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秦伦没发出一丝声音,也像是进入了异次元。
两秒后,陆焕开口。他面上像是覆了层薄霜,语调听着平稳而淡然,“不小心点到弹窗了,没关掉。”
他说完对秦伦道,“你先回去吧。”
“是,先生。”秦伦赶忙拿了设备转身离开。
待那道背影消失在门后。
卧室里又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陆焕那张淡如霜雪的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
郁白含了然轻叹:绷不住了吧,陆学长……
陆焕站在他身侧,一言不发地垂着眼,像是输了一场豪赌。
——翻手间搅动商界风云的高岭之花,如今在小弹窗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郁白含默了默,不忍心地轻轻摸上陆焕的脸颊。他在脑海中搜刮着措辞安抚,“没事,秦伦的嘴很严。”
“……”
话落,手心下的温度瞬间更烫。
郁白含将声音放得很轻,再接再厉,“以前是我误会你了。”
没想到你是真的不会。
“不是。”处于死寂中的陆焕终于开口。他拉下郁白含的手,幽深的眼底像是浓墨被染开来,“我只是搜一下保护措施。”
他补充,“你太脆了。”
郁白含宠溺贴心,“好好好,是我太脆了。”
陆焕,“……”
片刻,他呼出口气,转头关了电脑屏幕上层层叠叠闪烁不停的网页。
背对着人的后颈一片潮红。
郁白含瞅了眼,心痒痒的:好不经逗喔,他们陆学长……
他“啪”地贴上去搂住陆焕的腰,“那你现在研究好了吗?”
“……嗯。”
低沉的声音顿了下,从前面传来,“差不多。”
郁白含就用脸颊蹭了蹭陆焕的背,“好期待~”
陆焕关了电脑转头将他拎起,“下楼吃饭。”
郁白含顺从地跟着他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好喔。”
…
吃完早饭回房间后。
郁白含接到了乔芸打来的电话。对方先是问候了两句,说自己让人送了些补身体的过来,接着又道:
“你这两天别太紧张,稍微出去转转也行。九云山有座特别灵的寺庙,要不要去拜拜文昌?”
郁白含来了兴趣,“这个好。”
求个好运,顺带散散心。
他电话开的是免提。等他挂断电话,陆焕就说,“你要去拜文昌?”
郁白含,“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得早上拜。”陆焕查了下手机,“你要去,我们今晚就先在九云山住下,明早直接去庙里。”
郁白含兴致勃勃,“行啊~”
于是当晚,他们就出发去了九云山。
正好九云山上的酒店是霍家名下的,霍鸣打了个招呼,郁白含和陆焕便直接拎包入住。
两人到酒店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霍鸣叫人给他们开了最好的套间。
进了门,郁白含往豪华大床上一扑,舒舒服服地滚了一圈,“这就是家人的温暖。”
陆焕将房间内的暖气打开,征询道,“把家人的温暖开到24度可以吗?”
“……”郁白含欣然,“可以的。”
眼下是十二月,临近冬至。
到了山上气温更冷,还有些潮湿。
屋内开着暖气,两人又洗了个热水澡,这才热腾腾地上床睡觉。
·
酒店距离寺庙不远。
第二天早上,郁白含和陆焕七点半起床,然后沿着酒店外的公路往山上走。
远远的已经能看见坐落在山林之间的庙顶红墙。在初升的日光下,顶檐反射出神圣而虔诚的金光。
一路上都是排着队往山上开的汽车。
还有不少赶早的人沿途朝寺庙的方向走。
郁白含顺着公路往山上山下放眼一望,不禁感慨于香火的旺盛,“临近考试了,好像有不少来拜文昌的人。”
他说话时呵出一团白气。
陆焕伸手往他素净的脸上挨了挨,“冷吗。”
郁白含目光灼热,“不冷,我都快燃起来了。”
“……”陆焕轻声,“要么怎么说我们白含厉害,一会儿上香都不用火。”
郁白含谦虚垂头,“谬赞了。”
没走一会儿,两人便进了庙里,随着众香客过了一道道大殿往里走。袅袅香火混着声声钟罄,在这片深山之间显得肃穆而超然。
郁白含到文昌殿前上了香,拜过文昌。
清冷的山风扬起香灰飞散入空中,祈福带随风而舞,带着信仰诵入殿中。
陆焕在旁边静静朝人看去。
等郁白含拜完下来,两人就避开摩肩接踵的香客,沿着另一条相对清静的小道下山。
快到山门口时,忽然瞧见外面有些混乱。
郁白含所站的山阶高出一截,他垫垫脚往下看,正好能将山门外的场景收入眼底。
只见山门外停着五六辆豪车,阵仗之大,将后面上山的车流全拥堵在了山门口。混着拥挤的人潮和下山的车辆,场面一时乱作一团。
郁白含:?
他转头对陆焕说,“有人来踢馆?”
