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宁墨和莫思同样十分吃惊地看向被压在地上的明初雪。
宁墨:“明姑娘,你为何会……”
听到宁墨的声音,明初雪一怔,抬眼看过去,她伸长了脖子,啐了宁墨一口。
“宁墨你个负心薄幸的王八蛋,你明明爱的是燕惊双,为何又要来招惹我,招惹我之后,还要去找一个燕惊双的替身。”
“我呸……”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了。
宁墨更是被骂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明姑娘,你在说什么,我哪有找什么燕惊双的替身,我宁墨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可宁墨虽下意识否认,但听在众人耳里却觉有些怪,他怎么只否认了一件事。
明初雪根本不听,对着宁墨就是劈头盖脸一顿痛骂,只是她骂的东一嘴西一嘴,感觉有些疯疯癫癫的。
宁墨越听越气,刚想同明初雪争辩,燕惊双却拦住了他。
“宁墨,明初雪现在有些不正常,你别再多刺激她。”
明初雪见燕惊双又出现在宁墨身前,她盯着燕惊双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眼里的嫉恨更深。
“早晚会毁容的,早晚会!”
燕惊双一顿,看向明初雪,眉心骤而蹙起。
旁人只当明初雪是在恶.毒诅咒,但燕惊双却忽然想起早先看到的关于自己结局的弹幕。
她眸光略微思索,而就在这时,明初雪却没了声音。
颜鹤卿的身影出现在明初雪的身侧。
而明初雪嘴则被下人用布塞住了。
下命令的人是颜鹤卿。
他朝着燕惊双走了过去,被堵住嘴的明初雪视线随着颜鹤卿的移动而移动。
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明初雪对颜鹤卿的爱恋颇深。
宁墨稍稍稳住的心神,又有了再一次翻涌。
若不是顾忌着颜面,他也想质问明初雪,她刚刚还斥责他为负心汉,现在又一脸痴痴地看着颜鹤卿干什么?
等颜鹤卿走到燕惊双跟前之时,明初雪好似也回神了过来,她一下子想站起来,但力气比不过压着的下人,很快又被压了回去。
可她的情绪却比方才更为激动,即使嘴里被塞住了布巾,也能从她嚷嚷地更为大声的呜呜咽咽里感受到。
尤其在看到燕惊双同颜鹤卿并肩而立之时,明初雪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颜鹤卿没看她,同燕惊双道。
“没事吧?”
燕惊双摇摇头:“她近不了我的身。”
颜鹤卿:“怎么处置?”
燕惊双想了想:“找个大夫吧。”
颜鹤卿点头,正欲转身时,身后的燕惊双突然又说了一句。
“……再找个高僧吧。”
***
燕惊双处理完明初雪的事,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颜鹤卿怕吵闹,沿途所住的客栈都是包下来的。
所以,这件事除了燕惊双几人外,也就把客栈几个伙计给惊醒了。
小镇的客栈隔音不太好,燕惊双隐隐约约听到外间传来客栈伙计的脚步声,以及他们的窃窃私语。
“好好一个柔弱的小姑娘,这说捅就捅呢,前几日看着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这样了?”
“我昨日还觉得这小姑娘看着不怎么说话,斯斯文文的,今日她就能做出这种事,你瞧她刚才在院子的模样,跟个疯子一样,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声音渐渐远去。
燕惊双躺在床上,看不见弹幕,但在她上.床之前,弹幕也是同刚刚那几人说的差不多。
说不知道作者雪墨怎么想的,竟然把明初雪写成了个疯子,让明初雪来刺燕惊双,难道要追时髦,贴一下疯.批美人的标签吗?
躺在床上的燕惊双微有呢喃。
“知人知面不知心……”
“疯子……”
燕惊双眉心蹙的更紧,想起了明初雪在刺她之前说的话。
“你死了才是对颜鹤卿真正的好!”
