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照寒提出“抗议”后,时渡安静了下来,没再叫他老婆。黑暗中,两张床之间只隔着一个床头柜,他看不见时渡的表情,却能听到男生不怎么平稳的呼吸声。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心跳变快,耳朵发烫的不止是他一个人呢。如果他还能通过时渡的手表看到他的心率就好了,可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时渡隐藏了心率一栏的信息,他都看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以为时渡已经睡着了,他又听见男生说:“我才叫了你两声老婆,你他妈就不给我叫了。那些泥塑粉都叫你多少次,我计较了吗?”
男生的语气听起来和往常差别不大,轻轻松松,半真半假,还带了脏话,不像在脸红心跳。
“你计较了,”虞照寒小声道,“而且,你和泥塑粉不一样。”
具体哪不一样,他说不上来。他被泥塑粉叫老婆不仅仅是在网上,在比赛现场他也被当面叫过老婆,当时的他并没有特别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泥塑粉的老婆是高高在上,冷静自持,惜字如金的shine。只有时渡的老婆是喜欢和队友抱抱贴贴,爱喝甜牛奶,重度毛绒控的鱼鱼。
时渡发出一声满足的低笑:“对啊,我和她们不一样。”
这夜过后,时渡对shine的泥塑粉就释然了。她们爱叫老婆就让她们叫呗,反正shine是喝他买的甜牛奶,是和他睡一间房间,是向他要抱抱在他怀里撒娇。
老子怕你们啊。
要酸也是泥塑粉酸他,而不是他酸泥塑粉。正室就该有正室的雅量。
这两天,【shine粉上海分粉】群里的姐妹有一个新发现,新来的9c话虽然不多,只是偶尔的偶尔才出来冒个泡,可只要他一开口,就有一种形容不上来的,仿佛是在怜悯她们的优越感。
【timeless离我老婆远点:剪老婆的视频剪到现在,实在熬不住了,老婆晚安~[亲亲]】
【9c:其实你说“老婆晚安”,老婆也会回你一句“晚安”的哟】
【shine锁骨好美:老婆最近好像瘦了,锁骨又明显了一圈】
【9c:是挺瘦,抱起来跑一千米都没问题】
【shine的哈士奇:老婆什么时候开直播啊,该不会又要等到下场比赛才能看到他吧qaq】
【9c:操,你这也太惨了,反正我是一天见不到老婆就受不了】
【9c被群主禁言十天】
回到上海,虞照寒把齐献手腕的事告诉了老谭。老谭二话不说,马上给齐献约了一个这方面的专家。他把专家吹上了天,还信誓旦旦地说隔壁游戏那个fmvp的打野当年差点因为手伤退役,就是靠这个专家起死回生。
齐献问诊的那天,是虞照寒,时渡和老谭一起陪他去的。其他人还不知道这件事,芝士甚至以为他们是出去玩不带他,在群里小作了一通,然后被虞照寒踢出了群,等老实了才获准加回。
齐献在医院里检查,拍片,折腾了几个小时。期间,虞照寒,老谭和时渡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当事人却还是笑眯眯的眼睛,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记医生拿到检查结果后看了挺久。老谭等不及地问:“医生,情况严重吗?”
医生透过镜片打量着齐献:“你手部的不适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齐献如实回答:“一年前吧,不过那个时候只是练久了会难受,休息两天就行。三个月前开始频繁发作。”
虞照寒心里一沉。
三个月……齐献一直是在忍着不适陪着他们加练的么。
医生问:“你现在每天训练多久?”
虞照寒帮齐献抢答:“下午一两点开始,到晚上凌晨一两点,差不多十二个小时。”
医生听了直摇头。
正常人看见医生摇头都会吓死,老谭也的确要被吓死了:“您别光顾着摇头,说句话啊。”
“这种情况,一般有两种治疗方案——手术治疗和保守理疗。治疗效果如果好,或许可以延长他的职业生涯。”医生说,“但不管你们选哪种,首先是要确保患者能减少目前高强度的训练。”
虞照寒问:“减少到什么程度?”
医生严肃道:“每天不超过四个小时,否则以后别说打职业了,日常生活都可能被影响。”
齐献立刻道:“不可能。”
四个小时的训练时间对现役的职业选手来说远远不够,青训生都不止这点时间。他打的是职业,不是游戏。
虞照寒摆出大家长的架势,不容置喙道:“听医生的话。”
具体是手术还是保守治疗需要他们回去慎重考虑。医生建议齐献先做一次理疗,能一定程度缓解他目前的不适。
老谭火急火燎地跟着护士去缴费,下楼的时候还差点绊了一跤。齐献有些无奈:“别急,晚几分钟手不会断。”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太重,三人到阳台透气。齐献掏出一盒烟,问:“队长介意吗?”
