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悦感觉自己又说错话了。
他看着手机又聚集上了细碎的雨珠,等屏幕的光自然熄下去之后,他才抬头看着被雨水浸润得乌黑透亮的柏油马路,对面清洁工穿着橙色的工作服,戴着斗笠,在清扫着人行道上的落叶。
看了一会儿,斯悦重新开始往前走,并给白简发去消息。
[宝,别生气,来,亲一个。]
斯悦温声细语,如果别人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白简,那么一定会以为斯悦在和自己爱使小性子爱闹脾气的作精小情人聊天。
白简和秘书办有自己的专用电梯。
蒋云拎着几杯咖啡走进去,电梯门快要合上的时候,他看见了迎面过来的白简,伸手挡在了两扇快要合拢的门之间。
电梯里十分静谧安宁。
所以白简就算没开免提,只是普通的听筒音量,也会在密闭的厢内空间被放大很多。
“宝,别生气,来,亲一个。”
白简:“”
蒋云:“”
作为白简的特助,如果听不出斯悦的声音,那么就是他的失职。
但如果学不会察言观色,在适当的时候装成聋子瞎子,那么也是他的失职。
于是蒋云面不改色地看着不断变换的红色数字,装成了聋子。
-
斯悦决定又去给白简买个礼物,白简用的都是老式钢笔,他可以去逛逛。
雨势缓慢温柔,像白色的轻纱荡漾在伞与伞之间。
今天不是周末,现在也不是下班后的休息时间,路上出来逛的人并不算多,斯悦撑着伞,手指无聊地摩挲着金属材质的的冰凉伞柄。
毛毛细雨给所有楼房都笼上了一层纱,伫立在雨幕中高低不一的大型商场此刻全亮着灯,像方形的巨型灯泡。
空无一人的广场中央,音乐喷泉早已经停止了运作,斯悦好像听见有人叫自己。
他扭过头去看一些死角,一些通往别处的黑漆漆通道。
没人。
连个鬼都没见着。
广场通往的是商场负一楼,斯悦抬脚踏上旋转的玻璃门一侧的楼梯。
伞面会适当地遮挡一部分事业。
所以当差点撞上了人他才停下来。
“阿悦?”对方声音耳熟。
斯悦慢慢把伞朝后仰,雨顺势便飘在了脸上,“江识意?”
“你又要做什么?”斯悦的态度不算好,不仅不算好,他根本没打算和江识意说什么,因为不想像上次一样,又被对方录了音,然后交到别人手上,成了被他人拿捏的把柄。
江识意转身跟了上去。
他穿一件白色的衬衫,外边套了一件酒红色的毛衣马甲,撑的伞还是斯悦以前送他的,见斯悦绕过他就走,他急忙转身追上去。
楼梯上积攒的雨水被高高溅起。
“好几天没见你了,听说你在这里”
“谁说我在这里?除了白简谁知道我在这儿?”斯悦面无表情,脚步微顿,“江识意,你为什么知道我的行踪?”
“”江识意垂着眼,毛衣细小的绒毛上扎上了很微小的雨珠,摇摇欲坠,“我在山下等你,我跟着你来这边的。”
“得,您别和我装可怜,”斯悦虽然在往前走,但是江识意的表情他都看在眼里,“上次你不是挺酷的?还录音?比手段,比城府,谁赢得了你?”