燕惊双眸光微凝,起身下床,给自己倒了一碗凉茶。
燕惊双抚着微凉的茶杯,微冷的茶水过了喉,她心思稍稍静了些。
余光扫了眼还在热烈讨论刚刚那件事的弹幕人儿。
说的话,还是先前那些,燕惊双刚准备收回眼,却在某一条弹幕飘过之时,忽然停住了饮茶的动作。
……
燕惊双第三次进入了梦境穿越。
这一次同样没有系统提示,燕惊双有些惴惴不安,不知梦境穿越会不会依她所想穿到她想穿的时间节点去。
燕惊双这一次又是身穿。
她睁眼之时,是在一座破落的宅子里,屋角的蜘蛛还在辛勤地织网。
而燕惊双刚想起身,她鼻尖忽然嗅到了一股刺鼻的恶臭味混着血腥味。
燕惊双余光一扫,看见周遭有人在呕吐,还有人在吐血。
她起初一愣,等到她发现地上还有人盖上了白布,旁边飞舞着蚊蝇。
燕惊双这才意识到不对。
她神情微变,快速想要起身往外走,却在有动作的瞬间,头昏脑涨。
“砰”一声,燕惊双又倒回了原地。
她这才注意,“自己”现在的状态也极其不对,身上的体温,明显是高热。
但燕惊双并没有思索很多,因为身体高热,以至于她的意识很快就开始不清醒起来,脑袋仿佛被千斤重石压下,沉甸甸地,耳边陆陆续续传来咳嗽声和大喊大叫的嘶吼声。
燕惊双虽然脑袋重,渐渐也算听明白了。
此地是通往京师的一处村落,在这里发生了极其严重的鼠疫,因为京师燕府出事,燕惊双在赶回京师的路上,也不小心染上了鼠疫。
而他们现在在这间破落宅子的人,均是鼠疫的重症病人,已经被放弃了,就连送食的人都没有。
好在这几日下雨,宅子里还有一些野菜,众人才不至于饿死渴死。
但众人的眼神已然越来越绝望,这几日眼看身旁这些人一个个死去,恐惧使得他们每一个人都绷紧了脑海的弦。
像是数着时辰在等待黑白无常的召唤般,只是有些人早,有些人晚。
这种无望的等死,甚至让好些人都出现了疯癫之症。
燕惊双虽然脑袋昏沉,但她心里不像周遭这些人那般绝望。
因为她第二次穿越的时候,是在目前这个节点之后,那个时候她都还好好活着,意思这场鼠疫,她是挺过来的。
只是燕惊双不知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
可看着周遭众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燕惊双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感受到了人在大病跟前的无力和悲凉。
也不知过去多久,燕惊双的头越来越昏沉,身体轻飘飘的,虽然知道自己该是不会死在这。
可随着身体情况的愈发糟糕,燕惊双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她心底起先那份笃定也渐渐起了犹疑。
她到底是怎么从这场鼠疫里获救的?
而就在燕惊双感觉自己已然呼吸都有几分困难之时,她忽然听到身旁有好大一股动静。
那些垂死挣扎的人,像是突生了勇气,争先恐后地往门外冲。
燕惊双眼皮太重,睁不开,耳边听到指甲划地的声音,想来是这群重症之人,爬都想要爬出去。
后来,燕惊双鼻尖嗅到一股烧鸡的香气,约莫也明白了这些人为何爬都要爬出去。
燕惊双不知是谁做了好人,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这里给这群重症之人送吃的。
不过,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她心中有数,常理来说,该是被病痛折磨的没有意识了,只是现在是“她”的灵魂,寄居在这具身体,才有意识,但她虽有意识,却无法睁眼,也无法行动。
便是她闻到了烧鸡香,也无法起身去寻吃的。
可很快她听到有一道脚步声在朝她靠近。
她整个身子倏而腾空,被人抱在了怀中。
燕惊双微愣,她想睁开眼看看是谁,但她眼皮就是睁不开。
接着,她感觉自己被人安放在了马车上。
再后来,她似乎被人带进了一家院子。
燕惊双的意识被烧的迷糊,越来越不清醒,在迷蒙之间,她好似感觉到自己嘴间被喂了一颗药丸。
燕惊双心里知道鼠疫这种病,在大梁是没有药能治好的,只有靠自己的意志力挺过来,所以,先前她才犹疑,当时自己的身体已然重症,靠她的意志力几乎是挺不过来的。
难道是因为这颗药?
还真是因为这颗药。
燕惊双服下药丸后,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高热正在快速消退。
之后,她又被人喂下了几幅药。
燕惊双只感觉自己的身子越来越有力气,很快她就能苏醒过来,看看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谁。
可等到燕惊双真正苏醒的时候,却不见任何一个人的踪影,只看见床边留下了一封信。
上面写着燕惊双醒来后应该怎么服药,而信旁是包好的药。
但燕惊双看到信的那一瞬,指尖却陡然一颤,面色瞬间发白,抓着信纸就想往外跑。
可她刚没跑两步,眼前再次一黑。
燕惊双的灵.魂从自己的身体里脱离了出来。
可她此时俨然顾不上去看昏倒在地的“自己”,她着急在心中默念。
“颜鹤卿在哪里?!”
“颜鹤卿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
“金色弹幕你出来!快带我去见颜鹤卿!”