虞照寒摇摇头。他不喜欢二手烟,齐献也基本不在他面前抽烟。现在齐献想抽,他不会介意。
虞照寒看着齐献熟练地点烟,问:“你之前自己看过医生,对么。”
他的齐妃向来沉稳识大体,不是强行逞能的人。刚才听到医生说得那么严重,齐献的反应很平静。一个职业选手再怎么豁达乐观,都不会在那种时候平静,除非他一早就知道了。
齐献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是,找过几个医生。”也做过理疗,理疗治标不治本,做一次能缓解几天,下一次照样发作。
时渡问:“那些医生怎么说。”
齐献道:“和这位专家说得大同小异。”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夹在齐献指尖的香烟安静燃烧,烟雾缭绕。最后,是年纪最小的弟弟打破了这份安静。
“其实四个小时挺久的。”时渡耸耸肩,“我没成年那会儿,被防沉迷制裁,一周才能练几个小时。”
齐献笑笑:“你不一样啊弟弟,你是走天赋流的天才。在电竞小说里,你这种又帅又厉害的小少爷是要当主角的。”
时渡道:“在很多竞技小说里,主角也会有伤病的折磨。”
“是,他们和我一样,被医生禁止高强度的训练,可他们总能在历尽千辛后实现梦想,笑到最后。”齐献弹去烟头上的烟灰,在这一刻他红色的长发都暗淡了下来,“可惜,记我从来都不是小说的主角。”
他有天赋,但放眼整个联盟,谁又没有天赋。他甚至不是最好的坦克,dsd的坦克,ipl的彼岸数据排名都在他之上。比他牛逼的人还在努力,他有什么资格懈怠?
他已经二十二岁了,这个年纪在电竞圈绝对算不上年轻。他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尽最大的努力,他不能给自己留遗憾。
而做主角的人应该像虞照寒和时渡一样,璀璨夺目,身上永远在发光。
烟就快燃尽的时候,他听见虞照寒说:“你为什么不是?”
齐献一怔。
“在你的视角中,你看不见自己,所以才觉得时渡像主角。”虞照寒看着齐献的眼睛说,“但在我的视野中,在赛场上他是主角,你也是。所以,在遵循医嘱的前提下,只要你状态在线,我就不会放你走。”
指尖传来灼烧的微痛,齐献挡在酒红发丝下的眼眸缓缓睁开。“队长,你能抱下我吗?”齐献摁灭烟,抬眼看他,“我被你背过,但还从来没被你抱过。”
虞照寒莞尔:“当然。”说完,他本能地看了眼时渡。
时渡大方道:“正常抱,别搂腰。”
虞照寒蹙眉,冷冷地说:“我有问你?”
齐献噗嗤一笑,眼睛眯起,变回了平时的模样。
于是,高冷队长走到齐献面前,张开双臂,第一次拥抱住了他的坦克。
虞照寒说:“这件事必须告诉教练。”
齐献的训练计划要重新制定,不可能瞒得过陆有山。
齐献也明白这点:“可以告诉教练,但别告诉芝士,我怕他受不了。”
虞照寒点点头:“好。”
护士准备好理疗的器材后,叫齐献进去。
齐献应下,从时渡身边经过时,低声道:“让队长高兴一点。”
时渡挑挑眉:“我需要你告诉我?”
齐献一笑,拍拍时渡的肩膀,跟着护士进了理疗室。
虞照寒在外面坐等,心里堵得难受。他没有照顾好他的队员,除了给齐献灌鸡汤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他只能升齐妃为齐贵妃,聊以慰藉。
时渡在他身边坐下,一手环住他的腰:“献哥会挺过来的,别担心啊老婆。”
虞照寒身体一僵,耳尖一动:“时渡你……”
“我怎么了?”时渡笑容里带着一丝耍赖的意味,“我是你泥塑粉,泥塑粉不都是这么叫你的?”
虞照寒左右看了看,确定老谭还没回来,抬手揉揉耳朵:“你、你现在不要这样,拜托。”
“老婆”这个称呼,只要叫出了第一声,就会有无数声。
时渡:“可是老婆……”
虞照寒往一边挪了挪,紧张地看着时渡:“回去随你叫,现在不许叫。我在想齐献的事,你叫我老婆会让我分心的——我小耳朵都要烫掉了。”
“行行行,”时渡状似妥协,追着虞照寒往一边挪,“我不叫了。”
齐献的理疗要一个小时,时渡靠着虞照寒玩手机。虞照寒还是被弟弟转移了一点注意力,瞟了眼他的屏幕,看到他在……做题?
虞照寒问:“时渡,你在看什么。”
时渡随口道记:“我要考驾照,在看科目一的考题。”
虞照寒说:“那你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老谭是个闲不住的,在这种时候也不忘发挥自己的外交优势,和医院的护士长聊得热火朝天,顺便打听了一下以前在这里治疗职业病的电竞选手的情况。
“哦哦,你说的那个男孩子我记得,做了手术就回去打职业了,拿了冠军还给我们医生送了面锦旗。话说,你们打职业的男生年纪都好小啊,”护士长说,“和学校里的初中生高中生差不多。”
老谭显摆道:“你别看我们队长和弟弟年纪小,他们比那些学生可成熟多了。尤其是我们队长,心理年龄没有三十五也有三十。”
护士长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这个我有什么好骗您的,我和您说啊……”
两人走出电梯,看到理疗室门口两个男生挨在一起。其中一个正举着手机给另一个看:“队长,道路最左侧白色虚线区域是什么含义?
虞照寒说:“是指多乘员车辆专用车道。”
时渡随口一夸:“队长真厉害。”
虞照寒颔首:“我也觉得我很厉害,我当时都考了一百分。”
老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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