斯悦讽刺人起来可以连续一个小时不带重样的,“说实话,你要积极向上,我和周阳阳也不算拖后腿吧,我高考的分数也就比你少了五分,我们也没拦着你不让你拼不是?但是你和我爸一样骂我是怎么回事?你确实了不起,蠢货。”
“而且,你现在和我说想见我是什么意思?我们也不是需要经常见面的关系,如果你是想像上次一样将我们的对话录下来,”斯悦脚步慢下来,眸子里冷光乍现,“别怪我真跟你翻脸。”
斯家在青北企业中排不上前三,可斯悦的脾气却可以被排上。
他脾气不是坏,而是犟,突破底线的事情不会做,不会因为要融进谁的圈子而跟着一起去做不道德的事情。
那些人是雨天水坑里的烂泥,斯悦只是花茎上长满了小刺的一枝玫瑰花而已。
江识意与他翻脸,他可以不计较,一意孤行投资实验,同样是他自己的事情,但悄悄录音交给白简,却是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还有,”斯悦想到上次白简说的江识意可能喜欢自己的事情,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一声不吭的江识意,“我已经结婚了,我很喜欢白简,他爱吃醋。”
斯悦对江识意冷嘲热讽了一路,江识意都只是静静地听着,他没有丝毫破绽的完美表情在听见斯悦说“我很喜欢白简”的时候,慢慢龟裂。
“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我觉得你也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斯悦还是不忍心将所有事情都摊开,他和江识意曾经真的很要好,是快要追赶上周阳阳的那种要好。
但日久见人心,他不得不承认有些朋友的确只能是阶段性的。
江识意慢慢弯起嘴角,眸子的颜色在雨天显得格外阴沉黯淡,“因为你之前被人鱼救过,所以就一直对人鱼抱有好感,就算不是白简,只要是人鱼,你也会轻易喜欢上,对不对?”
斯悦面无表情地看着江识意,心里毫无波澜,“我喜欢他,他是个屁我也喜欢。”
比喻略显粗野,逻辑无比正确。
“行了,送到这儿吧,”斯悦看着不远处的一楼大厅,里头光影明亮华丽,从江识意的背后投射而来,他正脸沉寂在雨色带来的阴影中,显得眸子越发漆黑暗沉,漆黑得有些不正常,但斯悦没注意到,斯悦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江识意,好自为之。”
他举着伞,从江识意身边懒洋洋掠过。
雨珠聚集后顺着伞骨滚下,落在江识意的手背上,凉得他手指蜷缩了一下,手背上几片灰色的鳞片若隐若现。
-
斯悦买东西很快,第一眼看过去最喜欢哪一个就买哪一个。
哪怕收礼物的人不是他自己,是白简。
白简有很多袖扣胸针之类的小玩意儿,斯悦想,他肯定是有专门的房间用来放置这些东西的,一枚一枚地放在透明的玻璃展柜中,底下垫着纯黑色的厚丝绒布。
奢侈。
不过说来,斯悦看着店员仔细认真地打着蝴蝶结,他有些好奇,等自己也活到了白简这个年龄,他也会像白简那样无欲无求吗?
从外边进来一个小孩儿,四五岁的小姑娘,身边跟着的人估计是她妈妈,年轻漂亮。
两人一进来,其他的店员就迎了上去。
年轻妈妈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和店员亲切地寒暄起来,她身边跟着的小姑娘倒是一进来就看见了斯悦,一双大眼睛盯着斯悦看,目不转睛。
直到她跟着妈妈慢慢晃到了斯悦身边。
她仰着头,“你好帅哦。”
奶声奶气的,她说完后,拽了拽妈妈的包包,“妈妈,这个哥哥好帅哦,你给我生一个这样的哥哥吧。”
年轻女士低下头,先是对“给我生一个哥哥”这句话产生了短暂的茫然,再才去看斯悦。
眼前坐在凳子上的男生年纪显然不大,眼里带着笑意,眉宇间神情骄矜又漫不经心。
年轻女士皱皱眉,握紧女儿的手猛然往后退了两步,低下头恭恭敬敬道:“抱歉,冒犯先生了。”
斯悦本来打算逗逗这小女孩儿的,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她妈妈突然的动作和话语给搞懵了。
他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笑了笑,“没事。”
女士松了口气,牵着女儿去了别的柜台。
期间一直很紧张的样子。
对方是人鱼,没有意外,小女孩儿肯定也是。
人鱼之间的等级制度严明,她可能是闻到了斯悦身上白简的味道,或者一些属于斯悦自身的味道。
斯悦觉得挺没意思的。
难怪白燃那会儿在学校没什么朋友,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因为哪怕有人鱼主动和他交朋友,也是别有目的,要么就是干脆和白燃保持距离。
-
白简开完了会就开车从公司来商场了,他大概能感觉到斯悦在哪个位置。
换成只是单纯的伴侣关系,他一定需要打电话询问。
但如今不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共生。
斯悦在给白鹭买吃的,留了电话,让送到家里,一转身,就看见了白简。
斯悦本来还挺高兴,转而想到自己前两个小时曾说过白简老,登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说白简老是一回事,白简好像因此生气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白简大步朝他走过来。
斯悦立即将手中的袋子递过去,“买给你的。”
白简没有立马接过去,扫了一眼,“为什么给我买?”