燕惊双一开始只在心中默念,但后面情绪控制不住,成了歇斯底里的喊叫。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那条金色弹幕终于再次出现。
【感应到宿主需求,转换场地中。】
燕惊双并没有等待很久,很快,她的灵魂再次飘在了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里。
屋子里有浓浓的药味,她看见有一道身影伏在桌前,在写着什么。
燕惊双快速飘了过去。
果然是颜鹤卿。
看着颜鹤卿惨白着一张脸,燕惊双心尖浑然一紧,一股恐惧袭上她的心头,她不敢多想,立马飘到他身后。
垂眸,看向颜鹤卿正在纸上写的字。
只是,当燕惊双看到打头二字时,整个人便僵在了原地。
颜鹤卿……在写遗书。
……
在那封遗书里,颜鹤卿吩咐一个叫“张叔”的管家,让他告知颜鹤卿的父亲母亲,说自己中了殷准的埋伏,被纵火围猎,丧身火场。
写到一半,颜鹤卿咳了血落在纸上,他那般爱干净的人,只是胡乱擦了一把,赶紧又拿出一张纸,重新写。
然后,他才强撑着身子,已然快站不起来的他,只能勉强扶着游廊的廊柱跌跌撞撞地朝院外的老槐树下走去,颜鹤卿将那封遗书埋在了老槐树下。
等到做完这一切之后,颜鹤卿回到屋子里,一个人坐在雕花的木椅上,手里拿着根火折子。
以往仪态堪为世家表率的他,眼下只能虚浮地倚靠在木椅上,他一直在咳血。
擦了又有,有了又擦。
他的掌心,他胸前的白衣,全都沾染上了血。
颜鹤卿目色垂下,看向自己微颤的手,顿了顿,他干裂发白的唇微张。
“这个样子,好丑。”
“幸好,她不会看见。”
变成灵魂的燕惊双此时就在颜鹤卿跟前,她看着这样的颜鹤卿,整个人抑制不住地在颤抖。
早先明初雪刺杀她一事,引起了弹幕的剧烈讨论,说着说着就在说原书作者是不是在修改燕惊双原本的结局。
而燕惊双原本的结局十分惨烈。
【家破人亡,容貌尽毁,手脚斩断,嗓子毒哑,发配边疆……】
弹幕人儿以前不知道颜鹤卿的心意也便罢了,后来知道了颜鹤卿的心意,又忙着磕颜鹤卿和燕惊双的糖。
明初雪闹这么一出,倒是让众人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
【既然小鹤这么喜欢双双,那在原书里,他怎么会让双双沦落成那样的结局。】
【双双受欺负的时候,小鹤在哪里呢?】
【难道小鹤被关着了,或者小鹤后面变心了?】
燕惊双瞄到弹幕的时候,也突然好奇起了原因,带着这样的疑问,希望能在梦境穿越里得到答案。
只是,燕惊双原以为颜鹤卿或是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没能来得及救下她。
未曾想…未曾想……
燕惊双下意识掩住了自己发颤的唇。
当她醒来看见床边的那封信的时候,那一刻,燕惊双什么都明白了。
原书里的“燕惊双”从来不关注颜鹤卿,她认不出颜鹤卿刻意用左手写的字。
但燕惊双同颜鹤卿同桌多日,她自然知道颜鹤卿左右手皆会写,燕惊双还夸赞过颜鹤卿左手写的字更为灵动飘逸。
所以,燕惊双一看那封信,便知是颜鹤卿救的自己。
可他救了自己,为何又不让原书里的“燕惊双”知道?
这时的燕惊双忽然想起明初雪刺她时说的那句话。
“你死了才是对颜鹤卿真正的好!”
鼠疫没有药治的,她的意志力也挺不过来,颜鹤卿把她从破院里接了出来,将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珍贵救命良药给了她,掐着她要醒的时间离开她。
这些种种,只有一个答案,颜鹤卿在救她的时候,染上了鼠疫。
而世上再也没有第二颗……救命药。
“咳咳……”颜鹤卿又一次吐了好大一口的黑血。
燕惊双快速伸过手,想去给颜鹤卿擦。
却在接触的瞬间,自己的手穿过了颜鹤卿带血的嘴角。
——现在的她,连触碰颜鹤卿都做不到。
颜鹤卿已经放弃擦血了,他抬眸看向外面缓缓要下山的落日。
“也好。”
“她讨厌现在的我,不见了也好。”
燕惊双整个人浑然一震,下一刻,她跟疯了一样,冲着颜鹤卿大喊道。
【颜鹤卿,你胡说,我没有讨厌,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都喜欢。】
【我喜欢你啊!颜鹤卿!】
可这些话,梦里的颜鹤卿直到死,都没能听见。
***
颜鹤卿还未休息,他在关着明初雪的屋外,同一位和尚打扮的人说着什么。
只是忽然,他余光扫到燕惊双的身影。
颜鹤卿转头看去。
燕惊双站在月洞门前,身上只着了一件薄薄的单衣,赤着脚踩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
颜鹤卿一顿,快步走了过去。
等到走到燕惊双跟前时,颜鹤卿清冷的眉蹙起。
“惊双,夜凉风寒,我带你先进去……”
可他话没说完,却在看见燕惊双的面容时哑住了声音。
此时的燕惊双整个人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目光空洞,宛若受到了某种重创。
颜鹤卿慌了:“惊双,你怎么了?”
燕惊双这才好似发现颜鹤卿在她跟前,她视线缓缓上移,同担心的颜鹤卿对视着。
下一刻,燕惊双突然紧紧抱住了他。
她埋首在他的肩窝,话音哽咽。
“颜鹤卿,你是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