陆焕目光落在下方几辆黑色的豪车上,眸光微不可查地沉了沉,“不是。”
他话落,下面其中一辆豪车的车门就打开了。
随后便看两道不陌生的人影在一众保镖的拥簇下,慢吞吞地下了车。
卧槽!郁白含吸了口气:封建余孽怎么来了?
正想着,就听陆焕在他旁边淡淡开口,“司家最近风雨飘摇,子嗣接连入狱,这两个老的正在四处求神拜佛。”
郁白含望着下面两个仿若摆驾的身影,百思不得其解:这两个封建余孽,浑身都是罪孽。
他们能求到哪个寺?
昭元寺?慧心寺?还是不得好寺?
不过司家这两个确实很迷信气运之说。
郁白含还记得:原身会被司家抱养,就是因为二十年前封建余孽听信了某位“大师”的话,说他会为司家带来气运,因此从一开始他就被当做棋子养在家里。
追根求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应该是下面那两个老家伙。
胳膊忽然被拉了一下。郁白含转头便被陆焕带去了旁边的净手池。
他:?
陆焕取了水给他洗过手,又抹了把脸。
郁白含仰着头被他洗得湿漉漉的,“怎么了?我沾上香灰了?”
陆焕神色淡淡,“没有。后天就要考试了,去去晦气。”
“……”
郁白含顿时一乐,“咯咯咯咯咯!”
他们陆学长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没再去管大摆阵仗拥堵了山门的两个封建余孽。郁白含和陆焕下了山,又沿着山路随意走了走,当作放松心情。
直到傍晚,他们吃了个饭才回到家里。
·
后天就是考试。
郁白含在家休息了一天,为考试做准备。
到了第二天早上,他起床就看陆焕也跟着起来换了身衣服。
陆焕低头系好衣扣,“我送你去。”
郁白含欣然指点,“喔,学神附体~”
他挑了身陆焕给他买的衣服穿上,又将带有联络功能的手链先暂时取下。
吃过早餐,两人便一起出门。
陆焕没带其他人,自己开车送郁白含去了c大。
到了c大,陆焕将车停在校门口。
两人进了校门顺着人潮往里走,学校里人头攒动,周围全是考生。
一路从校门走去教学楼。
陆焕身穿大衣,身形颀长。成熟的气质中透着一股疏离和清冷,身材相貌在乌泱泱的人群里相当拔尖。
沿途都有不少考生朝他两人侧目打量。
郁白含到了自己那栋教学楼前等着,陆焕就站在旁边陪他。
周围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投过来。
其中还有零星几个本校生,似乎是认出了陆焕,惊讶地和同伴议论:
“那是不是商院的荣誉校友陆焕学长?”
“他怎么来了?好像是陪他旁边那个男生过来的。”
“家属吗?哥哥?”
几人正小声说着话,教学楼外便传来预备进场的广播。
他们余光里人影一晃,就看那名浅色衣服的男生忽然一把扑进了传说中的“陆学长”怀里——然后朝人颈窝里嘬了一口。
暗搓搓打量的几人:……
卧槽!!!
教学楼台阶外,郁白含埋在陆焕怀里扒着人衣领嘬嘬,“让我吸口焕气,一路绿灯~”
陆焕笑了一声,低头搂着人的腰,“随你吸。”
郁白含满足地吸了几口抬起头。
周围考生已经陆陆续续进入教学楼,他看向陆焕低头而来的面容,心里莫名安心。
郁白含朝人海豹挥手,“等我好消息。”
陆焕看着他,“好。”
…
有了这段时间的复习以及他们陆学长的“学神buff”,郁白含坐在考场里,刷刷答题答得丝滑。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在交卷铃响后,他放下答卷和笔呼出口气。
基本都会,没问题。
郁白含起身收了文具和书包出考场,正打开手机想和陆焕发消息说自己出来了。他视线一转,就在考场外捕捉到了陆焕的身影。
对方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相当惹眼。
郁白含眼神顿时一亮,几步小跑过去,“你一直等在这儿吗?”
陆焕,“嗯。”
郁白含将他的手一拉,故作无奈,“黏人精~”
陆焕就笑了一声。
这会儿正好是中午,两人朝着校外的方向走,商量着一会儿吃什么。走到钟楼前,忽然看见钟楼旁的荣誉墙边挤了一堆人。
郁白含目光落过去,“那边是在做什么?”
陆焕顺着他的视线一望,眉心压了一下。迷惑中似乎透出了几分不知从何而起的谨慎,“不知道。”
郁白含将他手的一拽,“看看去。”
荣誉墙前面,里里外外围了三圈人。挤挤嚷嚷的,嘴里好像还念念有词。
郁白含挤到人圈外,从交错的人缝中往里一看,整个人瞬间一震!
只见陆焕的照片前面摆了张小木桌。
木桌上面堆着跟小山一样的水果。
这个场面一点也不陌生,熟悉得仿若昨日——准确来说就是前天。前天他去寺庙里烧香的时候,佛祖面前摆的供果也是这样的。
郁白含在原地震撼了半晌。
被他拽着跟在身后的陆焕本人好像也震住了。
隔了会儿,郁白含缓缓回神。
他没敢回头去看他们陆学长的表情,只勉强做了下心理建设,随后伸手拍了拍离他最近的一个男生,“同学,你们是在做什么?”