这
“我刚刚不是说花你的钱是啃老嘛,”斯悦拉住白简的胳膊往店外走,白简的确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场合,他太引人注目了,“我怕你自卑。”
“”
白简笑了一声,“自卑谈不上,但确实会有一些感慨,你还这样年轻,而我已经年迈。”
斯悦表情微微凝固,正欲开口安慰白简。
他从未介意过白简的年龄。
他担心白简嫌弃他幼稚又没什么本事呢。
白简牵着斯悦的手,继而又说:“但是在你说完后,我想了一下,现在我的三百岁比起你的十八岁,的确是我比较老,但当我一千岁时,阿悦也已经七百岁。”
这样好像就差不多了,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谁也别嫌弃谁。
斯悦没被白简绕进去,他说:“你四位数,我三位数,那还是不一样的。”
“”
下一秒,白简勾住斯悦的脖子,在商场大厅的中央,巨型的水晶吊灯底下,狠狠咬了斯悦的唇角一口。
白简眼中全是无可奈何的笑意,“阿悦这张嘴不太适合用来说话。”
幸好现在商场没什么人,冷冷清清的。
不然肯定要被人拍下来传到网上。
“还有,”白简镜片后的眸子微冷,他指尖紧勾着斯悦的衣领,低头嗅了嗅,“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重的腥味?”
“腥味?”
“我不知道啊。”
斯悦想起来刚刚在品牌店里,那对母女其中的妈妈在靠近自己后露出的大惊失色的表情,难道不是因为白简在他身上留下的味道,而是因为这股腥味?
斯悦自己闻不到,“什么样的腥味?”
白简带着斯悦朝地下停车场走,“鱼肉开始腐烂的腥臭味道。”
“那我回去洗洗。”斯悦没怎么放在心上,电梯缓缓往下,他突然又出声问道,“白简,不会是我要烂了吧?”
“”
“你还不是人鱼,就算烂了,也不会产生这种味道。”白简被斯悦逗笑,又随口问了一句,“这几个小时,见过什么人吗?”
斯悦想了一下,想到自己之前见过的人,心跳疯狂加速,“江识意算吗?”
说完后,斯悦迟迟没有等到白简的回答。
白简垂下眼,缓缓道:“算,但不一定算人。”
“我随口一说,”白简抬手揉了揉斯悦的发顶,“你以后记得与他保持距离。”
下雨天空气中会携带一些泥腥味,但斯悦身上的味道太少见,也太刺鼻,只是擦肩而过,留不下这样的味道。
或许,留下味道的人对自己的身体也不知情。
斯悦“嗯”了一声。
站在白简的车前,斯悦决定还是问清楚,他看着站在主驾旁正要开门的白简,表情严肃地问:“有证据吗?”
“没有。”白简答道,“这只是猜测,江识意从一个月以前就投资了m项目,既然是合法的,我们没有制止和调查的权利。”
“这个项目,到底是什么意思?”
“人鱼克隆项目,”白简手指在车门上敲了几下,而后看了眼四周,继而低声道,“不过假设你身上的腥臭味道真是来自于江识意,那么m计划就不是人鱼克隆计划,而是将人类改造成人鱼的计划。”
这远超斯悦的认知范围,听老爷子说一百多年前时,斯悦只觉得那是故事,他会感慨,会惊讶,会叹息,但当自己身处其中时,斯悦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样吗?”斯悦不知道自己应该以怎样的表情才能表现出自己对这种事情的茫然,“违法吗?”
