,也看见了站在下边的斯悦,他温柔地弯起嘴角,仿佛能包容世间所有美好与罪恶。-斯悦慢悠悠地开车回家,太阳已经快落下了,香樟树林的树叶被晒了一整天,此刻蔫了吧唧地都把叶片软着垂着。他自己把车开进车库,从电梯直接到主屋大厅。入夏老早就已经在电梯门口蹲坐好了,门一打开,他就冲进去,围着斯悦转悠。白鹭不在,白简是不可能陪入夏玩的。斯悦把入夏抱起来,抬头看见坐在沙发正中间的白简。他背面是橙红色的夕阳,将主屋晕染得如同醉了酒一般。正面则浸在暗处,镜片反出零星的光。斯悦下意识屏住呼吸。大概是因为他现在已经不完全算是人类了,较之以前的迟钝,他现在的危机察觉意识大幅度提升,所以他在与白简眼神的瞬间,就觉察到了不对劲之处。他看向白简身后,看向四周,今天是周五——月圆的前一天。比起明天晚上,今天的白简,将也不会太正常。入夏压根不愿意靠近白简的周围,更别提靠近白简了。还没走几步,入夏就在斯悦怀中挣扎起来,跳到地上,一溜烟地跑了。留下斯悦一个人面对白简。斯悦认命地朝白简走过去。绕过沙发与茶几,斯悦站在白简跟前,还没来得及开口向白简说自己见到了周文宵,没有说自己的感受,就被白简抓入怀中抱住。人鱼潮湿黏腻的气息早就将空气都影响到,斯悦的嗅觉令他忽视不了黑尾人鱼的诡厉与凶悍。白简的手臂横过斯悦的后腰,斯悦腰细,直接就被圈死。“阿悦,你不乖,你怎么总乱跑。”人鱼的声线温和平稳,但说出来的话让斯悦头皮隐隐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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