那男生回头,指着陆焕的照片同他介绍,“看见了吗?这个是我们c大本土的学神。拜他比拜什么都好使,你要不要也……”
他话音突然一刹。
目光顺着郁白含欲言又止的神色,倏而瞥见了站在他身后的陆焕本尊。
“……!”
那男生瞳孔一颤,嘴张了张,“卧槽,学神降世了!”
陆焕:……
郁白含:……
随着他声音落下,围在前面的人纷纷转头看来。在下一刻,他们就齐齐对上了陆焕那张变化不大的脸。
原本喧闹的人圈瞬间一凝。
片刻,在一阵窸窸窣窣放水果的动静中,人群顿作群鸟四散,哗啦——
郁白含瞟了一眼:不得了。
还有几个人是朝陆焕拜了拜才散开的。
荣誉墙前几秒便被清空。
只剩下陆焕和郁白含两人还站着。
默了片刻,陆焕开口,“我应该是还在的吧?”
这就给他供上了。
郁白含宽慰,“至少照片是彩色的。”
“……”陆焕朝他盯来。
郁白含缓缓移开目光。
目光一转又落在了桌上的那堆水果上,他喉头不受控制地一动:咕咚。
别说,这些考生还挺虔诚的。
好新鲜的水果……
郁白含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轻轻试探,“我可以吃吗。”他腼腆又羞涩地看向陆焕,“会不会对你来说,不太礼貌?”
陆焕呵地一笑,“我们白含还有这种顾虑?”
他说完,拿起一个脆生生的苹果往人自动张开的嘴里一塞,“吃吧。”
郁白含小脸红红地垂眸。
咔嚓,咔嚓咔嚓……
…
有了第一场考试顺利开头,后面几场也都畅通无阻。
两天考试很快就结束。
最后一场考完,郁白含拽着书包从考场冲出来,整个人宛如一只不愤怒的愤怒的小鸟,嘭地就栽进了陆焕的怀抱,“我考完了,陆焕!”
兴奋!激动!放纵!!!
陆焕稳稳接住他,捏了下他的后颈皮,“辛苦了。”
郁白含从他怀里仰脸,“不辛苦,我自找的~”
陆焕,“……”
他将人一路拎出校门坐上车,“先回家。”
郁白含乐滋滋的,“噢!”
私家车从学校驶回家里,沿途的街景在车窗外倒退。
这会儿有了闲情逸致,郁白含就扒着车窗往外看。只见不少店铺外都张灯结彩,挂着闪闪发亮的灯牌。
路过中央广场时,喷泉池旁还搭起了一棵高大的圣诞树。
不少人都结伴出来。
郁白含这才恍然想起,“这两天是圣诞节?”
身旁陆焕“嗯”了一声。郁白含就问,“那我们家没装点一下吗?”
“没。”陆焕掌着方向盘,指尖点了下,“想摆弄吗?”
郁白含缩回座位里坐好,“也不是,就是考完了什么都想干。”
陆焕没说什么,模糊地“嗯”了声。
回到家里,冯叔已准备好丰盛的晚餐。
为了庆祝郁白含考试结束,桌上甚至久违地摆上了果酒,图个气氛。
郁白含心情大好,放松地吃吃喝喝。
向来严格的陆审核也难得任人多喝了几杯,直到一棵萝卜都喝得水灵红润,他才将人按住,“差不多了。”
陆焕提醒,“钟秉栖也是要过节的。”
“……”郁白含慈悲地约束自己,“喔。”
吃过晚饭后,两人上楼回屋。
郁白含这会儿浑身被酒气蒸腾着,迷糊又兴奋。一进房间,他便“噗通”抱住陆焕,下巴蹭着人的心口,“我考完了。”
陆焕拥着他,心口怦怦跳动,“嗯。”
郁白含红扑扑,“我们是不是可以……”
他话到一半,忽然瞥见放在墙边的行李箱。他瞬间警觉弹起,酒意都醒了大半,“你要走?”
该不会是因为不会瑟瑟,所以打算连夜逃离地球!
不可以,他不允许!
“不是。”陆焕将他的脸扳过来。顿了下,他拿出手机,点开屏幕对向郁白含。
上面是两张去观阳山的机票和预定的酒店。
陆焕说,“你之前不是说,想看云海。”
郁白含愣了下,随后莫大的惊喜涌上了他心头。他拽着陆焕的衣袖,眸光都盛着欢喜,“怎么这么突然?”
居然用惊喜偷袭白含——
他好喜欢!
“是礼物。”陆焕抿了下唇。那张脸不知是在酒精还是在灯光的作用下,被醺染得一片绯红。他细长的眼睫垂下,“今天……”
郁白含朝他望去,“嗯?”
陆焕面上滚热,像是克制着羞耻般,酝酿了一下开口,“今天是麋鹿焕。”