“不是违法,是犯罪。”白简示意斯悦上车。
斯悦很佩服白简,对方在任何时候都显得不慌忙,游刃有余,但转念一想,这也是一种等价交换,用逝去的莱斯岛同族,用每月的返祖,变成如今的白简先生。
白简打了半圈方向盘,他表情平静,“除非本人自愿,签字,录下视频,请律师公证。”
“那我呢?和他们那种也是一样的?”
“你这种情况不一样,”白简忽然停下不说了,他瞥了斯悦一眼,笑了笑,才继续说,“不过阿悦,你变成人鱼的事情,知情的人越少越好,你知道的,上面也希望能延长人类人口平均寿命,如果你在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也没有产生任何的副反应的情况下转换成人鱼,你会被带走。”
“为什么?”
“当全世界的人站在你面前,希望你能奉献自己,指责你自私,你不会是正义的那一方,哪怕你本是。”
“江识意是跟七所在合作”斯悦呐呐道,难道他直觉的方向错了,有问题的实际上是第七所?
“再看看吧,”窗外的雨陡然大了起来,宛如冰雹一般重重砸下来,噼里啪啦的雨声连隔音良好的车内都能清晰听见,“说不定,江识意没有恶意,他只是为了自己。”
斯悦不解:“你为什么会帮江识意说话?”
白简笑了,“我不是帮他说话,而是我相信阿悦你交朋友的眼光。”
斯悦藏不住事,憋不住话,和白简聊完,就想将江识意从黑名单里拖出来谈谈,白简预判了他的打算,出声制止,“我不建议你继续和他联系,直觉告诉我,你是刺激他的源头。”
“这是他的选择,阿悦,你再插手,我会吃醋。”白简缓缓说道,眼底没有笑意。
斯悦赶紧检查了一遍江识意还有没有在黑名单里。
-
“白鹭呢?我给他带了蛋糕。”斯悦将手里的几个打包袋放在了茶几的桌子上,他随口一问,接着扭头看向白鹭的大鱼缸——白鹭还在睡觉,一点反应都没有。
陈叔也很苦恼,“就中午吃了几条小鱼,吃完以后就又睡着了,叫醒又睡了。”
斯悦拍了拍鱼缸,没反应。
“问了周文宵没有,这么贪睡也正常?”
陈叔说道:“打电话过去问了,周所长说是正常的,特别前三针的反应会特别大,等过渡期过去,副反应才会慢慢变少。”
斯悦再次敲了敲鱼缸,这次比刚刚那次发出的声音要大。
白鹭尾巴摆了几下,有了点儿反应,他慢慢睁开眼睛,明亮的瞳孔现在像散开的一片紫色的雾,他望着斯悦,慢慢贴到了缸壁上,隔着玻璃蹭了蹭,“阿悦,你回来啦?”
“我给你买了蛋糕。”
白鹭用尽全力似的看了一眼茶几上的蛋糕,又慢慢收回视线,“我好困,帮我放到厨房,我明天再吃。”
“你围巾织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还有好多。”
“不过我尾巴感觉比前些天要好多了。”白鹭说道。
那就好。
斯悦不打扰白鹭了,身体修复期可能的确会这样,其他功能单位会进入休眠期,集中所有的精力去修复患有伤病的尾巴。
斯悦上楼洗了澡,换掉了白天的衣服。
出去之前,他又掉头抱起衣服闻了闻,没有腥臭味啊,还有洗衣液的味道呢,斯悦不清楚人鱼的嗅觉到底是怎么长那么奇特和灵敏的。
斯悦出现在了厨房,正在准备晚餐的阿姨们吓了一跳。
“我来拿个东西。”
斯悦在料理台那里翻出几种冰糖,一个是白糖,一个是红糖,都是一粒一粒的。斯悦每只手捏了几颗,心满意足地去找白简做测试了。
白简喜欢看书。
估计是活得太久,见得太多,再看见什么都不觉得稀奇了,反倒是书里一些奇人异事更加有意思。
眼前两个拳头突然出现在视线里,“猜猜看,哪边是红糖?”
“”
“猜的目的是什么?”白简放下书,不急不忙地给斯悦倒上刚煮好的果茶,用橙子西柚草莓又加上乌龙茶与蜂蜜,煮出来不会很甜,有点酸涩的味道,刚好是斯悦喜欢的,他不爱甜的。
“试试你能不能闻出来区别。”斯悦老老实实地解释自己的目的。
白简失笑,“你把我当做什么?”
狗?
不过这次斯悦不像下午时那样嘴快,他深呼吸一口,将差点脱口而出的比喻给咽了回去。
跟白简看不出来似的。
“你把我当狗?”白简挑眉,笑意在眼底加深。
“没”没说出口的话,斯悦肯定是不会认的,白简又没有证据。
白简没有继续追究,他垂下眼,看了会儿,说道:“左手是红糖,右手是白糖。”
斯悦翻转拳头,摊开掌心,“答对了。”
白简:“有奖励?”
有个鬼的奖励,斯悦就是一时兴起。
白简见斯悦答不上来就知道他又是兴趣上来了,完全没想好之后怎么应对。
壁灯全部都亮着的会客厅,没有第三个人。
白简握住斯悦的手腕,把人拖到腿上,“没有提前准备奖励,你预计怎么敷衍我?”
斯悦:“”
白简低头,微凉的嘴唇贴近斯悦的掌心,舌尖卷走了他掌心的几粒糖,在斯悦怔愣的时候,他抬起头,潮湿并且带着凉意的吻落在斯悦的唇上。
斯悦张开嘴,人鱼的舌尖顺势就滑了进去。
它已经无比熟悉怎样的接吻能让人类流下眼泪来,然后会听见人类的低泣,人类的求饶。
很好听。
糖是甜的,甜得发腻,斯悦皱了皱眉头,想要将白简的舌尖推出去。
但这无异于一种回应。
白简的手掌扶住斯悦的脊背,另外一只手掐住斯悦的下巴,他的吻比今天外边的毛毛细雨更加密如网织,人鱼冰凉的气息扑在斯悦的脸上。
不算明亮的光线中,斯悦看见了白简银色的眸子。
“今天要不要浸泡一次?”斯悦往前坐了坐,离白简更近了。
壁灯柔软的光线铺陈在斯悦的脖颈间,领口下两侧凸起延伸的锁骨像两片小山峰,覆盖其上的皮肤像刮上去的一层白色奶油,细腻,微甜。
之前冬天的时候,沙发上是柔软的毯子,现在入了夏,毯子早就撤走了,黑色的皮质沙发半天都捂不热,凉得人瞬间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斯悦的指甲修剪得很干净,他没有留长指甲的爱好。
所以脚趾找不到着力点,手指也是,虽然还没有变成人鱼,但他现在的确像极了被浪拍打到岸上的一尾鱼。
氧气被压榨殆尽,水分逐渐流失。
白简塞给斯悦一本书,让他看书,自己则开门出去了。
斯悦小心翼翼地不敢动,慢慢翻开书的封面,还没看到第三行,白简就回来了,对方坐在他旁边,轻声问道:“我帮你?”
除了黏附在壁面的,其余的,只要斯悦一动作,就会顺着淌下来。
“我自己”斯悦还没说完,白简就已经用动作打断他的意图拒绝。
斯悦蜷缩在沙发上,面红耳赤。
他衣服都搭在沙发上的扶手上,所以他只能裹着毯子,抱着书,像快要就地燃烧起来一样。
白简弄好之后,将手收回,一抬眼,就看见了斯悦的耳后出现了一大片白色的鱼鳞。
比前两天那可怜兮兮的一片要多许多,白色的鱼鳞罕见,闪着淡白的光点,这些光点像是银色,它们贴合在斯悦耳后的皮肤上,没有丝毫违和感。
仅仅只是一小片鱼鳞而已,就已经美到令人咂舌。
斯悦自己估计也有察觉,他抬手放到耳后,指腹准确地按在鱼鳞上,凉的,硬的,他抬头看着白简,“又长出来了?”
“比上次多?为什么?”
白简笑意很深,“你太害羞了,你不要总是这样害羞。”
没有什么自控力的小人鱼,如果有耳鳍的话,估计早就紧张得竖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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